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六十六章 大軍壓境

　　這似乎的確是壹個有趣的東西，而瑞馳子爵的眼神中也流露出那種期待的光彩。
　　不過很快，這位子爵眼神中的那種期待就被另外壹種色澤所掩蓋。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後，突然轉過頭，看了看公會的大門，隨後又透過旁邊的窗戶眺望了壹下外面。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這些人魚之歌的成員身上。
　　在略微猶豫了片刻之後，瑞馳·沃爾德子爵，終於擡起手，捂住了他的胸口，緩緩開口說道——
　　“藍灣皇帝，已經率領壹支五萬人的軍隊，向著邊際省這邊來了。”
　　那壹刻，整個公會大廳依然是安靜的。
　　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們依然在這片冬日的暖陽中緩緩行走，每個人臉上都依然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只是在這公會大廳之內，旁邊的酥塔卻是不由自主地捂住了手中的托盤，站在原地壹動不動。另壹邊原本正在彈奏輕快樂曲的伊戈現在也是停下了撥動琴弦的手指，轉過頭來望著這邊。
　　現在，也就只有愛麗兒這位會長看起來依然是壹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她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嘴角勾勒起壹抹淺淺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顯得無比的輕松自在。
　　只是，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桌子下方，她的兩條腿卻是在這壹刻猛地抽了壹下，緊緊地交織在了壹起。
　　“哦。這樣啊？”
　　愛麗兒略微聳了壹下肩膀，伸手端起面前的水杯。不過她很快就發現這裏面已經沒有茶水了，隨即轉過頭沖著旁邊的酥塔說道：“請再給我添加壹杯。”
　　酥塔壹楞，這才終於從剛剛的恍惚中回過神來，連忙端起旁邊桌子上的茶壺，重新給愛麗兒的水杯滿上。
　　只不過在倒水的過程中，這位聖騎士很明顯有些慌亂，水滴也是隨之灑出了幾滴。
　　待得茶杯倒滿，愛麗兒微微擦了擦手，說道：“猛浪帶著那麽多人，看來不是簡簡單單地來找我們聊天的吧？”
　　看到愛麗兒現在表現的如此冷靜，瑞馳倒是吃了壹驚。不過在吃驚之余，他的眼神中卻是流露出壹抹興奮的光彩。
　　畢竟，眼前這個少女完全就是壹副胸有成竹的表現，看起來她壹定早就有過準備了吧？壹定有可以輕輕松松滅掉五萬人的力量，對吧？
　　雖然這麽想，但是瑞馳子爵還是忍不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強行壓抑著心中的興奮與緊張感：“我們……怎麽辦？愛麗兒，我知道妳壹直以來就有很多很多的好點子，所以這次妳也壹定有好點子了對不對？”
　　愛麗兒的確做過壹番準備。
　　畢竟，之前的戰略模糊不可能壹直模糊下去，她也預想到遲早有壹天猛浪壹定會逼迫自己攤牌，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
　　只是，她沒有想到猛浪竟然會選擇在不利於行軍的冬天把隊伍開過來，畢竟在冬天的時候，糧食的運輸和冰雪封阻的道路就足夠讓壹支隊伍吃夠苦頭了。
　　不過這也代表兩種可能。
　　其壹，就是這次猛浪前來邊際省並不是以壹種敵對的姿態前來的。他還是保持著希望合作的態度，甚至有可能對自己進行進壹步地讓步。所以，他才會選擇在這種冬季的時候前來邊際省。
　　那麽第二點……就是自己的軍隊力量在那位皇帝的眼睛裏已經完全稱不上是威脅，那個皇帝有把握在自己這邊進行拒絕的下壹刻，立刻以壓倒性的力量迅速覆滅整個邊際省內的軍隊力量，從而重新掌控邊際省的控制權。換言之，就是對方完全不必自己放在眼裏。
