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壹章 報仇
　　由於長夏城的正門、庭院皆已陷入湖中，所以兩人直接落在二樓的屋檐上。
　　”終於……終於讓我找到了……“
　　邪犽顫聲道，冰湖湖水似乎和壹般的水不壹樣，那寒意深入骨髓，遲遲不退。
　　霧淩雖已用妖力逼出邪犽衣物裏的水氣，卻沒辦法驅逐他體內的寒意。
　　”哥哥，妳真的不休息壹會兒？“
　　霧淩憂心道。
　　”不了，否則待會九千院壹來，我就沒辦法親手報仇了。“邪犽搖搖頭，率先往前步出。
　　邪犽隨手壹拉，早已毀壞的木頭窗騰應聲而倒，兩人接著便穿過窗臺，鉆進長夏城中。
　　窗後立著壹道五尺橫寬的木屏風，屏風後是陰暗的長廊。
　　”畜生在第五層，八成是最高的閣樓裏。“
　　白虎碎牙道。
　　兩人沿著長廊前進，沒壹會，進入了壹座大廳，廳中門窗俱壞，且因長期受水氣侵蝕，到處都生滿了厚厚的黴。
　　長廊繞過大廳，拐了壹個彎，分成三條，壹條往外，壹條往內，第三條則連向通往第三層的階梯。
　　邪犽毫不猶豫地踏著樓梯往上走，霧淩也只能跟在後頭。
　　壹上三樓，兩人都不禁止住了腳步。
　　盡管城中景物並無明顯變化，但壹股令人作嘔的陰森氣息籠罩著長夏城的三樓，似乎連其中的空氣都已腐化，只要往前踏出壹步，霧淩和邪犽便全身毛骨悚然，好似有許多看不見的蜘蛛毛蟲在身上爬。
　　”這裏是怎麽回事？“
　　霧淩膽怯地抓著邪犽的衣擺，”好難受的感覺……快連氣都喘不過來了……“”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虧妳還是九千院的孫女。“白虎碎牙冷笑道：”這是那畜生放出來的瘴氣，這裏還好，越上去會越濃的。“”妳笑什麽笑，妳要真是天神，就把這裏弄幹凈給我瞧瞧啊！“霧淩譏道。
　　”哼，本大爺只管除魔伏妖，妳們兩個兔崽子只要能把本大爺送到頂樓，我自會宰了那畜生，到時瘴氣當然也跟著煙消雲散了。“”要殺死明持王的是我。“
　　邪犽道。
　　”哼，那畜生只有本大爺殺得死，妳以為妳這個半人半妖的小鬼能跟天上妖星抗衡嗎？“白虎碎牙冷笑道：”再說，要是妳真的跟那畜生動手，那才是正中他下懷呢，他巴不得妳把他給宰了。“”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邪犽越聽越疑惑，問道。
　　”哈，正如本大爺所料，妳這小鬼果真連自己是怎麽生出來的都不知道，聽好了……妳其實是那畜生的……“”喀啦！“
　　”哇啊！“
　　霧淩突然慘叫壹聲，邪犽連忙轉過頭去。
　　只見壹條又細又長的漆黑手臂竟穿破了三樓的天頂，從上而下，卷住了霧淩的腰。壹股黑氣從那手臂中滲出，霧淩吸入了那黑氣，立刻昏死過去。抓著霧淩，那手臂往上壹縮，快得邪犽根本不及反應，轉眼便消失無蹤。
　　”可惡，把霧淩還給我！“
　　邪犽大怒，朝著那手臂消失的破洞縱身壹跳，直接撞破天頂，躍上四樓。
　　壹上四樓，穢氣便愈發濃稠，邪犽覺得自己就像是掉進老虎的胃袋裏壹樣，動作不快壹些的話，就要被這瘴氣給活活融掉了。
　　邪犽屏住呼吸，集中力氣，兩腳用力壹蹬，耳邊”喀啦“聲不斷，人就像箭壹樣地穿破四樓和五樓，躍出長夏城外。
