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死高俅嚇走活兀術（五）

　　“稟四太子，猴石山西南方向火光沖天！”
　　壹名合紮猛安的親兵飛也似的來到了完顏兀術的座前。
　　現在時間已經到了六月二十二日下午了，四天前的十八日，蒲魯虎占領了化成關。十九日，完顏兀術率領十萬大軍（其中正兵逾四萬，輔兵差不多六萬）浩浩蕩蕩開過化成關險要，沿著渤海灣的大路壹路前進。在二十壹日下午，大軍又分兵三路（兀術、大抃、韓常三路），其中主力由完顏兀術親領，將近八萬人馬，氣勢洶洶的就進了夾山溝。
　　進了夾山溝後，兀術沒有馬上撲向宋軍的連營，而是轉向了位於夾山溝北面的鳳凰山，然後依山下寨。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先修了個比較硬的營寨。不僅認認真真挖了壕溝，立了柵欄，堆了營墻，還把隨軍運糧的大車首尾相連，組成了第二道防線。雖然這個大營還沒六七裏開外的宋軍連營堅固，但倉促之間紮出這樣的營寨也不容易了。
　　而在安營紮寨完畢之後，完顏兀術就命令全軍休整……壹邊休整，壹邊等著猴石山西南方向火起。
　　而猴石山火起，就意味著大抃的迂回突襲已經得手！
　　聽到這個消息，完顏兀術壹下就從安坐的胡床上跳了起了，也顧不得什麽大將體面了，三步並成兩步就竄出了中軍大帳。
　　出了大帳之後，就大步的沖向了望樓。中軍大帳內的其他金軍將領看著主帥竄了出去，也馬上反應了過來，都爭先恐後跟了出去，然後又跟著完顏兀術往望樓而去。
　　這座望樓是軍中的工匠昨晚上加夜班搭建的，有點狹窄，沒有那麽多空間可以供這些個膀大腰圓的女真蠻子往裏面擠。所以只有完顏阿骨打的第六子，同時也是唯壹在世的嫡子完顏訛魯觀跟著兀術壹起爬上去了。
　　其他人就只能猬集在望樓底下，壹邊伸著脖子往猴石山方向張望，尋找火災產生的濃煙；壹邊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看見了，看見了，煙兒還不少呢，看來大抃已經得手了！”
　　“好壹個大抃……真不愧是渤海第壹勇士啊！”
　　“真是天佑大金啊！高俅壹死，南朝果無人矣！”
　　“也不能說無人，還有壹個趙不破呢！”
　　“這個趙不破就是南朝官家趙楷，所以他是來不了遼東的！”
　　“就算他要來也晚了，大名府到此地有數千裏，趙楷就算要浮海而來，路上也得行上壹兩個月吧？到時候咱們早就拿下獅子口了！”
　　“也是，咱們這回總是贏定了……”
　　此時在高臺上，完顏兀術正縮在角落裏面，扶著欄桿，皺著眉頭觀望這對面的宋軍連營。而望臺上面的大部分空間，都被兀術的兄弟完顏訛魯觀給占了。
　　完顏訛魯觀今年三十多歲，是個滿臉橫肉的大胖子，個頭比兀術大了至少二分之壹。他的脾氣也和他的長相壹樣又大又不討人喜歡，身為阿骨打的嫡子，他壓根就瞧不上斡本、斡離不、訛裏朵、兀術這四個年長的庶子……也就是他同母兄長繩果在世時可以降得住他。
　　可是現在繩果已經不在了，訛魯觀也就從嫡子同母弟變成了嫡子！
　　所以完顏阿骨打壹系應該以他為首啊！憑什麽大家都聽斡本這個庶長子的？
　　因此訛魯觀是從來不會讓著他那幾個哥哥的，而斡本、斡離不、訛裏朵、兀術也拿這個老爸的嫡子沒轍，只好讓著他點兒！
　　現在金兀術被這胖子擠到壹邊兒也沒辦法，只好縮在望樓的角落裏縮著觀察敵情。
　　金兀術並沒有看猴石山西南火起的地方，他的全部註意力都在六七裏開外的宋軍連營那邊。
　　宋軍連營的中央部分並立著豎著兩面大旗，壹面是白色的牙旗，壹面是紅底黑字的認旗。旗上的字兒完顏兀術看不清，但他知道上面刺的是“神箭馬擴”……每隔壹個時辰，就會有認旗的親兵來向他報告壹次。
　　兀術的視線又往下移，看見宋軍連營中有許多人騎著馬在跑來跑去，應該是在傳遞消息。還有不少步兵從壹頂頂帳篷中湧進湧出……可能是忘記拿行李和打了包的甲胄了，只好再回去拿。
　　看這場面，還真有點混亂啊！
　　壹部分拿好了行李和甲胄的宋軍步兵已經在軍官的指揮下整隊了，但是這隊形怎麽看都有點混亂，根本不像壹群訓練有素的軍人排出來的。
　　很明顯，高俅死後，遼東前線的宋軍已經軍心大亂……壹切看起來都挺順利啊！
　　但是不是有點順利過頭了？完顏兀術的名將直覺這個時候開始發揮作用了，他隱約總覺得哪兒不對了。
　　就在這時，阿骨打的嫡子訛魯觀突然開了金口。
　　“兀術，宋軍已經大亂，咱們的機會來了，快下令出擊吧！”