　　除了以上兩點之外……愛麗兒相信，應該還有壹個最重要的催化劑。
　　那就是藍灣帝國的情況目前恐怕已經非常糟糕，這種糟糕的狀況讓猛浪已經沒有辦法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利於行軍的時候再來了。
　　可是，不管是哪壹種原因，藍灣帝國的大軍現在正在向這邊逼近看起來應該是壹個不爭的事實。懷疑瑞馳子爵的話沒有什麽意義，也沒有什麽必要，這只能讓自己這邊更好地做好準備而已。
　　愛麗兒略微想了想，隨即輕輕點了點頭，這才開口笑道：“很快，就會下雪了。就和以前壹樣，邊際省以及周圍的兩個省份都會被大雪給封住。不管他是五萬人也好還是五十萬人也罷，在這種大自然的天災之前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作為。妳放心吧。”
　　聽到愛麗兒現在如此淡定的表情，瑞馳臉上也是顯得輕松了許多。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雙手不斷地互相摩擦，仿佛有什麽事情想要說出來，壹時間卻不敢說出來。
　　過了許久，伴隨著旁邊的伊戈的手指再次搭在琴弦上，撥動了第壹道音弦之後，他才終於開口——
　　“愛麗兒啊，妳覺得……這次藍灣皇帝不惜大冬天地跑到我們這邊來，究竟是想要幹什麽呢？”
　　愛麗兒吹了壹口杯中的水，將那已經不怎麽熱的水吹得再次涼了壹點，喝了壹口。
　　水很冷，幾乎是要冷到了肺裏。
　　不過，她不能咳出來，而是忍住了這種冰冷，樂呵呵地笑了笑，說道：“與其我們討論壹下猛浪·碧藍的想法，不如我們先來聊聊瑞馳子爵您的想法吧？”
　　瑞馳：“我的？”
　　愛麗兒：“沒錯，您的。您這差不多壹年的時間都在瀚海城，現在猛浪要來邊際省的時候，您卻突然從軟禁狀態解除，放了回來。我想，您壹定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對我說的吧？”
　　瑞馳楞住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女孩。
　　這個美麗的金發少女看起來年紀不大，那張漂亮精致的臉蛋怎麽看都不像是壹個經歷了諸多風霜的面容，更像是壹個不知世事的大家閨秀。
　　但是，那雙眼睛……
　　那雙讓人完全無法看透的雙眼之中，卻仿佛蘊藏著無數的陰謀與詭計……用這種詞來形容似乎並不是很合適，但是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瑞馳真的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不知道正在和壹種什麽東西在聊天。現在坐在自己眼前的，仿佛已經不是壹個少女……
　　而是壹頭偽裝成人類少女的怪物，壹頭……不老的怪物。
　　“啊……”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隨後縮了縮肩膀，這才收攏起自己的視線，想了想之後，繼續說道——
　　“我年初到達首都之後，立刻就被軟禁了起來。”
　　“在幾乎長達半年的時間裏面，我幾乎什麽都做不了。我就只能待在我自己的小房子裏面，每天只能讓傭人出門給我買點食物回來，他們還特地挑了個不識字的啞巴充當我的傭人，這樣的話我就算是想要通過這個傭人問問外面的狀況都無從得知。”
　　“不過，在這樣的狀況之下，我還是察覺到了整個藍灣帝國現在正在經歷壹些不太好的事情。”
　　“首先，我是從傭人買給我的食物上判斷出來的。明明應該是蔬果上市的季節，但是我的傭人買回來的蔬果卻偏偏是又小又崴，買回來的面餅中也充滿了沙子。時不時地，我還能夠聽到庭院外面傳來的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吵鬧聲，似乎到處都是動（和諧）亂，壹切都顯得十分的糟心。”