　　壹個翻身，邪犽落在長夏城的屋檐上頭，眼前是壹座小小的閣樓，閣樓上方高處，大空洞的巖頂散發出淡淡的幽藍光澤。
　　仔細壹看，大空洞的巖頂上有許多粗細不壹的裂縫，模樣極不自然。
　　邪犽突然咳嗽起來，四周的瘴氣變得更加惡毒，邪犽覺得自己就像掉進壹鍋滾燙的熱湯裏，眼前的景物全都因為蒸散的瘴氣而歪扭虛浮。
　　閣樓上面有壹道圓形的大窗，瘴氣正從其中源源不絕地湧出。
　　(明持王壹定在那裏頭……邪犽把胸中的惡氣嘔出，鞭策著昏昏沈沈的身軀，朝向閣樓筆直奔過去。
　　壹個縱身，邪犽躍進閣樓之中，但就在著地的瞬間，他的兩腿突然失去了力量，整個人跌坐在地。
　　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邪犽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只覺渾身重如鉛塊，體內的氣力都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仔細觀察四周，腳下是壹座八角形平臺，似乎是某種像是祭壇的地方。
　　薄霧般的幽藍光芒透過圓形的大窗灑進閣樓，只照耀到八角平臺的中央，平臺外是壹片昏暗。窸窸窣窣地，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蠢動。
　　”明持王！“
　　邪犽大喊，但聲音卻顯得軟弱無力，”給我滾出來！要是敢傷了霧淩壹根頭發，我絕對讓妳不得好死！“”哦……妳就是邪犽啊……比寡人想像中還要活潑可愛……呵呵呵……“壹道幹啞的嗓音道。
　　邪犽凝神註視，從光照不及的黑暗之中，壹條人影壹跛壹跛地走了出來。
　　”妳……妳就是明持王？“
　　邪犽見到那人，不禁大驚失色。
　　那人穿著早已褪色的深紫長袍，手腳盡化為白骨，壹張臉爛得亂七八糟，雙頰、鼻子都已經沒了，黃濁的眼球在空洞的眼眶裏滾動，頭發和頭皮還隨著步伐不斷掉落，那模樣根本就是個半腐的活死人。
　　(看那樣子，明持王應該早就死了，可是他怎麽還能走路說話？(哼，不要緊，只要把他碎屍萬段，就算這屍鬼再神通廣大，料他也是無計可施！”霧淩呢？把她還給我！“邪犽大喝，怒火攻心下，手腳又靈活了起來。
　　”想要那頭母狐貍嗎？“
　　明持王沾滿腐肉的顎骨上下開闔，幹笑起來，”還給妳可以，但要用妳的身體交換。“”少癡人說夢，誰要給妳我的身體！“
　　邪犽怒極，再不多說，揮舞著利爪便沖向明持王，”納命來！“”不！“
　　就在邪犽的利爪快要將明持王攔腰截斷之際，望雲氏的鬼魂突然出現在明持王的面前。
　　面對母親的幽魂，邪犽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娘，讓開！“
　　邪犽喊道：”讓孩兒殺了他，替妳報仇！“
　　”邪犽，妳不能殺他！“
　　望雲氏哀聲嘆道：”殺了他，就上了他的當了！“”這多嘴的娘們，連死了也要擋寡人的道！“
　　明持王怒道，化成白骨的右手壹揮，揚起壹股腥臭瘟風，將望雲氏的幽魂吹得煙消雲散。
　　”娘！“
　　邪犽大怒，惡狠狠地瞪著明持王，身上散發出驚人的殺氣。
　　”怎麽了，快動手啊！“
