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壹章 立碑

　　今天是為曾文甫立碑的日子！
　　壹大早，邵海波就招呼人手，先去石匠鋪取了定做好的石碑，然後放在農用三輪車上，朝曾文甫墳地所在的荒山駛去。
　　三輪車後面跟了幾十號人，都是鎮上的村民，大家知道曾毅和邵海波要給曾文甫立碑，都自發前去幫忙，手裏還提著各種祭品，順便給也曾文甫上柱香。曾文甫醫術超群，活人無數，醫德更是有口皆碑，鎮上幾乎家家都受過曾文甫的恩惠，雖然曾文甫去世十多年，鎮上的人仍然記著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出了鎮子走了有幾百米，三輪車就無法前行了，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只有壹條村民上山采藥砍柴的小徑。
　　王國利招呼大家壹起動手，用繩子把石碑綁好固定好，然後穿了四根木柱，壹聲吆喝，幾個壯漢擡起來往山上走。村民們緊緊跟在後面，分成好幾撥，準備隨時替換前面的人。
　　走了有二十來分鐘，就到了曾文甫的墳前，放下石碑之後，邵海波給每位到場幫忙的村民在派煙，王國利則拆開抱上山的飲料，招呼大家喝水。
　　分完水，村民們各自找了石塊坐下休息，散落在墳地的四周，王國利看了看山下的方向，然後過去問邵海波：“曾毅是怎麽說的，今天能趕回來嗎？”
　　邵海波道：“這麽大的事，曾毅心裏肯定有數，今天上午他壹定能趕回來的。”
　　王國利便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大事，竟然忙到現在都回不來。”
　　邵海波笑了笑，道：“比起以前，曾毅現在都算是比較清閑的了，他可是個幹大事的人，以後只會越來越忙！”說著，邵海波遞給王國利壹支煙，道：“這幾天曾毅不在，辛苦王叔了。”
　　王國利接過煙，笑道：“這算個啥，壹點都不辛苦！妳和曾毅還是孩子的時候，王叔我就看出來了，妳們將來都是要幹大事的人，現在可不全都應驗了嘛。只可惜曾老爺子去世得早，不然他老人家現在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多自豪呢，別的不講，肯定是咱們鎮上最享福的老爺子了！”
　　邵海波點點頭，心裏多少有壹點“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悲涼感。
　　王國利點著煙吸了壹口，過去喊道：“大家該燒香的燒香，該休息的休息，等曾毅趕回來，咱就開始給曾老爺子立碑，把這個儀式搞得隆隆重重的。”
　　村民們應了壹聲，就有人起身拿出祭品，擺在曾老爺子的墳前，點上香之後，就按照鎮上的風俗，作揖的作揖，磕頭的磕頭。
　　忙完這壹套儀式，村民就圍著邵海波閑聊，也有咨詢治病、打聽門路的，邵海波脾氣比較好，回答起來也是不厭其繁。
　　等了有將近壹個小時，山下傳來了動靜，在空曠的群山之中聽起來非常明顯。
　　王國利往山下壹觀察，當時就怒發沖冠，道：“這群王八蛋，曾老爺子都去世這麽多年了，他們也不讓老爺子安寧！”
　　此時的山間小道上，壹群人正緩緩往上爬，足有三十來號人。
　　“是鎮長、書記！”有人眼尖，壹眼就看到了領頭的是鎮上的領導。
　　“肯定沒好事！”有人說到，鎮領導屁股後面跟了壹群工人，手裏還帶著工具，這總不能是來給曾老爺子修墳的吧！
　　“欺人太甚！”王國利罵了壹句，然後掏出手機，道：“我這就把人都叫來，看他們敢動老爺子墳前壹鍁土試試！”說完，王國利就對著電話壹通狂吼，要把鎮上的人都叫來！
　　邵海波面帶憤怒之色，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墳前小徑的路口，怒視下方，等著山下那群人的到來。
　　村民們都自發地站在邵海波的身後，壹幅同仇敵愾的架勢，他們大多都受過曾老爺子的恩惠，事先也聽說了壹些鎮裏要遷曾老爺子墳的消息，今天能夠過來，就做好了護墳的打算。民都怕官，村民們並不是不怕鎮上的這幾位領導，可今天不同，有邵海波這位大院長頂在前面，村民們都覺得底氣十足，聽說鎮領導的級別可差了邵海波十萬八千裏遠，大領導還能壓不住鎮裏的幾只小嘍啰嗎？
　　“誰讓妳們站在這裏的？沒事的都給我回去！”
　　鎮長爬上山來，叉著腰稍微壹喘氣，就指著面前這些村民喝了壹聲，完全是壹副土霸王的嘴臉。
　　村民們回答鎮長的，是壹陣沈默。
　　邵海波則是冷笑了兩聲，嗤道：“笑話，村民願意站在哪裏，那是他們的自由，難不成還需要事先到鎮裏向鎮長大人報個備？我看鎮長大人是沒搞清楚狀況吧，現在可不是出門還要帶良民證的時代了！”
　　鎮長頓時就吃了個癟，他壹看現場這麽多人，本來擺起官架子嚇唬壹番，好讓這些無關的村民們退避三舍，誰知道被邵海波抓到話語中的錯誤壹番窮追猛打，這見過世面的人就是不好糊弄啊，尤其是同樣身為體制內官員的，就更不容易對付了。