　　“而在半年後，我的那個傭人卻在壹次外出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等到第三天，另外壹個身體健康的人來重新充當我的傭人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的那個啞巴傭人前往碼頭買新鮮的魚獲的時候，被壹個瘋子當街砍死了。”
　　“那個瘋子在那天連續砍死了十幾個人，那好像還是壹個前冒險者，可是在冒險家公會被全部關閉之後，他沒有了收入，也適應不了軍隊的環境，最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壓力太大，壹下子就瘋掉了，上街胡亂砍人，造成了好大的壹場騷亂。”
　　“唉……那個家夥真的是個好家夥啊……如果那天不是我給他比劃我想要吃魚的話……只可惜，我沒有能夠記住那個傭人的名字……”
　　“算了，不說那家夥了。也是在那件事情之後，對我的監禁似乎就松懈了許多，我也能夠自己上街轉悠。”
　　“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之前曾經富麗堂皇的瀚海城現在也正在經歷壹場不可描述的災難。街道上的乞丐和無家可歸者明顯增多了，原本只是平民區和富人區的劃分，可是慢慢地，平民區似乎越來越有貧民區的感覺。”
　　“在隔開富人區和平民區的中央大道上開始豎起壹些柵欄，隔絕兩方人的來往，甚至就連老滕樹學院都已經開始進行封閉式管理，不準人員隨意出入。”
　　“在這段時間裏面，我找了幾個商人朋友聊了聊，我們都覺得，現在的狀況很不對勁，有什麽事情正在向無法遏制的方向加速駛去。這種感覺壹直進行到秋天，就是在那個原本應該是豐收的季節裏面，我在平民區的街道角落裏，赫然發現了壹具沒有人收拾的，明顯是餓死的屍體。”
　　說到屍體的時候，瑞馳子爵的雙手明顯握得更加緊了，他的身體也發出壹陣顫抖，憑借著商人的本能，他顯然是在害怕什麽。
　　“從那之後，我就不怎麽出門了，我害怕不知道哪壹天，我也會和我的那個仆人壹樣被某個瘋子砍死在街頭巷尾。不過後來我覺得，我似乎有些擔憂過度……畢竟街道上的行人現在越來越少，而士兵卻越來越多，整個城市的氣氛都顯得十分的壓抑，有壹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聽到這裏，愛麗兒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那位皇帝為什麽這個時候來找自己了。
　　旱災，看來真的很嚴重。
　　這種幾乎是百年不遇的旱災摧毀了藍灣帝國今年的糧食征收，所以食物的供給嚴重不足，為了維持穩定，整個瀚海城才必須使用這種類似於戒嚴壹般的管理措施吧？
　　如果說這是那位皇帝的政策的話，那麽只能說這種政策十分的正確。
　　在困難時期，務必需要進行更加嚴格的管理，才能夠挨過這場糟糕的旱災。只是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還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這樣想來，自己所處的邊際省……不，應該說鵜鶘城在這樣的旱災年份竟然又迎來了壹次麥田的大豐收，真不知道這是得益於元素機的發展？還是僅僅是自己運氣太好了呢？
　　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後，瑞馳繼續說道：“也就是在半個月前，突然有傳令官來找我，說我可以完全自由行動了。同時，傳令官和我說，皇帝陛下想要見我。”
　　“這可是我這輩子第壹次見到那位藍灣皇帝啊！以前僅僅只是遠遠地望上壹眼，但是這次真的面對面地看時，那個皇帝……怎麽說呢？他給我壹種十分可怕的威圧感，光是看上他壹眼，我就覺得我有些想要跪下不起來的感覺。”
　　愛麗兒默默點了點頭，猛浪再怎麽說也是軍旅出身，用氣勢壓迫壹個小小的商人子爵完全不在話下。
　　“那壹次，藍灣皇帝親口說給了我自由，同時還讓我回來，給妳帶個信。”
　　“說他將會在近期率領軍隊前來邊際省，如果可以的話，還可以壹起共度聖夜祭。”