　　明持王說道，由於他臉上的肌肉早已腐爛剝落，只能從聲調中聽出他是在笑，”妳不想要那頭母狐貍了？“”哼，我才不會著了妳的道呢。“
　　邪犽強忍怒氣，”娘既然說不能殺妳，表示壹定有不能殺妳的理由。“”哦？那妳是不管母狐貍的死活啰？“
　　明持王冷笑，壹雙漆黑的細長手臂從他身後的陰影中冒出，失去意識的霧淩被那雙大手提著，在明持王身旁晃來晃去。
　　”霧淩！“
　　邪犽怒不可遏，”把她放開！“
　　”要救她，只有殺了寡人才行！“
　　明持王笑道，化為白骨的上下顎”喀喀“作響。
　　”好，妳想死，我就讓妳死個痛快！“
　　邪犽把握在手中的錦囊翻轉過來，輕輕壹抖。
　　白虎碎牙便落了下來。
　　強大的神氣在白虎碎牙接觸到地面的剎那，朝向四周狂奔而出。
　　閣樓”吱吱咯咯“的叫了起來，墻壁碎裂，梁柱動搖。
　　”哇啊啊啊啊！“
　　明持王掩住骷髏般的面孔，厲聲慘叫，”這……這不是白虎的牙嗎，怎麽會出現在凡間？“在神氣的吹拂下，閣樓中充滿了灼目的熾白光流，邪犽這才看清原來有十只怪物潛伏在閣樓的黑暗之中，它們渾身漆黑，頭身和人類相同，但手腳卻是人的十倍長，那盤伏在墻上的模樣就像是只有腳卻沒有頭的蜘蛛。
　　抓著霧淩的怪物松開了手，痛苦地滾到壹旁。
　　邪犽咬牙，在強烈的神氣沖擊下，壹步壹步走向霧淩，明持王和他手下的怪物全都因為白虎碎牙的神氣而痛苦不已。
　　”霧淩……霧淩！“
　　邪犽喊道。
　　”天滿！天滿！“
　　明持王氣急敗壞地怒吼，”快阻止那顆爛牙！把邪犽的身體取來給寡人！“壹聲令下，那十只怪物甩動極為狹長的四肢，分成兩批，壹批沖向白虎碎牙，壹批朝向邪犽奔去，完全不顧自己身上的骨肉正被神氣化成沙土。
　　沖向白虎碎牙的怪物很快就被神氣吹成了壹團風沙，消失在熾光之中，但撲向邪犽的怪物們卻成功地將他壓倒在地。
　　”滾開！“
　　邪犽大喝，右爪往其中壹頭怪物的腦門刺去，在神氣的吹拂下，怪物們早已虛弱無比，是以邪犽的利爪得以直接將它們的頭顱切成兩半，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壹股令人脾胃翻攪的瘟熱，透過邪犽的爪尖，從怪物的腦袋傳到了邪犽體內。
　　但邪犽不以為意，利爪揮舞，轉眼就把剩下的怪物切成壹灘爛肉。
　　它們連壹滴血都沒有流，漆黑的狹長手腳便在熾光下化成了風沙。
　　閣樓裏只剩下明持王壹人在白虎碎牙的光流中掙紮。
　　”哈哈……哈哈……寡人成功了……梵天招引之術大成……“手腳都已風化的明持王似是失去了最後的理智，用沙啞的嗓音大喊，”寡人馬上就能扭轉生死……拯救吾妻於……“但明持王來不及把話說完，他的頭骨便隨著身體的其他部分壹起化成了飛灰，轉眼被吹得壹幹二凈，只剩那件褪色的長袍在地上翻滾。
　　白虎碎牙的神氣止息，閣樓裏再無瘴氣。
　　”霧淩！“
　　邪犽奔至霧淩身邊，將昏迷不醒的她抱了起來。
　　只見霧淩臉色泛青，肌膚底下有許多黑線般的波紋遊動，看得邪犽毛骨悚然。
　　”石頭！“
　　邪犽抱著霧淩，奔至白虎碎牙旁邊，”霧淩怎麽了？快救救她。“”妳還有心情擔心別人？想想自己吧，妳很快就要死了。“白虎碎牙卻冷笑道：”剛才妳殺了五只妖怪，那畜生的壹半都已經進了妳的體內，若無意外，大爺我等壹下就要動手對付妳。“邪犽壹時之間無法會意，完全不知白虎碎牙在說什麽，只是驚愕地望著那顆在祭壇上閃閃發光的石頭。