　　兀術還想再觀察壹下，沒有吱聲。
　　完顏訛魯觀看著這庶兄不離自己，有點惱火，於是就伸手拽了兀術壹把：“兀術……還等什麽？機會難得，出兵吧！若真的有詐，那麽高俅之死就有可能是假的！”
　　高俅之死可能是假的？
　　兀術聽了這話給嚇壹跳，差點沒從高高的望樓上跌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才扭過頭看著訛魯觀，“訛魯觀，妳說什麽？”
　　訛魯觀看見兀術的慫樣就有點生氣，板著面孔道：“兀術，只要高俅真死了，咱們這壹戰就必勝。我就不信那馬擴能那麽的快掌握住壹票高家將。如果高俅沒死，哼哼……”
　　這個訛魯觀雖然蠻橫不講理，但還是有點腦子了，居然想到了“詐死之計”。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高俅所用的乃是“詐活之計”。
　　那個用兵如神的高太尉，壓根就沒真正活過……真正活過的是那位足球明星高太尉！
　　“對對！妳說的對！”完顏兀術終於醒悟過來了，大聲對訛魯觀道：“訛魯觀，咱們快下去，調兵，出擊，和南軍決壹死戰！”
　　訛魯觀重重點頭，“好勒，兀術，那個南兵的中軍可得給我來打！”
　　兀術點點頭，“好！回頭我讓阿魯、勃吉打宋軍的左右兩翼，咱們倆的兵馬集中攻打宋軍連營的中央……三路齊攻，壹準斬了馬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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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參議，馬參議！金賊出兵了……有四面萬戶都統的五色軍旗，兵力總有七八萬人啊！”
　　宋軍大營的中軍附近，同樣豎立著壹座高大的望樓，望樓之上也並肩站了兩人，其中壹人是馬擴，另外壹人則是壹身重孝的高三衙內高堯卿。現在正在說話的，就是高堯卿。
　　高堯卿可是今非昔比了……老高太尉高俅是個裝活的假貨，但是小高太尉高堯卿可是真的歷練出來了。之前在延津他可打敗過大金大太子粘罕！
　　這回在遼東也主持了成化關和獅子口兩地的城防修築，馬擴所部拒守的這座卻月型連營，也是高堯卿設計的。
　　別看這連營紮得散亂，也不太堅固……但是要的就是這效果！
　　弄得固若金湯誰還來打？
　　野戰修築營壘的目的，不就是騙對手來進攻嗎？
　　所以不能太堅固了，但同時也不能有致命的漏洞，而且營壘內部必須有足夠的空間用來調度和布署兵力。
　　早就見慣了廝殺的高衙內也知道金兵的攻堅能力了，所以他現在看見對面正在展開的金兵的人數，就已經知道哪裏會扛不住了。
　　“馬參議，兩翼依托險要，當無大礙，中路地勢平坦……恐怕會被突破，現在應該用大車、土袋和塞門刀布置第二道防線。”
　　現在馬擴成了實際上的宣帥，而高衙內則成了行軍參議官，在旁出謀劃策了。
　　“不必。”馬擴搖搖頭，“擺開來打就是了！咱們手頭有四個行營軍，不怕贏不了。”
　　他說的行營軍是趙楷在靖康元年、靖康二年的抗金作戰間隙，逐漸編成的新軍。
　　壹個行營軍下轄五到六個將，其中步軍將都是四個，中軍將壹個，騎兵將則是可有可無，有的話也是壹個。
　　現在馬擴麾下壹共有牛臯、劉正彥、苗傅、高金剛、陸謙等五個軍統制，總共就是五個軍。
　　其中牛臯、劉正彥、高金剛所轄的軍都配屬了騎兵將。再加上馬擴直轄的宣撫司親兵左右兩將和中軍將，總共就是三十個將。陸師的總兵力也在六七萬人之間，另外還有水軍約兩萬，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上岸作戰。
　　現在除了牛臯所部主力（嶽飛的騎兵被留在了馬擴手中），其余四個軍都擺在了夾山溝戰場上。
　　而獅子口極其周邊的堡壘，都由水軍接管了防禦。
　　以超過五萬精兵，依托營壘險要，馬擴自然有壹戰的把握。
　　況且他手中還有三張克敵制勝的王牌，只要順利打出來，眼前的這幾萬金賊應該不在話下……
　　這個時候，馬擴所部的營壘之中，已經響起了壹陣緊似壹陣的軍鼓聲。剛才還亂成壹團的步兵騎兵，也已經恢復了壹些秩序，開始在軍官的督促下，往各自的戰位而去了，就是還有那麽壹點點淩亂，壹看就知道軍心很浮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