第88章 虞翻也變成大漢純臣了

　　那是東吳創業的年代，
　　也是虞翻眼中東吳最好的年代。
　　孫策豪邁恣肆，風趣灑脫；
　　周郎儒雅大度，眼光超卓；
　　太史慈勇冠三軍，性如烈火。
　　而那壹年，三十五歲的虞翻還不是壹個噴子。
　　孫策把他當做蕭何，周瑜把他當做師長，太史慈把他當做智囊。
　　那時候的江東氣勢如虹，戰無不勝，
　　孫策胸襟似海，在劉繇死後，他能收殮劉繇的屍體風光大葬，還對劉繇的兩個兒子百般照顧，
　　連被孫策擊敗的王朗都對孫策推崇備至，
　　曹操也感慨說不能和他正面相爭。
　　虞翻還以為壹切都會繼續下去，
　　那壹年，虞翻三十六歲，周郎二十五歲，太史慈三十四歲，魯肅二十八歲，都是人在壯年，精力無窮。
　　那時江東鼎盛，文有虞翻、張昭、張纮、秦松、陳端，
　　武有周瑜、呂範、程普、太史慈、孫河、徐琨、徐逸、黃蓋、韓當、宋謙、賀齊、董襲、周泰、淩操、蔣欽、陳武、全柔、鄧當、呂蒙。
　　可也是在那壹年，孫策獨身縱馬，竟遭宵小暗算，壹代豪傑就此殞命，
　　十九年過去，曾經壹起通宵飲宴的幾人中，唯壹尚存人世的居然是年紀最長的虞翻。
　　太史慈先走壹步，之後周郎死了，魯肅死了，
　　曾經被孫策推為蕭何，有國相之才的虞翻也變成了壹個放浪形骸的噴子。
　　回憶起當年事，虞翻口中狂歌漸停，
　　他呆呆地握住酒杯，響亮地抽噎了起來。
　　繼而，他開始放聲大哭，哀悼當年的戰友，也哀悼自己未盡的抱負。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當個惹人嫌的噴子？
　　虞翻自負大才，卻終不能為孫權所用，
　　只怕這天下再也沒有人如當年孫策壹般信他用他，將自己的後方完完全全交給他。
　　想到這，虞翻哭的更是聲嘶力竭。
　　我也想過匡扶天下，壹展雄才，
　　我根本不想當個惹人嫌的名士啊……
　　哭了許久，虞翻漸漸平靜，
　　他伸了個懶腰，這才聽見身邊壹陣幾乎為不可聞的響聲，
　　他謔地擡起頭來，愕然發現在他身邊不遠處竟跪坐著壹個模樣端正、略有些渾圓的少年。
　　“妳……劉，劉禪？”
　　虞翻使勁揉了揉眼睛，確認這次不是在做夢，
　　“妳，妳什麽時候進來的？”
　　劉禪擔心江陵那邊的變故，他帶著丁奉、句扶騎馬匆匆趕回江陵，
　　這壹路騎馬晃得劉禪胸悶氣短，半夜趕回江陵，他迫不及待想要在府中好好休息壹番。
　　可沒想到才睡下就聽見有人在鬼叫鬼叫，頓時氣得他跳腳，叫來仆役詢問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在鬼叫。
　　仆役告訴劉禪，他北伐之後，虞翻也很無賴的搬進了糜芳府，
　　然後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閑的沒事就鬼叫兩嗓子。
　　劉禪大怒，抄起工兵鏟就去尋虞翻的晦氣，
　　可到了門口，他居然看到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盤膝大哭，哭到傷心處，居然沒意識到自己進來。
　　“呃，我來了壹會兒了。”
　　劉禪看虞翻哭成這番模樣，略略有些心虛，
　　可他隨即想到虞翻武功高明，跟他單獨相處頗為危險，壹時有點進退兩難，只好開口東拉西扯道：
　　“仲翔先生為何如此？
　　若是想家，禪便遣人送將軍回江東如何？”
　　虞翻的嘴唇嚅囁了幾下，道：
　　“汝是何時回歸？”
　　“剛到。”劉禪誠實地道。
　　“難為公子，
　　不，現在應該叫世子了。
　　嘿，難為世子壹回來就來拜訪我這個渾人了。”