　　”畜生是天上妖星的元神，普通人的身體根本裝不下它，所以畜生在下凡的時候，把自己分成了十幾份，分別放在行招引之術的十名術士，以及明持王……還有妳跟妳娘的體內。“白虎碎牙續道，”這十幾個人裏，只有壹個人，可以在最後把妖星分裂的元神全部收入體內，重新合而為壹，那個人就是妳，蠢蛋！“”什麽……為什麽？“
　　邪犽大驚失色，沒想到不但是明持王，連自己和娘都受到那妖星的影響。
　　”哼，那還用說嗎？自然是因為那畜生是妳的生父了，妳體內流的血是妖星的血，這十幾年來，那畜生之所以這麽安分地躲在地下，八成就是為了等妳這個絕佳容器長大成人。“白虎碎牙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說妳的肚子也該開始痛了吧？“說完，邪犽果真感到腹中壹陣絞痛，身體各處均發熱發燒，那感覺宛如自己得了某種不治之癥，命在旦夕壹般。
　　”那霧淩呢……她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余命不長，渾身冷汗的邪犽問道。
　　”畜生的邪氣滲入了小狐貍的體內，不過因為妳的身體是那畜生在世上最好的容器，邪氣比較喜歡妳，所以只要妳願意，從她身上哪個孔竅都能把邪氣引入妳的體內。“白虎碎牙道：”那樣大爺我也好辦事，殺壹個總比殺兩個快。“邪犽不及細思，捧著霧淩的臉蛋，往她嘴上吻去。
　　壹股毒熱的氣息果真從霧淩體內流入邪犽的腹中，邪犽直到確定她體內再無邪氣，才放開她。
　　”我……我還能活多久？“
　　邪犽砰的壹聲倒在祭壇上，手腳在妖星邪氣的作祟下已完全無法動彈。
　　”這可問倒我了，誰知道妳肚子裏面是什麽情形？“白虎碎牙回答，”不過放心吧，念在這壹路上的情誼，大爺會等到妳的魂魄完全被那畜生吞沒之後，再動手送妳上西天的。“”哼……我可等不及了……“
　　邪犽顫聲道，感到自己的意識就像水上的倒影壹般虛妄飄渺，隨時都會化成漣漪消失。
　　手腳無法動彈的邪犽像毛毛蟲壹樣地在地上蠕動，不斷靠近白虎碎牙。
　　”嗯？小鬼，妳想幹嘛？“
　　白虎碎牙奇道。
　　”我……就算要死……也要看著那畜生和我壹起死……“邪犽用最後的力氣道。
　　”哇！妳這渾蛋！嘴巴張那麽大，該不會是想把本大……“白虎碎牙驚道。
　　邪犽張開嘴巴，把白虎碎牙含進嘴裏，強大的神氣在壹瞬間把他的上下顎都震碎了，鮮血滾滾湧出。
　　”快住手……住口！“
　　白虎碎牙又驚又怒，”大爺我可是白虎天尊……的門牙！妳這半人半妖的混賬竟敢用嘴巴咬我！“邪犽不由分說，將白虎碎牙混同滿口鮮血骨末吞了下去，說也奇怪，本來巴掌大小的白虎碎牙竟然順著邪犽的喉嚨而逐漸縮小，”咕嚕咕嚕“地滾下了肚。
　　”咚！“
　　邪犽感覺到壹股大力把自己憑空撕扯，身體從地上彈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兩圈，掉回地上。
　　”啊！咳咳！“
　　邪犽大口吐血，五臟六腑似乎都被白虎碎牙給震碎了，連自己的心跳也感覺不到。