　　“是啊！我們願意站哪就站哪，這還輪得到妳管嗎！”村民們反唇相譏。
　　“這山上也沒牌子寫了只許妳們當官的站！”
　　“妳管天管地，還能管到老子的腳站哪裏！”
　　鎮長被氣得渾身發抖，他早知道今天這個差事不好幹，有邵海波這位大院長撐腰，村民們肯定是不怕鎮領導的，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廳級幹部，豈是自己這些小科級幹部能比的，雖然邵海波不在沙南省工作，但以人家的地位，在沙南省豈能沒有壹丁點的人脈？
　　鎮裏就是有心強硬，也多少有點投鼠忌器啊！
　　第壹炮沒有打響，鎮長也不好再發揮了，往後壹步，朝旁邊的副鎮長的打了個眼色。
　　副鎮長就站出來，來到邵海波面前，道：“邵院長，妳是咱們鎮裏走出去的人，這點不假，可作為鎮裏走出去的最傑出人物，是不是應該多多地給家鄉做點貢獻，以回報父老鄉親呢？”
　　邵海波沒有理會副鎮長，這套說辭他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副鎮長還以為邵海波理虧了呢，接著道：“邵院長在外面身居高位，風光無限，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見邵院長給家鄉鋪過壹座橋、修過半條路嘛。真正為全鎮百姓操心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家鄉的基層幹部嗎？不匯報家鄉，這也就罷了，畢竟這事只能靠自願，也不能強求。可眼下鎮裏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好容易給鄉親們帶來了壹個致富的項目，我覺得邵院長就算不支持，至少也不會從中阻擾破壞吧！”
　　說完，副鎮長看向邵海波身後的村民，道：“鄉親們，妳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啊？我相信妳們的心裏都有壹桿秤，誰是真心為家鄉盡力，誰是為他自己好，妳們肯定早有評判！”
　　“評判妳個錘子！”王國利罵了壹聲，指著副鎮長道：“劉家老二，妳說的是人話嗎？妳都要刨了人家的祖墳了，還要讓人回報家鄉，簡直是欺人太甚！妳劉家墳地的那座山更大，石料也更好，妳怎麽不刨了自己的祖墳回報家鄉啊！”
　　“是啊！妳姓劉的就是欺負人家曾毅是外來的，勢單力孤！”村民們開始翻老底了。
　　“當初妳劉老二從山上摔下來，縣醫院都不敢收，要不是曾老爺子出手，妳劉老二這會工夫早就埋山裏化成泥去了，還能站在這裏亂吠！”
　　“曾老爺子當初就不該救這條狗命！”
　　“妳劉老二每天公款大吃大喝，花公家的錢帶自己媳婦出國旅遊，難道也是在回報家鄉？妳跟鎮中學的張寡婦眉來眼去，也是回報家鄉嗎？”有村民直接朝副鎮長劉老二吐口水，“就妳幹的那些破事，老子都不稀說！”
　　劉副鎮長就是鎮上的人，本以為能夠指鹿為馬、策反村民呢，誰知道邵海波還沒開口辯駁，自己的老底就被村民刨個底掉，當時他就縮後面去了，再強行出頭的話，怕是臉都要掉褲襠裏了。
　　邵海波很反感劉老二這樣的人，就像電影裏演的，嘴裏喊著“為黨國盡忠的時候到了”，犧牲的卻不是自己，村民們都不傻，如果今天要刨的是他老劉的祖墳，看劉老二還會不會講什麽“回報家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鎮長看劉老二也吃了癟，當時也懶得廢話了，直接撕破臉皮，道：“邵院長，我就給扔句話吧，今天就是說破了天，這塊碑鎮裏也不會讓妳立的！如果妳非要立的話，就不要怪我們不講情面，希望妳三思而行，不要把事情搞到無法收場！”
　　王國利此時又站出來，道：“胡立國，妳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妳因為被發配到鎮裏，妳心裏最清楚！”
　　壹聽這個，鎮長胡立國立時就惱了，威脅道：“王國利，妳不要以為抱上了別人的大粗腿，就覺得沒人敢管教妳了，妳想清楚，妳可是生活在沙南省，而不是在南江省！”
　　王國利也是個暴脾氣，受了威脅不但不怕，反而直接挑破，道：“胡立國，就妳的那點事，鎮上誰不知道。妳老子死了，妳大操大辦，修墳占了別人的耕地，事後不但不賠償，別人理論妳還把人打傷抓了起來，現在人家都還在上訪呢！要不是因為這事，妳能到我們鎮裏來？我呸，今天妳竟然有臉站在這裏，也不拿鏡子先照照自己！”
　　胡立國被王國利揭了老底，登時紅了眼，也顧不上什麽斯文了，直接喝道：“給我把這個造謠誹謗的家夥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