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依依惜別

　　倪昆並沒有來壹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雖說江湖兒女行事利落，出門之前不必化妝打扮幾小時，並且但凡有青樓的大城就必有陰癸派的秘密據點，旅途開銷問題不大，不必準備大箱小箱的行李，說走就走完全可以，但是……
　　倪昆還想跟某人道個別。
　　定好明天上午出發，倪昆回到小樓，取出壹張傳訊符，沈吟壹陣，寫上“巳時末刻，城南十裏亭，靜侯青璇芳駕。倪昆。”
　　手指壹搓，指尖生火，點著符紙。
　　符紙轟地壹聲，瞬間燒為灰燼，壹點微光略壹閃爍，躍入虛空，消失不見。
　　隨後換上壹身錦衣貂裘，戴上束發金冠，本來還打算拿把折扇附庸風雅，想了想，終究什麽都沒帶，空著手離了莊園。
　　溜溜噠噠來到城南十裏亭，倪昆縱身跳上亭頂，眺望壹陣十裏外成都城那模糊的城墻輪廓，想想時間還早，約好的巳時末刻，也就是接近上午十壹點，而現在才上午八九點的樣子，石青璇應該不會這麽早到，於是便跳下亭子，進到亭中坐了下來，拿出壹冊易經翻閱。
　　他本作好了耐心等上壹兩個小時的準備。
　　沒想到只等到半小時左右，便聽壹道熟悉的清甜女聲在亭外響起：
　　“咦，妳今天怎麽變成書呆子啦？”
　　倪昆擡頭壹看，就見石青璇壹身青衣，背著雙手，俏生生立在亭外，明眸璀璨，笑意盈盈。
　　“青璇，妳怎來得這般早？”
　　倪昆面露驚喜，收起書冊，起身迎出亭外。
　　“我呀，今天剛好就在成都城裏，收到妳的傳訊，想想也無它事可做，便過來嘍。再說，妳不是來得更早嗎？”
　　石青璇嫣然笑著，頰邊梨窩隱現，愈添幾分嬌憨：
　　“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啦？”
　　“壹來是上次壹別，多日不見，心中甚是思念。”
　　倪昆凝視著石青璇的眼睛，微笑道：
　　“二來，是來與妳道別的。我明天就要出蜀遠行了。”
　　聽到前壹句時，石青璇還嘻嘻笑著，眼神之中，隱有幾分羞喜。
　　可聽到後壹句，她笑容頓時微微壹滯，旋又笑得更燦爛了，以壹種不以為意的語氣說道：
　　“哦？妳要出蜀啦？去哪裏？”
　　倪昆也不瞞她，坦然道：
　　“先下江都，再去遼東。”
　　“遼東？”石青璇詫異道：
　　“去江都還好說，畢竟是隋帝行宮，乃江南第壹等繁華之所。可妳去遼東作甚？”
　　倪昆微笑道：
　　“自然有些事情要做。不過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聊的，我臨行之前，專程來見妳壹面，可不想和妳聊這些掃興事情。”
　　石青璇長睫輕眨，偏了偏腦袋：
　　“那妳想聊什麽？”
　　倪昆笑道：
　　“青璇可知哪裏還有害人的妖鬼？我陪妳壹起去抓鬼啊！”
　　石青璇搖搖頭，遺憾道：“可惜啦，最近沒有發現呢。”
　　“唔……我來蜀中三個月，尚未去祭拜過昭烈皇帝、諸葛丞相。青璇是本地人，熟悉地頭，不如帶我去先帝陵、武侯祠拜祭壹番？”
　　“好啊。”
　　“完了順便請我吃飯？”
　　“咦，不是妳請我麽？”
　　“我沒有錢……”
　　“不會吧？瞧妳穿得這麽漂亮，看著像是要去相親似的，身上怎會沒有錢？”
　　“太著急想見妳，出門時忘帶錢了。”
　　“啊，好會哄人！妳是不是對每個漂亮的女孩子，都這麽說話來著？”
　　“怎麽會呢？我平時可霸氣得很。”
　　“霸氣麽？我可壹點都沒看出來……”
　　……
　　就在倪昆與石青璇同遊先帝陵、武侯祠時。
　　西域，敦煌。
　　壹場規模不大，但氛圍極其肅穆莊嚴的誓師之後，壹支僅有千名騎兵、三千輜兵的隊伍，開出敦煌，行軍向東。
　　這規模不大的軍隊之中，打著壹面黑色的大纛。
　　上書壹個大大的篆字——秦！
　　隊伍中央，壹輛頗為古典的戰車之上。
　　壹位身材只是中等，但氣度沈凝，巍峨如嶽，予人擎天鎮地之感的男子，身披玄甲，腰佩長劍，扶劍屹立車上。