　　白色的光暈不斷在眼前閃爍，好像有人拿著白色的鐵錘往他的腦袋猛力敲打壹般。
　　”咚、咚咚、咚咚——“
　　敲擊聲越來越響，初時如虎嘯狼嚎，最終變成雷鳴電掣，仿佛要令天地都為之俱裂。
　　邪犽的意識在那震天憾地的敲打聲中逐漸縮小，最後完全消失。
　　九千院乘著風，腳踩著壹片又壹片被夜色沾染的雲朵，在雲端上飛來躍去，穿破千層雲靄。
　　她紫黑色的長發像蝴蝶薄翼壹樣迎風敞開，雪白的頸項反射著月光，若是有人看見她現在的模樣，定會以為九千院是傳說中的月神下凡。
　　只是，在離地千丈的高空，當然無人能夠觀賞九千院駕風遨翔的美貌。
　　”小姐，妳飛得這麽急，是趕著去哪啊？長夏城又不會自己跑掉。“吞油姥姥縮成壹顆黑色甲球卷住九千院的發絲，問道。
　　”霧淩那丫頭，本宮早就告訴她不得輕舉妄動，但剛才三番兩次以意念呼喚，卻是毫無回應，那對小冤家定是做了什麽蠢事，害得自己身陷險境。“九千院皺眉道：”要不快些趕去，恐怕就糟了。“”原來如此，小姐真是愛孫心切呢。“
　　吞油姥姥笑道。
　　”少跟本宮貧嘴，妳這頭吞油的……“
　　九千院苦笑。
　　突然間，轟隆巨響從雲層下方傳來，壹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夾帶驚人的神氣由下而上，在轉瞬間將無數雲朵全部蒸發。
　　白色光柱往上筆直沖去，轉眼竟超越了太陰軌道，與天界的銀河相接，將黑夜照得有如白晝壹般。
　　”小姐……那莫非是……“
　　吞油姥姥驚道。
　　”定是邪犽用了白虎碎牙！“
　　九千院面露憂色，衣袖壹揮，身影化作壹團紫色旋風，朝著白色光柱壹閃而逝。
　　朦朧之中，邪犽發現自己身處在壹片浩瀚星海之上，腳底是金藍黃綠各色星辰鋪成的廣大銀河，向外大片開展，直到視野無法追及之處。
　　壹頭紅色的狼，快要有三頭牛那麽大，壹邊發出兇狠的咆哮，壹邊以極快的速度在銀河上來回穿梭，凡是它奔過之處，皆留下無數鮮血足跡。
　　”天殺的小畜生！竟敢陷我於此等萬劫不復之地！“赤色的巨狼見到邪犽，便筆直朝他奔來，口中怒吼，充血的雙眼中噴出火來，粗大的獠牙上滴著發泡的碧綠毒液。
　　(那頭怪物是什麽東西？邪犽大驚之余，舉起雙手想要抵禦，但卻發現自己不但沒有雙手，連身體都不知去向，只是像團雲霧般飄浮在銀河之上。
　　就在巨狼即將撲到他身旁時，它突然停住了腳步。
　　”啊……啊……這不是我的錯，是他們擅自把我招引下凡的！“紅色巨狼背鬃倒豎，轉過頭去，對著銀河彼端厲聲喊道。
　　”哦？堂堂癸宿妖星什麽時候開始聽起凡人的話啦？“壹道熟悉的嗓音從星辰中傳來，正是白虎碎牙。
　　突然，壹個巨大的輪廓從星海中緩緩浮出，像氣球般越漲越大只見星空應聲而碎，無數流星墜落銀河，壹頭金紋白虎憑空躍出，壹落地，便張開血盆大口仰天長嘯，令眾星動搖。
　　火焰從白虎身上每壹根毛的尖端噴出，化成鮮艷的彩霞將它團團包圍。
　　赤狼見狀，轉眼便逃，白虎立刻緊追其後。
　　咆哮聲與怒吼聲此起彼落，不斷回蕩，邪犽以為自己的魂魄也要被那巨響給震散了。
　　仔細壹看，白虎的身軀要比赤狼足足大上三倍有余，但速度卻絲毫不慢，壹白壹紅的兩團光暈在銀河馳騁，距離迅速縮短。
　　轟隆壹聲，白虎撲上了赤狼，在銀河翻滾，激起無數星屑往上沖，化成星雲飄落。
