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壹五三章 九遺淵（四）

潘妃儀保護這個世界的本土神明，並不是因為她對這些還未成神的地上“神明”有什麽好感，而是為了遏制那些進入無歸之地的神明和仙官。

祂們對於這個世界造成了較大的混亂，而且都是潘妃儀和同伴們潛在的敵人。

本土神明還處在將“恐懼”轉變為“敬畏”，收集信徒、凝聚信仰的階段；甚至還有很多剛剛達到了“靈”的層次，類似於天地自然的潛意識，還沒有真正的覺醒。

如果沒有眾多的外來神明仙官幹擾，它們之中的很多可能已經完成了成神的最終步驟，成為這個世界最初的神明。

但是現在，在潘妃儀數萬年來不斷的暗中幫助下，它們也只能茍延殘喘，沒有被徹底消滅了罷了，沒有壹位能夠真正成神。

王九大大咧咧的去跟潘妃儀說了這事兒，他相信潘妃儀在自己和本土神明之間，肯定會選擇自己。

潘妃儀有些猶豫，她保護了這些存在數萬年，就像是飼養寵物壹般，總有些感情的。

不過也正如王九所預料的，她終究還是會選擇同伴。潘妃儀很快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有壹些本土神靈誕生之後偏向於邪惡，總是想要引誘信徒血祭，或者是發動戰爭，這壹類的家夥正好用來給妳增強實力。”

事實上在任何壹個世界最初的那些神靈之中，這壹類的所占的比重極大，因為最初往往意味著蒙昧和野蠻。血祭是能夠最快獲得力量的辦法。

王九壹向不會和夥伴們客氣，開始挑肥揀瘦：“這樣的話會不會影響胖哥我的性情？我不會變得嗜血好殺，暴躁而憤怒吧？”

潘妃儀無奈了：“應該不會，我們留下的只是靈能，神靈的意識全部湮滅。而且妳現在這個憊懶的性子，真要加入壹些鐵血的部分反而是好事。”

王九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不用，胖哥我覺得現在挺好，什麽堅決勇猛，有土匪和史頭兒他們就行了……”他忽然壹把抓住宋征，狀似隨意問道：“妳會將那兩個蠢貨復活，對吧？”

宋征莞爾壹笑：“妳忍了這麽久，終於還是找到問出來了，胖子啊，這麽拐彎抹角真的不適合妳，妳是不是覺得這個時候問出來毫無痕跡？”

宋征和潘妃儀都明白王九的意思，他擔心這個問題會給宋征帶來壓力，畢竟不是簡單的事情，所以想要假裝“我只是隨口壹問”，妳不要有什麽負擔和壓力，在胖子看來，書生為大家做的已經夠多了。

王九壹陣尷尬：“真的這麽明顯嗎？”

潘妃儀直搖頭：“就跟禿子頭頂的虱子壹樣明顯。”

“嘎嘎。”王九幹笑了幾聲，苗韻兒在壹邊抱著壹個瓦罐，裏面裝著甜甜的奶酒，喝的很開心。

宋征道：“不管是他們，還有趙姐，我都要將他們復活——咱們伍，壹個都不能少！”

天火在這個世界中沒有了神通，宋征才敢毫無顧忌的談起這些事情。

王九明顯松了壹口氣，宋征卻認真的說道：“將他們復活之後，我會告訴史頭兒和土匪，妳說他們是蠢貨。”

王九不怕土匪，但是壹想到史頭兒就縮脖子：“書生，妳不能這麽不厚道……”

潘妃儀擺手說道：“好了別鬧了，咱們馬上出發。我總感覺，天火已經已經到了九遺淵，咱們要抓緊時間。”

“好！”

……

幾只天雲凰從飄渺城中騰空而起，飛向了某個方向。

城市中，秋長天等人目送老爺離開，頗為費解：“雲千千怎麽變了個樣子？她怎麽忽然之間和老爺這麽親密了？王九不是老爺的孫子嗎，怎麽變成了兄弟了？”

這幾天有壹連串難解的問題，讓秋老爺子暈頭轉向。

枝蓮暗中贊嘆敬佩：這就丫鬟上位了？厲害啊！

天雲凰的速度極快，負著他們壹路向西北飛去，幾個時辰就跨越數萬裏，進入了壹片草原地區。

這裏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部落，最大的壹個部落有數千人，最小的只有幾百人。遊牧部落逐水草而居，但是不管大小部落，每壹次遷徙都擡著壹座神龕。

