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還是痛的

初秋白天的燥熱將盡未盡, 夜晚卻有絲涼意。

池夏帶著牧靜去了小蜻蜓和王大嬸夫妻住的家庭房，因為王大嬸不厭其煩地給小蜻蜓擦拭身子，擺動她僵硬的四肢, 小蜻蜓的身上沒有褥瘡、沒有壹處不清爽的地方, 房間裏也沒有任何異味, 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三歲大的孩子蜷縮在柔軟的床上, 原本迷迷瞪瞪的她聽到動靜後睜開了純真無邪的眼瞳, 壹看到池夏的臉，就嘴角上揚, 發出咯咯的笑聲，仿佛沒有任何的憂愁和痛苦。

“小蜻蜓，姐姐來看妳啦, 有沒有想姐姐？”池夏壹字壹詞慢慢將話講清楚明白，語速也比往常慢了壹倍，面上帶著溫柔和善的笑意。

小蜻蜓反應了壹會兒, 晃了晃腦袋, 緊握著拳頭, 張了張嘴巴, 吐字不清道：“翔……想……傑傑。”

“小蜻蜓, 妳看, 這是姐姐的新朋友，就等於妳也有壹個新朋友了。”池夏指了指突然被點到名字而手足無措的牧靜，耐心清晰地介紹道。

看著小蜻蜓幹凈無暇的眼睛，牧靜扯出壹抹笑容, 學著池夏的語速, 自我介紹道：“妳好，小蜻蜓, 很高興認識妳。我叫牧……我叫靜靜。”

聽到靜靜的那壹刻，池夏伸出手，捂住嘴巴偷笑。

牧靜輕飄飄地睨了眼池夏，抿嘴無奈地撇開臉。

小蜻蜓咿咿呀呀，看上去很歡迎牧靜的樣子，甚至試圖叫出她的名字：“吉吉……靜靜。”

“小蜻蜓真厲害，壹遍就記住靜靜的名字了。”池夏真情實意地誇贊道。雖然腦癱兒童大多數伴有智力障礙的問題，小蜻蜓卻屬於智力輕度不足的那類，尚能分辨壹些人，以及能理解人們說話的內容。只不過反應力要比普通孩子慢很多。

雖然小蜻蜓現在時不時會笑得像個無害的天使，但有時候脾氣會突然變大，會抓起身邊的東西亂砸，有時甚至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王大嬸幾乎時刻陪在她的身邊，偶爾因為對方突然暴起的舉動被砸傷，但是看到下壹秒小蜻蜓壹臉愧疚哭啼的樣子，又會耐著性子去哄她。

池夏見到過小蜻蜓喜怒不定的模樣，也更加憐惜小蜻蜓和王大嬸。

“快中秋節了，今天給妳講壹個中秋節的故事吧。”池夏熟練地在房間的書架上找到了壹本故事書，翻了翻頁面，拉著牧靜壹起圍繞著小蜻蜓坐下來。

池夏聲情並茂地講著故事，壹人分飾幾角，擬聲詞也表演的活靈活現。牧靜看著她，甚至有些感嘆她那張臉居然能呈現出那麽豐富的表情，鮮活地讓人忍不住莞爾。

小蜻蜓聽得很入迷，在聽到嫦娥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飛到月亮上時，她的臉部肌肉突然痙攣，眼睛裏的笑意也消失變成了憤怒。

她突然很生氣地推開池夏手中的書，發出尖銳的聲音。

池夏被她的舉動弄得壹驚，連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表情。

聽到動靜的王大嬸代替了池夏的位置，快速地輕拍著小蜻蜓的頭頂，溫聲細語地安撫她的情緒。小蜻蜓緊握拳頭擊打著王大嬸的胸膛，像個小野獸壹樣暴躁不安，嘴裏發出嗚嗚嘶吼。

池夏顯然是見過這種場景了，默默拉著牧靜離開了房間，讓王大嬸解決小蜻蜓暴虐的情緒。

池夏在心裏嘆了口氣，有些難過。

牧靜側身瞥向池夏，開口詢問：“妳沒事吧，有嚇到嗎？”

“嚇到倒不至於，只是有些難過。我知道小蜻蜓不想發脾氣的，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池夏搖搖頭，擔憂地望向屋內，溫聲道。

牧靜聽完後，眼睫低垂微微顫抖，讓人分辨不出她眼底的情緒。她再次擡頭後，眼眸之間便是壹片清明。她順著池夏看去的方向，語氣平和道：“都是命罷了，躲不過去只有自己承受，總有被人厭棄的那壹天。”

“牧靜！”池夏難得嚴厲地叫著牧靜的名字，面上是凝重不滿的神色。

池夏哽了哽咽喉，走到了牧靜的面前，耐心解釋：“當初醫生便告訴過王大嬸，小蜻蜓的病可能壹輩子也得不到治愈，她只回復了醫生壹句‘哪怕這個孩子壹輩子躺在床上，我也認這個孫女，我唯壹擔心的便是我死了之後，沒有人能和我壹樣對待她。’王大嬸沒有信口開河，她已經照顧了三年了，小蜻蜓從未因為被忽略而引發別的意外。王大嬸將她視為珍寶，壹直細心呵護，從小蜻蜓發不了聲教到她能說話，長不了體重到身體變得結實，王大嬸壹直在努力著。”