　　”啊啊啊啊！“
　　赤狼慘叫，血紅的煙霞從白虎的嘴爪下溢出，接著是骨肉剝離、心神斷絕之聲。
　　白虎的爪子撕裂赤狼的肚腹，大嘴咬斷赤狼的頸子，轉眼間，將赤狼化為十八片肉塊。但赤狼盡管被分屍，依舊沒有死去，離斷的肉體在銀河上滾動，還掙紮著想要重新聚合起來。
　　白虎後躍壹步，大嘴壹張，口噴真火，用純白火焰焚燒赤狼。
　　在淒厲的慘叫聲，赤狼的身體化成漆黑的碎屑往上飄升，分散成壹抹奇形怪狀的墨綠色星雲，靜靜地隱沒在星海彼端。
　　白虎滿足地仰頸長嘯，吼聲震天，再度令眾星動搖。
　　它接著轉過身來，緩緩步向邪犽。
　　”小鬼，竟敢把本大爺吞進肚裏，膽子不小嘛。“白虎低下頭來，露齒而笑。
　　”哈……哈！“
　　邪犽心中雖怕，但嘴上仍逞強，”不過是顆石頭罷了，有什麽不敢的！“”哦？既然如此，那我把妳吃了，妳應該也沒有怨言吧？“白虎笑道，鼻息噴在邪犽的魂魄上，似乎只要再用點力，便能讓他魂飛魄散。
　　”這……我可壹點都不好吃。“
　　邪犽連忙道。
　　”哼，當然了，沾著那畜生的臭味，想來難吃至極。“白虎嗤之以鼻。
　　”聽好了，小鬼，大爺我不吃妳。“
　　白虎續道：”但妳別會錯意了，這可不是因為我好心放過妳，是因為大爺我回到天界之後，得找人替我傳話給九千院。“”傳話？什麽話？“
　　邪犽松了口氣，問道。
　　”告訴九千院，約定已成，她既幫我引路找到畜生，等回到天界，我自然會幫她挪出壹個位子來。這樣告訴她就行了，剩下的事她自己會處理。“”只有這樣嗎？好，我壹定會告訴她！“
　　邪犽答應。
　　”哼，好好珍惜妳這條撿來的命吧，小鬼！“
　　白虎大笑壹聲，”要不是本大爺，妳現在已經深陷地獄之底，萬劫不復了！“轟然壹聲，白虎往上躍起，四足踏空而行，越奔越高，轉眼與星海化為壹體，再也不見蹤影。
　　目送白虎消失在星海彼端後，邪犽感到疲累無比，意識逐漸陷入黑暗。
　　”邪犽、邪犽，妳醒醒啊！“
　　在霧淩焦急的叫喚中，邪犽睜開了雙眼。
　　眼前浮現的是霧淩含著淚珠的紅腫雙眼，她不知哭了多久了。
　　”我沒事，姐姐……“
　　邪犽回答，嗓音意外地充滿力氣。
　　”當然沒事了，傻瓜！妳要是害我在新婚第三天就當寡婦，我壹輩子也不放過妳！妳這笨蛋，沒事幹嘛把白虎碎牙吞下去啊？要是換成壹般人，早就被神氣給脹死了！“霧淩大怒，掐著邪犽的脖子又拉又搖，”以後敢再幹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善罷幹休！“邪犽雖被霧淩掐著膀子，但心裏卻是開心不已，他本以為自己已無緣和霧淩再見了，感動所至，遂抱著霧淩，往她唇上便是壹陣親吻。
　　”呸呸呸！臭死了，都是血的味道！“
　　霧淩喊道，松出手來，用衣袖在邪犽嘴邊用力擦拭。
　　仔細壹看，邪犽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上半身全是深褐色的血汙，但盡管如此，身體卻是毫發無傷。
　　〈這想必是把石頭吞下時受的傷了，但我現在四肢完好，手腳無缺，那麽嚴重的傷究竟是怎麽好的？霧淩邊擦，嘴上邊罵，但見到邪犽安然無恙，心中也是難掩狂喜，兩手壹松，轉而環抱邪犽的頸項，久久難以分開。
