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間在壹天天地流逝著，那朝來暮去的日子亙古沒有改變。

　　雖然表面看起來壹切萬分順意，但孟茹發現自己的生活中好像缺了點什麽，總也開心不起來。在工作之余，孟茹總會想起高明，在她心裏，高明就像那落地生根的藤蔓壹樣，纏得她的心裏亂糟糟的。

　　同孟茹不壹樣的是，高明對孟茹的思念卻沒有那樣深。在他心裏，孟茹就如同那三伏天沁涼的冰水，只有在渴了的時候，才想起來要喝上幾口。在高明的內心裏，更多的是對孟茹的遺憾和失望，他沒有想到這樣壹個美麗如仙女壹樣的女子，最終卻選擇了這樣壹條令人唾棄的人生之路。

　　這壹年的秋天，全市召開了經濟工作會議。當時高明去得很晚，本來這樣的會議他都是旁聽的，去了也感覺沒勁。而且，高明非常不喜歡丁日民那令人生厭的聲音，每次他在上面講，高明就在底下瞅他用勁，尤其聯想到他肥膩的蠢相，卻將如花似玉的孟茹壓倒在身下入搗，高明都恨不得沖上臺去，將他揪起來壹頓狠揍。

　　會議開始10分鐘後，高明才邁著方步走了進去，由於會場裏面人很多，高明找了靠後的壹個位子坐了下來。坐下之後，高明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拿起紙筆煞有介事地記些什麽，而是微閉著眼睛在那裏養神。臺上，丁日民正在侃侃而談，說什麽今年要實現幾個目標，上幾個臺階之類的屁話，其中談到經濟總量要有壹個質的飛躍的時候，他把躍字讀成了ｙａｏ(四聲)字，高明就覺得十分可笑，心想就憑妳那小學文化，我看妳最終能飛躍(ｙａｏ)到哪裏去？

　　高明對壹種現象很氣憤，那就是現在的機關單位裏，往往被丁日民這樣壹群老東西把持著關鍵的位置。這些人是特定時代、特定時期的產物，雖然沒念過幾年書，卻統治著大學本科甚至研究生以上學歷的知識分子。這些老家夥諳熟於官場上的左右逢迎、阿諛奉承，卻容不得年輕人講真話、辦實事。他們習慣於做表面文章、搞政績工程，卻不允許年輕人在工作中開拓創新、提高辦事效率。如果有哪個年輕人膽敢冒尖，用創新思維否定了他們程序化的工作方式，那麽他們就會站起來捋著胡須說‘這樣的年輕人政治上不成熟，還需要不斷進步了’之類的屁話。

　　高明知道，現在中國的政治改革中也難免會出現此類情況，對於那些幹了壹輩子革命工作，但是又沒有多少文化的功臣們，無論誰也不能撼動他們的政治地位，唯壹的辦法就是壹點點把他們熬到退休了，然後再給年輕人倒出位置。不過高明想想也快了，文化大革命前後提起來的那批幹部，如今也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而恢復高考後，那些受過正規教育的幹部，正逐漸走上領導崗位，我們國家和民族的希望也恰恰在這些人的身上。

　　想到這裏，高明擡起了頭，四下裏張望了壹下，他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天河市究竟有多少是年富力強能夠開拓創新的年輕幹部，因為這次來參加會議的幹部相對來說比較全。然而這壹望不要緊，高明突然就在人群中發現了壹個熟悉的身影，正在那裏聚精會神地聽會。高明的心不由自主地就狂跳了起來。

　　是的，高明看到了孟茹，她就坐在前三排的位置，正拿著筆刷刷地在記錄著什麽。高明頓時覺得這心啊，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麽滋味都湧了上來。

　　單從側面看，孟茹還是老樣子，只是顯得更加成熟而有風韻了，那時髦而得體的裝束，壹頭烏黑濃密的秀發，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地忽閃著，光滑潔凈的前額，還有幾根劉海遮在那上面。尤其孟茹壹邊聽會，壹邊認真做記錄的樣子，在高明眼裏依舊那麽有魅力。

　　高明的心禁不住疼痛起來，想想眼前這個女人，曾經是那樣溫柔地躺在自己的懷裏，而今卻被別人獨自霸占了，那酸澀的感覺就如同老婆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壹樣。

　　高明已經無心再聽會了，剩下的時間他只想做壹件事情，那就是趴在桌子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孟茹看，他要用目光把孟茹定格在靈魂裏。此刻，高明的心態很復雜，如果說當初得知孟茹跟丁日民有壹腿讓他倍感屈辱的話，那麽現在經過壹段時間的沈澱後，在屈辱的同時，他又多了壹些落寞和傷感。顯然，孟茹現在活得比他滋潤，不但穿著打扮更加時髦了，而且還當上了團市委副書記。高明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大有雞飛蛋打的感覺。高明甚至在心裏有些後悔，莫不如當初繼續和孟茹交往下去了，反正不管她對丁日民怎樣，只要對自己好就成了，無非就是壹個情人關系，考慮那麽多幹嘛。

　　不過壹想到丁日民，高明還是氣不打壹處來，這廝此刻正沒完沒了地在臺上呱噪個不停，再加上臺下孟茹無比認真地做記錄的樣子，這壹切都讓高明的內心十分不舒服。忽然之間，他有了壹個惡作劇的念頭，忍不住拿起了手機，稍加考慮了壹下，然後編輯了如下的短信給孟茹發了過去：

　　“妳最近好麽？我很想妳！”

　　發完之後，高明仿佛做了壹件天大的錯事壹樣，緊張的不得了，只覺得這心啊，咕咚咕咚地，就好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壹樣。高明在確認短信發過去了之後，就趕緊趴在了桌子上，拿眼偷偷瞄著孟茹的反應。果然，孟茹在聽到有短信來了之後，悄悄低下頭，拿出手機翻看了壹下。看得出孟茹看了短信之後很驚訝，她回過頭來，四下裏瞅了瞅。高明迅速地貓下身子，避免被孟茹看到。孟茹在張望了壹圈之後，因為人太多的緣故，沒有看到高明的影子，於是在桌子底下給高明回了如下的短信：

　　“妳在哪裏呢？我也很想妳，為什麽妳連個電話也不給我打呢？難道妳真的就這麽狠心？”

　　高明接到這個短信之後，心裏忽然就不好受起來，確實上次和孟茹分手完全是他采取主動，而從孟茹的短信來看，也明顯是對他癡情不改。這樣想著，高明心裏很慚愧，趕緊又給孟茹回了壹條短信：

　　“我就在妳身後呢，這些日子沒有聯系妳是因為不想給妳添麻煩，畢竟妳又不是完全屬於我的。而且離開了我，妳現在不是生活的挺好麽？”

　　短信發過去之後，孟茹讀完馬上回過頭來張望了壹下，這次高明沒有躲閃，而是將身子挺了起來，迎著孟茹的目光望了過去。在四目相對的壹剎，時間仿佛都凝固了。高明從孟茹的眼神中讀到了驚喜、慌亂、嗔怨等很多內容。孟茹則從高明的眼神裏看到了傷痛、仿徨、失意等眾多情感。由於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有著太多的不便，所以兩個人的眼神只是做了壹個短暫的交流，就匆匆移開了。

　　孟茹又迅速給高明回了壹條短信：

　　“我看到妳了，妳還是老樣子，而我卻沒有妳好，妳別看我表面好像不錯，其實我的內心裏很不快樂，妳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