“所以，妳說得會被厭棄，若是被王大嬸聽到了，真的很傷王大嬸的心的。”池夏直直地望著牧靜黝黑的瞳孔，認真嚴肅道。

牧靜楞了下，隨後嘴角扯出壹抹微笑，開口道：“抱歉，下次不會說了。”

池夏沒有回答牧靜的道歉，反而伸出手，牽住了牧靜冰涼的左手，低頭看向牧靜左手腕上壹道道猙獰可怕的疤痕，溫柔地摩挲著崎嶇不平的地方，擡頭看向牧靜，呢喃道：“壹定很疼吧。”

牧靜面色平靜地看著池夏的舉動，微微皺了皺眉頭，左手腕上池夏碰到的地方壹股癢意蔓延。壹種奇怪的感覺在池夏低頭，虔誠地親吻上了手腕上的疤痕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好像耳朵也起了燒燙的感覺。

心臟怦怦跳地極快，像是壞掉了似的。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有種血脈在體內燃燒，渾身充滿了力量，大腦興奮地想要毀壞壹切的感覺。

不，又有不同的地方。

自己看向池夏，卻沒有想把她撕毀的沖動，只想把眼前這給嬌小的女人狠狠地抱進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感受她的柔軟與溫暖的氣息。

看著池夏做出親吻自己手腕舉動，又掛上不好意思的靦腆羞澀樣子，牧靜忍了忍，下壹秒，將那個撩火的女人猛地壹拽，如願以償地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感受到她震驚不敢動彈的身子，牧靜收攏了雙臂，將她抱得更加的緊密，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得傾瀉出，喑啞愉悅的氣息噴在了池夏柔軟的後頸處。

“傻子，都結疤多久了，疼什麽？”牧靜笑著回答了池夏之前的話。

被抱得差點透不過氣池夏嗔怪了聲，推了推牧靜的肩膀，小聲抱怨道：“發什麽神經，差點把我勒過氣了。”

“好啦好啦，知道妳不痛了，鋼鐵俠。”池夏白了眼牧靜，埋汰道。

“還是痛的。”牧靜像是妥協了壹般，在池夏耳畔輕聲道，語氣裏似乎還夾著壹絲想要被關懷的期盼和隱約的撒嬌。

“噗，妳這是在求安慰求撫摸嗎？”池夏忍不住笑出了聲，從牧靜的懷裏堪堪擠出來了壹只手，拍了拍牧靜的秀發。

“妳有點敷衍。”牧靜皺了皺眉頭，有些嫌棄，隨後松開雙臂，放池夏自由。

“那妳想怎樣嘛？”池夏往後退了壹步，擡頭看向牧靜，雙眼盯著滿臉平靜的牧靜。

牧靜眉頭壹挑，直盯盯望著池夏的嘴唇，勾起壹抹頗具玩味的笑意：“我想怎麽樣都可以嗎？”

池夏心頭壹跳，被她那犀利的眼神盯著的地方頓時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牧靜莫不是想......

“我想聽妳改小說結局，那晚上看到的結局太不爽了，受被斷手筋腳筋，當攻的爐鼎也就算了，受全家族兩百多口人慘死在攻的手下，就這樣他們兩個還能幸福的生活在壹起，妳的良心就不痛嗎？”牧靜壹本正經地述說這自己的需求，還壹言難盡地控訴池夏寫的垃圾劇情。

“就這？啊，不對啊，妳怎麽知道那本書是我寫的？”池夏首先是被對方的迷惑發言給弄得滿頭大霧，聽完後頓時覺得不對勁，牧靜是什麽時候知道那晚上她隨意拿的狗血小說是自己寫的。

那她那晚上還表現地風輕雲淡，仿佛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池夏瞪著眼睛，壹臉羞赧地望著滿不在意的牧靜。

“從其他人格那裏知道的，有什麽好奇怪的地方嗎？”牧靜將遮擋住眼睛的發絲隨性地挽到了耳廓後，偏頭問道。

池夏被她的壹番話噎住了，喃喃道：“那妳們又沒壹個人是願意跟我說說妳們的事情的。”

“妳想知道什麽，趁著我心情不錯，或許會告訴妳幾句。”牧靜悠哉地靠在墻壁上，眼眸戲謔地瞧著池夏。

池夏剛想開口問牧靜是因為什麽分裂出來的，猶豫了片刻，還是道了句：“算了。”

要是問著問著，牧靜突然發病可就完犢子了。

“膽小鬼。”牧靜嗤笑了聲，雙手插進了褲兜，準備離開，冷漠著聲音隨後添了句，“這可是妳沒有抓住機會，後面可不要怪我沒給妳機會。”

池夏嘆了口氣，心想著：還不是怕在妳們的傷口上撒鹽，壹個個都不是個省心的東西。

看著牧靜瀟灑的身影，池夏在身後喊道：“妳知道去宿舍的路嗎？”

牧靜腳步頓了頓，回頭朝池夏道：“那妳還楞在那裏幹什麽，過來帶路。”

池夏頓時滿臉黑線，在心裏罵對方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