　　周圍甲騎偶爾望向這男子時，眼神之中，滿是狂熱敬畏。
　　就連壹向膽大包天，手下能人頗多的某前任郡主，現“治粟內史”，策馬行於戰車之畔，與那男子說話時，語氣都顯得頗有幾分拘謹敬畏：
　　“武威李軌、金城薛舉，素懷梟雄之誌。歷史上也曾打下偌大基業，尤其薛舉父子，甚至壹度能與李唐爭雄……
　　“此次東征，正好順路，趁李、薛二人尚未起事聚兵，將這兩大梟雄鏟除……”
　　在軍隊出城半天之後。
　　壹只鷹隼自城外某莊園中沖天而起，壹飛沖天，化為壹個小小黑點，往東翺翔而去。
　　……
　　蜀中，夕陽已沒，天色漸黑。
　　成都城外，郫江之畔。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倪昆與石青璇已然分別在即。
　　“妳……以後還會回蜀中嗎？”
　　石青璇凝望清澈河水，幽幽問道。
　　“當然會回來。”倪昆毫不猶豫回答：
　　“蜀中山川壯麗，錦繡多姿，我很喜歡。”
　　石青璇嫣然壹笑，側首看向他：“那……何時回來呢？”
　　倪昆也不知道這壹去會有多久，沈吟半晌，方才答道：
　　“我不知道。”
　　旋又笑看著石青璇，“不過若回蜀中，壹定第壹時間傳訊通知妳。”
　　石青璇臉頰微紅，輕哼壹聲：“誰稀罕呢。”
　　倪昆呵呵壹笑，自芥子戒中，取出壹枝花枝：
　　“今天勞妳做向導，還要妳請吃飯，我甚是過意不去，得送妳件禮物。”
　　“噫，妳也會過意不去？”
　　石青璇作驚詫狀：
　　“還以為妳面皮已練到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呢……哎呀我忘了，妳面皮本就不怕火來著。”
　　說話間，她看著倪昆手中那根花枝：
　　“這又是什麽？妳不會想用壹截枯枝來糊弄我吧？”
　　倪昆笑而不語，只默運木靈血脈，為這花枝註入木靈生機。
　　很快，花枝便在石青璇註視之下，抽出嫩葉，長出花苞，旋又綻開朵朵小而嬌艷的海棠花。
　　看著那團團星簇的紅花，石青璇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美眸之中，炫彩迷離。
　　倪昆手捧花枝，遞給石青璇：“送給妳。”
　　石青璇輕輕吸了壹口氣，接過花枝，燦然壹笑：
　　“本以為妳只會縱火，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壹手……
　　“這件禮物倒是有心了，我很喜歡呢。”
　　倪昆微笑：“喜歡就好。”
　　石青璇想了想，笑道：
　　“新春佳節，有來有往才是朋友之道。既收了妳的禮，那我也送妳壹樣禮物吧。”
　　倪昆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妳也會不好意思嗎？”石青璇慧黠壹笑：“那妳先閉上眼睛。”
　　？倪昆心中壹動，妳難道是想……
　　他閉上眼睛，正期待時，就聽壹縷簫音幽然響起。
　　那幽音空靈婉轉，直沁心脾，霎時間便勾動了倪昆心中，最美好的種種回憶，令他不知不覺，沈浸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簫音漸漸消失，石青璇的聲音幽幽入耳：
　　“倪昆，我走啦，等妳回來後，再邀我相見吧。
　　“還好啊，我記性可不大好，妳此去若是太久，過個三五年才回來，那我可是會忘記妳的哦！”
　　聲音似在遠處，倪昆連忙掙脫那兀自纏繞著他的種種美好情緒，睜眼望去，就見石青璇立身陴河對河，沖著他擺了擺手，笑出兩個淺淺梨窩，旋又宛若化入風中壹般，翩然而去。
　　看著石青璇淡去的身影，倪昆壹時搖頭失笑。
　　嗯，剛才石青璇讓他閉眼時，他有點想太多了。
　　次日上午，倪昆、祝玉妍、婠婠、聞采婷壹身輕松，兩手空空，離開莊園，往巴東郡而去，要在巴東乘船，順流直下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