　　劉禪：……
　　妳要是大晚上消停壹點，誰來拜訪妳啊。
　　虞翻用臟兮兮的長袖擦了擦眼角淚水，
　　心道劉禪這個少年郎倒是對自己頗為敬重，
　　只是這醜態讓他看見，實在是太丟人了。
　　昏暗的屋中，劉禪看不清這位長者臉上的表情，
　　只能聽見虞翻響亮地抽了抽鼻子，嘆息道：
　　“久聞世子最近戰功赫赫，正是北定中原，壹匡漢室之時，為何突然返回江陵？”
　　劉禪對世子這個稱呼還非常陌生，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虞翻居然很平和地跟自己說話，突然有點反應不過來，脫口而出道：
　　“陸議要來偷襲了，我回來守江陵！”
　　“陸議？
　　伯符的女婿？”
　　虞翻楞了楞，道：
　　“為什麽來的是他？”
　　虞翻這些日子壹直泡在酒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東吳眼下的部署不太了解。
　　劉禪大概說了說東吳現在的情況，又說陸口的守將換成了陸議，
　　換成他，劉禪就知道這仗要打起來，所以匆匆趕回江陵。
　　陸議……
　　在呂蒙麾下的時候，虞翻聽呂蒙的密探說，劉禪曾在跟糜芳的密探中提到過陸議的名字。
　　現在想想，陸議極有可能早早投靠了劉禪，正在用手段挑起壹場大戰。
　　是了，劉禪願意打，是準備用戰爭改變東吳的基本國策，
　　讓東吳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徹底打消西進的念頭全力北上。
　　而陸議……
　　哼，他應該是想借此為陸康報仇吧。
　　虞翻心下通明，心道劉禪也當真是頗有本事，
　　這麽久之前就已經制定好了方略，中間還能不耽誤他北伐的功夫。
　　虞翻現在的心情很復雜，
　　他既不想讓當年他們辛苦創下的基業遭受重創，又想看著孫權倒黴，最好被打的哇哇亂叫。
　　好糾結啊。
　　這壹老壹小壹時間相顧無言，過了許久，劉禪和虞翻同時開口：
　　“如何迎敵，還請先生賜教。”
　　“不知世子欲如何迎敵？”
　　話壹出口，兩人都呆了半晌。
　　劉禪是真的想讓虞翻給自己答疑解惑。
　　畢竟別人不知道，自己卻最清楚接下來面對的對手將多麽強大，
　　雖然坐擁堅城，劉禪還是心裏發虛，
　　來都來了，到不如聽聽虞翻的意見——
　　執行不執行則是另壹回事。
　　虞翻心中冷笑，暗道劉禪這是來試探我了，
　　雖然我想讓孫權吃虧，但總不至於拿這麽多江東兒郎的性命開玩笑。
　　既然妳讓我出主意，我就隨便給妳出壹個咯。
　　想到此處，虞翻盤膝冥思片刻，道：
　　“陸議若來，必先攻油江口，
　　油江口城小，世子手下諸將難以施展，
　　不如在油江口城外結寨，多安置人馬，
　　若陸議來攻，便在城外殺他個片甲不留，也好讓城中百姓免遭戰火之苦。”
　　虞翻壹邊說，嘴角壹邊忍不住上揚。
　　他這是老毛病發作，故意惡心劉禪。
　　這個主意實在是太蠢——
　　妳臨時修的城寨再堅固，能比城池堅固？
　　劉禪要是真的執行，非得把油江口守軍坑的片甲不留。
　　嘿嘿，想必這小子壹定會面色大變，然後拂袖而去，
　　好玩的很哦。
　　還想套我的話？門都沒有。
　　劉禪低頭沈思片刻，突然猛地壹拍大腿，道：
　　“聽先生壹席話，勝讀十年書。”
　　在虞翻驚恐的眼神中，劉禪拉起他的壹雙大手，誠懇地道：
　　“想不到先生居然是大漢純良之臣，請恕禪先前年幼無禮，
　　待打破陸議，再為先生請功！”
　　虞翻：？？？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