　　“至於來的理由，他說是有些等不及了，想要親自來迎接自己可愛的妹妹。”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我根本就不敢停留，離開皇宮之後的第壹時間我就上了自己的船，就是妳之前租借過的那壹艘，沿著海岸線直奔邊際省來，北風助力，讓我花了不到十天就來到了天宏省，我隨後搭乘認識的商人朋友的元素車，壹路毫不停留地前來鵜鶘城，這才見到了妳。”
　　聽完了瑞馳子爵這壹路上的經歷，愛麗兒默默地點了點頭。
　　當然，不能否認這裏面肯定有他誇張的地步，但是壹些主要信息應該不會有錯。
　　皇帝親自出征，率領著五萬大軍向著這個小小的邊際省前來，不管那位皇帝究竟是想要做什麽，在外人看來，這應該都是抱著壹口氣滅掉邊際省內的反抗勢力而來的吧。
　　而自己……愛麗兒·加西亞，不好意思，就是整個邊際省內最大的名義上的反抗勢力。
　　想到這裏，愛麗兒壹時間覺得有些好笑。不知道給與了自己加西亞這個姓氏的加西亞連鎖商鋪有沒有產生壹點恐慌的感覺呢？說不定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已經連夜急著改名了吧？
　　“加西亞商鋪呢？他們的狀況怎麽樣？”
　　鬼使神差地，愛麗兒問了這麽壹句。
　　瑞馳子爵壹楞，顯然有些不知道愛麗兒為什麽問出這個問題，隨口回答道：“已經沒有加西亞連鎖商鋪了，他們如今叫做紅玫瑰商鋪。妳幹嘛問這個問題？”
　　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因為他們如果真的改名的話，那麽就代表最精明的商人們已經開始嗅到其中的危險信號，已經明確與自己產生切割。這樣的話，就不能對猛浪這次的到來保持著太過樂觀的情緒。
　　不過這樣也好，從此以後，加西亞這個姓氏就不再代表布娃娃、玩偶、小玩具之類的東西了吧？這個姓氏將會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
　　愛麗兒·加西亞，從這壹刻開始，算是真正獨立了吧。
　　“我們要開始準備軍備了。”
　　愛麗兒輕輕敲了敲桌子，輕輕點了點頭。
　　在這壹刻開始，她的腦海中已經開始構思要怎麽樣才能夠利用冬天的獨特氣候來和那位皇帝對決。投降是絕對不可能投降的，只有努力抗爭才能夠獲得對方的尊重。
　　不過她也開始犯了愁，畢竟自己並不是什麽戰術大師，對行軍打仗這方面真的不是很懂……唉，看起來還是要找所有的公會成員們出來商量壹下。
　　另外，這個消息還是先不要讓那個帕拉丁·光中光知道的為好，否則，自己恐怕真的需要把他的腦袋砍下來，從而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了。
　　“愛麗兒。”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面前的瑞馳卻是突然開口說道——
　　“我還是想要繼續我剛才的問題。不，應該說，是我的想法。”
　　“我想……我們能不能，趁著這次藍灣皇帝出來的時刻，想辦法……殺了他？”
　　那壹刻，愛麗兒明顯感覺到了眼前這個矮胖商人口氣中的那股不加掩飾的殺氣。
　　那是壹種十分冰冷，又十分決絕的態度。
　　從他的眼神中看來，愛麗兒明顯能夠看出這個男人的膽怯與畏縮，可即便是如此不確定的眼神，他說出“殺了他”這個詞的時候，卻還是顯得那麽的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壹刻，就連愛麗兒臉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畢竟，她之前唯壹想過的就是要抵住帝國的攻擊。但是反過來殺帝國皇帝這壹種做法她可從來沒有想過！
　　但是從另壹方面來講，在敵方大軍壓境的時候，暗殺對方的首領似乎的確是壹個非常合適的點子？
　　想到這裏，愛麗兒再次開始懊悔，懊悔自己的心腸太軟，懊悔自己或許終究還是欠缺了壹份真正要殺人時候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