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六章 狐王之影

　　夏歸玄翻身下馬。
　　商照夜平靜地看著前方，不去看他。
　　夏歸玄猶豫片刻，開口的第壹句是：“妳……變回人形如何？”
　　商照夜終於轉頭看他，有些忐忑的心情沒了，反而微有怒色：“父神也如那些人類壹般，認為我們這是妖魔鬼怪？這是您的族裔，是被妳變成這樣的！”
　　“呃不是，誤會了，這很漂亮，誰說妖魔鬼怪我揍誰。”
　　商照夜怔了怔，卻見夏歸玄嘆了口氣，續道：“只是妳這個樣子，讓我特別想騎。”
　　商照夜：“……”
　　“別誤會。”夏歸玄也偏頭遠目：“是個男人都愛名馬，我還是個凡人的時候也鐘愛於此，後來得道，開始騎龍了而已……現在發現，其實馬也還是不錯的，操作性和龍不壹樣……反正妳再這樣，我強迫妳當坐騎妳可別哭。”
　　商照夜臉更板了，可不知為何心裏卻反倒有些想笑，終於還是搖搖頭，變成了人形。
　　還操作性，妳當開車呢，自動擋和手動擋？
　　其實夏歸玄很想問是個人都想問的問題，比如妳那個在哪裏，是不是有兩個子宮等等等等……可終究問不出口，也不好去掃描這種事情。
　　壹肚子好奇心簡直比看見了高達機器人的時候還嚴重，那種東西自己還可以肆無忌憚地問，這個怎麽問……就算問壹只公馬，人家也會反問妳作為壹位父神自己不懂嘛？我們子民還要問父神呢？
　　可父神只是給了妳們進化之路和道途指引，妳們又不是我生的……
　　反而是現在商照夜變回人形，看上去自在了很多……她不再是之前那身教主黑袍，依然是壹身銀色鎧甲，鎧甲不是全身型的，只是保護要害之用。於是手腿白皙可見，卻並非魅惑，而是英凜。
　　搞了半天，這才是女將軍。小九雖自稱現實是軍人，卻是個眼鏡文藝少女，不像；淩墨雪是劍客之意，雖有凜冽氣質，可與將軍氣質是有區別的。
　　最正宗的將軍焱無月由於戰法太“現代”了，動不動摸出壹把槍什麽的，也沖淡了夏歸玄心目中對女將的感覺，倒像個超級英雄。
　　反而是眼前這位最像。
　　可偏偏她做的事最不像……
　　做的是壹些陰謀算計、左右橫跳、背刺盟友的梟雄之事，以及統治星球的野望，若說這是將軍，那也是沙場開國的君主壹類吧。
　　商照夜說夏歸玄對她有偏見……確實有點。
　　夏歸玄並不在意她們的野望，連淩墨雪當時那個表現都認可為“王者劍的劍坯”，想看看這苗子能長成什麽樣，這商照夜起碼是個劍型了。但夏歸玄不喜歡的是那種橫跳背刺的行為，比如對她自己的徒弟淩墨雪，以及對合作者蒼龍小蘿莉。
　　這意味著，自己如果信任她，也是可能遭遇背叛的，那還有誰會沒點偏見呢？
　　事實上之前商照夜最後說的話，“打算從此收為坐騎了呢，還是索性打算要求侍寢？”看似不服的板臉，實際上還暗含了挑逗之意，不然正常女人會這麽跟妳說話？
　　這女人很不老實。
　　壹男壹女相對而立，氣氛卻壹時安靜，好像沒什麽話可說。夏歸玄看了她壹陣，終於轉頭去看遠處的戰局，商照夜低頭看著孤島大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好壹陣子，商照夜才幽幽道：“我知道在父神心目中，我不可信。如今父神既然現身於世，自當壹統乾坤，我的計劃也沒什麽好進行的了……父神既不信任我，我也做不了麾下之將，只盼父神能看在我此戰終究起了些輔助作用，能放我遠遁他處，從此自己修行。”