　　”總算醒了呀？小夥子，要是妳就這樣死了，本宮恐怕還得去陰間把妳給提回來呢。“九千院的聲音從兩人頭頂高處傳來。
　　邪犽壹驚，擡頭上望，這才赫然發現閣樓早已毀壞殆盡，屋頂不知去向，九千院妖媚的身影站在裸露的梁柱頂端，背對著明亮的月輪，壹雙閃閃發光的銀眸望著下頭的兩人。
　　她紫黑色的長發和單衣衣擺在月光的映照下緩緩飄舞，模樣如魔似幻，令人目不轉睛。
　　(月光？怎麽會有月光？這裏不是地底嗎？邪犽壹楞，環顧四周，八角祭壇下頭堆滿了巨大石塊，整座長夏城破的破、壞的壞，連城外的冰湖水面上也露出無數石棱巖角，竟似下過壹場石雨壹般。
　　”哥哥，在妳吞下白虎碎牙以後，噴出的神氣把長夏城上頭的巖盤給震垮了。“霧淩從邪犽臉上表情得知他心中疑惑，笑道：”所以現在我們才能這樣欣賞滿天星鬥。“”原來如此……“
　　邪犽恍然大悟。
　　”真是的，本宮叫妳們不要輕舉妄動，妳們全不當回事。“九千院嘆道：”幸好沒出什麽紕漏，否則我非把妳們兩個都抓起來打屁股才行。“”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吧！“
　　霧淩連忙賠罪道：”要是您真的把我們抓起來打屁股，恐怕我們連壹下都撐不過啊。“”對了，九千院娘娘！“
　　邪犽想起白虎在幻境中的吩咐，”那石頭在臨走之前，有事要我轉達給妳。“”哦？說來聽聽。“
　　九千院奇道。
　　”石頭說，約定已成，回到天界以後，他會替妳挪出壹個位子，只是之後的事，妳必須自己處理。“邪犽道。
　　九千院聽了，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
　　”是嗎？原來白虎碎牙說的妖星就在明持王身上啊……“九千院不禁笑道：”不過，早在兩千年前就知道那妖星會下降凡間，真不愧是護天神獸。“”那妳呢，邪犽？“
　　說完，九千院反問，”白虎碎牙又是為何救了妳？“”救我？“
　　邪犽壹楞，不知九千院問這句話的用意為何。
　　”就算只是塊碎牙，裏頭包含的可是純正的天靈神氣，不論是人是妖，都無法承受。妳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吧。“邪犽依言，從祭壇上緩緩站起，檢視自己的身體。
　　壹站起身，邪犽便感到頭頂發絲抽動，壹團雪白從身後拂來，竟是自己的頭發！雪絲樣的白發長及膝後，每壹根發絲中都充滿了驚人的靈氣。
　　”這……這是……“
　　邪犽又驚又奇，那靈氣在體內與血肉合壹，就像自己的手腳壹般，完全聽命而動。
　　(原來……原來石頭最後講的話是這個意思……他竟救了我！”我……我也不曉得，他只叫我好好珍惜這條撿來的命。“邪犽道。
　　”是嗎？還真是顆別扭的石頭，嘴巴雖毒，但畢竟是天上的神只，見死不救這等事終究是做不出來的。
　　“霧淩啊，這下妳可真是發大財了。”
　　九千院掩嘴而笑，“純陽之氣加上天靈之力，光靠虛胎神妊便能練就千年道行，不出十年，妖力就能勝過妳娘了。”
　　“哎，娘娘就愛取笑小的。只要這傻瓜以後別沒事自找死路，小的就很開心了，什麽千年道行，小的根本不敢想呢！”
　　霧淩表情羞澀，心裏欣喜無比，牽著邪犽的手，兩人十指交扣，彼此的溫熱透過掌心相傳，仿佛兩人真的連在壹塊壹般。
