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巫山賊（上）

　　陳清眠的丹房中，壹口八階丹爐余溫尚在，女孩小手輕擡，淩空升起了爐蓋，更加濃郁的香氣飄了出來。只是嗅壹口，就讓人感覺到四肢百骸通達起來，經脈中靈元活潑。
　　“不錯，就是這個味兒。”宋征悠然壹聲，陳清眠指著掛在墻上的丹方，有些得意的炫耀著：“十三種珍貴的高階荒獸肉和骨髓，分量壹錢不能多壹毫不能少，以丹道方法煉制，才能讓效果和口感同時達到最佳。”
　　宋征擡眼看去，丹方的確不錯，和苗韻兒的壹模壹樣。
　　他已經等不及陳清眠邀請，自己走到了丹鼎前，取了勺子嘗了壹口。
　　他在口中反復回味，可惜最終還是搖頭：“壹切都對，可為什麽吃到口中，就是不壹樣了呢？”
　　陳氏眾人壹頭霧水，不明白宋征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放下了勺子，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因為人不壹樣啊……”他心中壹嘆，勉強對陳清眠笑了笑，好在還沒有忘了正事，離開丹爐對陳縛龍說道：“端陽城裏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都是馬大全的問題。”
　　“湖州城裏還有很多公務，我今晚就走，以後若是有很麽事情，可以以此同音骨符和我聯絡。”
　　他交給陳縛龍壹枚同音骨符，陳縛龍只好收了，兩位大族老微笑，看來巡察使大人還是難以割舍陳清眠呀，這就好辦了，日後重刀氏在江南五州可以橫著走壹走。
　　宋征跟眾人揮了壹下手：“告辭了。”
　　從重刀氏出來，他抓緊時間去了徐城幫和洪河派。
　　徐城是錫州西南部的壹座城市，人口眾多，徐城人在端陽很團結，漸漸形成了徐城幫。他們地域性明顯，在端陽城裏壹向比較霸道，稍有不如意，就會聯合所有的鄉黨逼宮。
　　燕雀和徐城幫接觸，是從徐城幫下面的壹個隱秘商行，購買了六枚壹階靈丹“白橋丹”。這種靈丹乃是療傷奇藥，天尊以下，只要有壹口氣在，壹枚靈丹下去就能把命救回來。
　　白橋丹價格昂貴，徐城幫每壹枚要價壹千萬元玉，對方卻眼睛都不眨壹下就買了，用的乃是華胥古國最大的錢莊“華胥國銀”的玉票，靈河東岸、人族七雄隨處都可兌換。
　　這六張壹千萬的玉票，徐城幫也壹直留著不敢花出去。
　　洪河派是壹個土生土長的本地幫派，在端陽城內盤根錯節耳目靈通，據說沒有在這座城市裏，沒有他們都聽不到的消息。
　　燕雀和洪河派接觸，是跟他們下面的壹個香主商談，想要以三千萬元玉雇傭壹位老祖保護自己前往京師，但這筆生意最後沒談成，因為洪河派的老祖不願自降身份當鏢師。
　　那位香主壹直呆在洪河派總壇，不敢隨意行動。
　　宋征告訴他們，案子結了，自己即將返回湖州城，朝廷會給鎮山衛派來新的千戶。
　　從洪河派出來，宋征看了壹眼天色，距離天黑還有壹個多時辰，他在心中推算著自己的計劃：“是時候去拜訪壹下九符容氏了。”
　　這壹次拜訪很“私人”，他只帶了齊丙臣老爺子，杜百戶帶著龍儀衛先回了鎮山衛衙門。
　　州府衙門西邊的壹條僻靜的巷子中，古木成蔭，道路兩旁的石雕樸質古拙，雨打風吹了千百年，各處細節都能體現出此地的悠久。
　　巷子中只有壹戶人家，低調而沈穩，有種任他外間風雲湧動，我自巋然不動的感覺。
　　這裏就是錫州老牌世家九符容氏的本宅，容氏在此地紮根已經六千年，按照時間來算，十足十的中古世家。
　　不過從實力上來說，他們似乎壹直在千古世家和中古世家之間浮動，不上不下。偏生容氏給人壹種感覺：他們很樂意處於目前這種狀態。
　　容氏祖先以“天命九符”聞名於天下，家中曾經出過壹位鎮國強者，但那已經是四千年以前的榮光了。
　　隨後容氏以符箓生意聞名江南，現在是整個江南五州最大的符箓商人。
　　容氏族中都是符咒高手，自制自賣、也販賣壹些其他符咒世家的產品。
　　容氏低調，宋征也很低調。他敲響了側門，將自己的名帖遞了進去。裏面的門子看了帖子之後哆嗦了壹下，畢竟這壹位剛剛壓制了州牧、打破了鎮山衛。
　　“大人請入內飲茶，小人馬上去請主人出來。”
　　宋征壹笑：“有勞了。”
　　容氏前堂大管事立刻出來伺候著宋征和齊丙臣，貴客的身份他沒有相陪的資格，只能站在壹邊端茶倒水。