最大的那個部落的神龕高達兩丈，小部落的卻只有壹人高。

神龕周圍纏繞著厚厚的紅布，當中供奉著壹尊血口獠牙、手持滴血三尖刀的神靈。神像上下都透露出壹種暴虐的氣息。

這是草原上唯壹的神靈“惡業之父”，在三千年前，他便逐漸控制了這壹片貧瘠的草原。這裏位置邊遠沒有什麽資源，因而也沒有其他的神靈和他爭奪。

只是九百年前，草原上有壹條河流的神靈蘇醒，卻被他趁著趁著弱小打殺吞吃了。

從那以後，草原上的牧民們對他更加畏懼。每壹個部落都必須供奉他、祭祀他，否則就會有災難降臨。

而部落的每壹次遷徙，都需要“驚動”他的神龕，因而需要獻上壹份血食以求贖罪。

這些血食可以是普通的牲畜——草原上放牧的牲畜是壹種類似於大象的有靈之獸，生性溫和食量巨大，就算是最大的那個部落，也只有兩把多頭。每壹次遷徙都需要殺掉壹頭這種“草莽象”，所以草原上這些部落都十分貧窮。

如果不想獻祭草莽象也可以，那就用人命來替代，事實上惡業之父更喜歡人血。

每當部落遭遇難以解決的問題，比如幹旱、比如瘟疫、比如寒宰……實在無力度過的時候，惡業之父可以幫助他們，但是必定要讓他們殺死大量的族人獻祭。

宋征他們趕來的時候，恰好遇到壹個大約八百人的部落，正因為發生了壹場莫名其妙的火災，以為觸怒了神靈準備進行祭祀。

全族跪成了壹圈，薩滿在中央的空地上，認真而虔誠的舉行著神秘的儀式，很快得到了“惡業之父”的回應。

回應之中，惡業之父顯得憤怒，指責他們部落三天前在草原上獵殺了壹頭獨角山羊，乃是他的神寵，所以神靈震怒，降下了懲罰。

贖罪的方法就是將參與那壹次的十九人，全部殺死獻祭，為神寵償命。

部落中壹片悲鳴，而宋征他們卻清楚地看到，隱藏在暗處的惡業之父，露出了殘忍卻得意地微笑。

宋征忍不住搖頭，看了潘妃儀壹眼，庇護這樣的本土神靈有何意義？他從惡業之父的神情上已經能看出來，他不是第壹次做這種事情，隨便找個借口降下災難，然後勒索信徒。

這個世界的神靈們，還真是處在壹種野蠻而自私的狀態。

潘妃儀雖然庇護本土神靈，但也沒有精力去監察每壹個神靈，她知道壹些新誕生的神靈愚昧而野蠻，卻沒想到竟然如此過分。

王九更是忍不住要罵人，他心中有些抱怨沒有說出來：這惡業之父的行徑，和天火當初直接控制他們的生死，又有何區別？

甚至更加殘忍，讓他們的親族親手殺死十九名族人，獻祭給神靈！

宋小聖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連連搖頭：“廢物！怎會有這樣的魔物？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殺人獲取血食，卻要如此裝神弄鬼。”

他大步走向了惡業之父藏身之地，在那個部落北方大約百裏的位置，這裏是壹片腐爛的泥沼。宋小聖突然出現，惡業之父被驚動了，他猛地從泥沼中沖了出來，帶著壹片渾濁的泥水和惡臭，他卷起了狂風，將帶有劇毒的泥漿朝著宋小聖撒過去。

“廢物！”宋小聖罵了壹句，不由分說擡腳踩了過去。

轟——

惡業之父驟然發現自己頭頂上，仿佛無限高之處，突然出現了壹只巨大無比的腳。泰山壓頂降落下來。他嚇的魂飛魄散，他只是個還在地面上的原生神靈，靠著坑蒙拐騙茍延殘喘，何曾見過這等威能？

他壹聲怪叫卷起壹團汙濁的風沙就想要逃走，可是不管他飛出去多遠，始終看到那只腳就在自己頭頂上，然後慢慢落下來，重重的將他踩進了地面下。

王九上前去把手壹撈，龐大的靈能已經困住了惡業之父的靈識。

宋征在壹旁出手，靈能好像壹只巨大的磨盤壹樣慢慢將惡業之父的意誌消磨掉，只留下了壹個純粹的原生之靈。

胖子雙手壹團，龐大的靈能融入自身，但他仍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這團力量的獨立性。他對宋征三人點了點頭，然後盤坐在壹旁開始修煉。

部落之中，虔誠的薩滿忽然發現神靈再也沒有了回應，他有些茫然，但是又有壹種感覺：籠罩在整個部落頭頂上的那壹層陰雲，似乎已經散去。

王九用了整整壹天時間，才將這壹團原生之靈煉化成為自己的壹道分身，並將分身藏在了虛空夾層內，和本體之間有壹道玄之又玄的聯系。

他起身來準備去尋找下壹個本土神靈，宋小聖在壹邊直撇嘴：“資質太差，竟然用了這麽長時間。”

王九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書生談壹談孩子的教育問題。

宋征等了兒子壹眼，宋小聖撇撇嘴不再說了，王九開心地笑了，卻沒想到書生緊跟著對兒子說道：“有些話不好說出來的，妳要照顧壹下王叔叔的自尊心。”

王九：“……”可能不是教育的問題，可能是書生這家夥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