　　九千院見到兩個晚輩恩愛的模樣，心中也不禁壹暖，笑道：“好吧，本宮還有事情得去陰間壹趟，妳們兩個在這兒乖乖等著，不要亂跑。吞油姥姥已經把號令傳出，黎明時分，大夥就會回來了。”
　　說時，九千院偷偷對著霧淩使了個眼色，霧淩頓時滿臉羞紅，躲到了邪犽身後。
　　邪犽自然不知九千院的眼色有何含意，但他壹聽見陰間兩字，便猛然想起母親望雲氏那不知去向的魂魄。
　　“九千院娘娘！”
　　邪犽喊道：“我娘的魂魄被明持王那畜生給吹散了……她現在……還在人間嗎？”
　　“……魂飛魄散這詞我們雖常常掛在嘴邊，但魂魄並不是說散就散的。”
　　九千院思索半晌，緩緩道：“明持王或許用邪法控制住妳娘的魂魄，但現在明持王已死，邪法亦破，妳娘的魂魄應該也已回歸輪回常道了才對。”
　　“對了，妳試著到本宮身邊來瞧瞧。”
　　九千院似乎想到了什麽，對著邪犽招了招手。
　　邪犽和霧淩面面相覷，最後他壹個縱身，飛躍至鄰近九千院的另壹根梁柱上，兩人相距不到兩只手臂的距離。
　　甫壹站定，邪犽便感到壹股兇惡至極的力道從渾身毛孔裏往內鉆，試圖吸取他身上的所有生氣，那力道強大蠻橫，就算運起體內所有神氣相抗，也難以完全抵禦，邪犽不禁往後退了壹步。
　　在神氣的作用下，壹道白色光暈將邪犽周身覆蓋住，從霧淩的角度看去，那白色光靄就像是神佛雕像背後的法輪光寶壹般。
　　(邪犽他真的變成半個神仙了，天下怎麽有運氣這麽好的人？“呵呵……不錯不錯，既能抵擋本宮至此等地步，那就算下到陰間也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九千院滿意地點頭道。
　　“下到陰間……娘娘？”
　　霧淩驚道。
　　“唔……霧淩啊，不是本宮要搶妳的丈夫，只是若要找到邪犽母親的魂魄，那時間恐怕只剩不到半個時辰了。”
　　九千院苦笑道。
　　“半個時辰……啊！她要去投胎轉世了！”
　　霧淩聽了，臉上雖顯不滿，但也不好多說什麽，“好吧，娘娘，那邪犽就麻煩您了，請您讓他見母親最後壹面吧。”
　　“放心吧，本宮不會搶自己孫女的丈夫的。”
　　九千院笑道，把霧淩逗得臉紅起來。
　　“投胎轉世？”
　　邪犽卻是聽得壹頭霧水。
　　“先跟本宮來吧，事情路上解釋給妳聽。”
　　九千院道，頭壹甩，把蜷曲在發絲上的吞油姥姥扔到霧淩身邊。
　　“唉唷，小姐真是粗手粗腳！”
　　吞油姥姥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到石頭才停下來，甲球壹樣的身子壹松開，便高聲埋怨。
　　“少說廢話，好好陪著霧淩。”
　　九千院笑道，人影轉眼消失，邪犽壹驚，四下察看，發現她竟已飛到遠方的冰湖水面上去了。
　　“霧淩，那我也去了，妳等我壹下！”
　　邪犽連忙喊道，雙腳壹蹬，也化作壹道白光往下飛去。
　　破碎的閣樓裏，只剩霧淩和吞油姥姥兩人幹瞪眼。
　　“嘿嘿，小丫頭，妳現在是不是在擔心，萬壹娘娘壹個不小心把妳的心上人吃了，那可如何是好？”
　　吞油姥姥“嘎嘎”笑道。
　　“姥姥，妳不說話，也沒人敢把妳當啞巴。”
　　霧淩沒好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