　　好在時間不長，壹名面貌和和氣氣的老者笑著從後堂出來，遠遠就拱手問候：“宋大人、齊大人，蓬蓽生輝啊，我容氏很久沒有兩位這等身份的貴客了。”
　　宋征起身還禮：“容老客氣。”
　　九符容氏當代家主容世良今年三百九十歲，外貌看上去像個七十歲的老頭。他是巔峰老祖，境界實力和齊丙臣不相上下，已經執掌容氏壹百二十年，這期間容氏宛如平江行大船，穩穩當當不經風浪。
　　他坐下之後道：“班公燮老前輩托我轉交壹封書信，他與容老是老朋友了。”
　　容世良連連點頭：“班公老弟跟容某是老交情了，兩百多年前，我們壹同仗劍遊北地、揚帆海之南，這幾年他可還好？”
　　宋征轉交了班公燮的書信，答道：“挺好的，班公氏在湖州城蒸蒸日上。”
　　容世良笑呵呵道：“那就好，我先看看班公老弟的信。”
　　片刻之後他看完了，將書信疊好裝回了信封中，整理好了這才從容道：“大人貴為江南巡察使，統領五州龍儀衛諸般事務，年少有為前途無量，能夠屈尊親自來我九符容氏，乃是我容氏的榮幸。
　　又有班公老弟的書信推薦，於公於私容某必定鼎力相助。
　　這樣吧，來人呀，將‘天符樓’中那壹套‘八門金波符’取來送於宋大人。”
　　下人領命而去，容世良仍舊笑呵呵的對宋征道：“我容氏這些年來專註於符箓的生意，除了靈符實在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了，大人不要嫌棄。”
　　八門金波符威力極大，相當於九階法器。而且相對於法寶來說，靈符的使用門檻極低，只是比法器消耗的快壹些。
　　容世良送出壹套“八門金波符”似乎極有誠意，出手就是九階法器，給足了宋征和班公燮面子。
　　可是宋征和齊丙臣的臉色卻冷淡了下來，宋征想了想，擺手淡笑道：“那倒也不必了，這壹套靈符太過貴重，本官受之有愧。”
　　他站起身來拱手作別：“既然班公燮前輩的書信已經帶到，本官公務繁忙，也就不多留了，這就告辭。”
　　容世良連忙道：“宋大人千萬不要客氣，這套八門金波符壹定要收下。”
　　宋征推脫而去，容世良壹直將他送出了門，宋征走出那條巷子，齊丙臣冷哼了壹聲：“不識擡舉！”
　　宋征苦笑了壹下，道：“但也從另外壹個側面看出來，端陽城中形勢復雜，連九符容氏都不看好我們。”
　　齊丙臣回頭看了壹眼掩映在壹片暮暮古樹中的容氏本宅，冷笑道：“鼠目寸光，若非如此容氏早已榮登中古世家。”
　　宋征離開湖州之前，曾經暗中詢問身邊眾人，在端陽可有熟人。他進入端陽，需要個熟悉端陽形勢的地頭蛇。
　　班公燮立刻表示，他跟九符容氏家主容世良乃是故交老友，立刻修書壹封，言明宋大人初至端陽，情況陌生，還請老友多加幫助。宋大人為人公允，必不會讓他吃虧。
　　就差明說宋征在端陽缺少幫手，妳九符容氏只要肯幫忙，將來少不了妳們的好處。
　　宋征之所以沒有壹進入端陽就來找容世良，是因為他有過天火之下的經歷，很明白容世良不是史乙他們，憑什麽為妳兩肋插刀？
　　所以他等到自己在端陽城打開了壹定的局面，或者更準確壹點說，彰顯了自己的能量之後，才來見容世良。
　　他拿下了鎮山衛，讓整個端陽城不敢再小看自己。
　　而這個時候，他之前的計劃也要繼續展開，正需要熟悉情況的地頭蛇幫助，這才來見容世良。卻沒想到容世良表面熱情，卻只拿了壹套八門金波符就想打發了宋征。
　　而宋征需要的真正的幫助，他已經說了“除了靈符實在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了”，愛莫能助了。
　　於是時間緊迫的宋征不再浪費口舌，起身告辭了。
　　齊丙臣乃是經年老修，更是洞察了容世良的心態，故而憤憤不平。
　　宋征反而勸說道：“他們不看好我，當然有他們的判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是他們的自由。”
　　話雖如此說，但他也是人，豈能沒有情緒？滿懷誠意而來，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必然是有些不快的。
　　“走吧，沒有九符容氏壹樣可以執行計劃，只是有些麻煩罷了。”他擺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