　　說完很認真地擡頭看著夏歸玄的眼睛，看得出這次的說法倒是很堅定，並不是在玩話術。
　　幾次三番跟夏歸玄玩話術，早已惹反感了，她知道對這位還是有壹說壹比較好。
　　夏歸玄笑了笑：“誰說我要壹統乾坤了？”
　　商照夜道：“父神既然現世，我知、魂淵也知，難道還要繼續回人類社會玩鬧麽？”
　　“為什麽不呢？”夏歸玄淡淡道：“我又不是妳們的保姆，我已經給了妳們智慧與道途，是龍是蛇看妳們自己，拖著我幹什麽？打不過人類就找爸爸，都是巨嬰？妳若是梟雄，大可自己壹統神裔，我又不會管妳。”
　　商照夜眼睛微微壹亮，又道：“那若是我們進攻人類，父神會不會站在人類壹邊？或者因為不願血流成河，而阻止戰爭？”
　　夏歸玄倒是很好奇：“妳們的假父神跑路了，聚旗的作用都沒了。妳們自己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種原本滿懷期待眾誌成城的局面忽然沒了大旗，對廣大族裔的打擊非常嚴重，正是人心最渙散之時。更別提妳們幾個又要開始內鬥相爭……妳憑什麽認為，妳對人類依然是進攻方，而不是被人類反推？”
　　“因為人類即將陷入更嚴重的內鬥。”商照夜平靜回答：“我不信經此壹事之後，公孫玖會不掀起內部之變。原本各方對他的掣肘就很嚴重了，這次甚至還與刺殺他有關，還可能涉嫌勾結澤爾特人，他還能忍下去，那也不配做壹個合格的軍事統帥。”
　　頓了頓，又道：“再者，他這次又打了個漂亮的殲滅戰，正是威望最盛之時，要是有明確目標的話，回頭來個清君側也是順理成章。若是沒有明確目標，那他壹邊做調查，壹邊自己爭上位，簡直是必然的事情。父神怎麽會覺得人類還有余力對付我們？”
　　夏歸玄頷首：“那妳們這邊會怎樣？”
　　“父神聽了實話，會破壞我的舉動麽？”
　　“只要妳不觸我反感之事，我破壞妳的舉動幹什麽？”
　　商照夜嘆了口氣：“父神之前讓我指揮此戰，我這次又協助父神而歸，魂淵只會認為我是父神親信，無論他有什麽小心思，至少眼下他壹定不敢隨便違拗我的意思……”
　　夏歸玄的神色頗有幾分古怪：“然後呢？”
　　“向雨蕁也壹樣，妳親口告訴她，我的背刺是和妳商量過的，她當然也會以為我是妳的人。”商照夜壹攤手：“我再忽悠她做些什麽，她即使沒有之前那麽主動，至少也還是會配合壹二的，比如配合我模擬壹個父神正在閉關的概念騙過族人並不難，然後指定我暫管大權就完事了。”
　　夏歸玄：“……”
　　商照夜下了結論：“加上魂淵也會合作，父神如果不再次給我搗亂，神裔難道不是我說了算？”
　　夏歸玄又好氣又好笑：“妳過來幫我這壹把，難道是為了營造這些？”
　　商照夜猶豫片刻，搖頭道：“這真不是，否則父神怕會氣得殺了我吧。”
　　“只是剛才臨時就想到這些的？”
　　“是。”
　　“妳不是馬，妳是狐吧？狐假虎威這套妳用得比狐貍還溜。”
　　商照夜眼眸幽幽：“父神當知……我有狐血，而且不僅僅有狐血。”
　　夏歸玄首次認真照見了她的魂海。
　　壹則確定她剛才這些是真話。
　　二則想要看看她靈魂裏有些雜亂氣息是什麽意味。
　　然後看見……在商照夜的識海深處，潛伏著壹只白狐的虛影，正在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