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壹章 威脅與合謀

　　張真人果乃信人也，進宮次日便來到夏侯坊登門拜訪。
　　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夏侯霸自然不好再繼續裝暈，便改為臥床不起，在藥味濃重的寢室中會見張玄壹。
　　兩人寒暄幾句，張玄壹還沒談及來意，夏侯霸便先哭訴起來。
　　“真人啊，老夫這病，就是被皇帝和身邊那班弄臣活活氣出來的啊……所謂大冢宰之爭，責任根本不在老夫哇。那是去歲，裴邱壽辰時，皇帝主動提出來的，老夫可從沒逼他給我加官晉爵啊！”
　　“今年老夫過生日，皇帝又舊事重提，再度說要讓我當那勞什子大冢宰，有道是君命難違，老夫明知道他沒安好心，也不得不答應下來。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分解壹下老夫手中的權柄，可誰知道，皇帝居然聯合梅怡，要將老夫直接架空！”
　　“真人哇，老夫如今是看的很清楚了，皇帝根本就是不容我夏侯家啊。他真是忘恩負義、薄情寡幸啊，當年若不是老夫拼死相助，他能登上皇帝寶座？早做了他皇兄的刀下鬼了。這些年來，老夫和夏侯家的子弟為了大玄兢兢業業、殫精極慮，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皇帝不思報答也就罷了，怎麽能把我夏侯閥往絕路上逼呢？”
　　說到傷心處，夏侯霸嗚嗚痛哭起來，壹把鼻涕壹把淚的樣子，比初始帝演得還要真切。就像真他媽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這次老朽張羅著夏操也是迫於無奈哇，螻蟻尚且惜命，我夏侯閥上下十幾萬老少，總不能洗凈了脖子等著人屠戮吧？就算真人這次壓下去，以皇帝對我夏侯閥的猜忌，將來難保又起什麽心思？真人就算能保得了我們壹時，還能保得了我們壹世不成？”
　　張玄壹耐著性子聽完這番絮絮叨叨，明白了夏侯霸的意思——這次既然徹底撕破了臉皮，那麽無論如何，夏侯閥都不會再退讓了，必須要獲得足夠的利益才罷休。
　　“唯獨這點老太師不必擔心，就算老道不在了，我天師道依然會以維護大玄穩定為己任的。”張玄壹卻似乎不為所動，對夏侯霸淡淡說道：“如果誰威脅到大玄的穩定，就是老道和天師道的敵人。”
　　“這……老夫當然知道。”雖然張玄壹這話說的如閑聊壹般，夏侯霸卻聽的心頭突突直跳。他明白，這是張玄壹赤裸裸的威脅！
　　最讓夏侯霸郁悶的是，張玄壹的威脅乃實質性的威懾，而絕非虛言恫嚇而已。
　　因為他是不二真人張玄壹，他是天下無敵的絕頂高手，所有的大宗師都必須仰望的存在。
　　就連兇名赫赫的孫元朗，都能在他自己的老巢中，被張玄壹壹掌擊敗，十萬太平道教徒萬馬齊喑，夏侯霸哪還有勇氣去挑戰張玄壹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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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張玄壹的註視下，夏侯霸沈默了好半晌，方頹然嘆息壹聲道：“老夫也沒說要大玄變色，我夏侯閥不過是求個自保而已。”
　　“嗯。”張玄壹這才滿意的收回了目光，他知道夏侯霸屈服了。但張玄壹並沒有替初始帝乘勝追擊的意思，反而主動釋放善意道：“老道素來是，人敬我壹尺，我敬人壹丈。既然老太師深明大義，那我天師道也可以向太師保證，之前陛下答應妳的，都會不打折扣的兌現。”
　　“啊，是嗎？”夏侯霸驚喜的望向張玄壹，萬沒想到不二真人如此慷慨大方，雖然慷他人之慨。
　　“不過夏侯閥必須要向天下人發下毒誓，保證世世代代忠於皇甫家，倘若謀朝篡位，則天下共擊之！”只聽張玄壹壹字壹頓地說道。
　　夏侯霸何等英雄？聞言略壹沈吟，便有樣學樣道：“可以，不過真人和皇帝也必須保證，我夏侯閥世世代代為大冢宰，並且世世代代的嗣君，都要有我夏侯閥的血脈！”
　　“老道可以替皇帝答應妳，但還有壹條，世世代代的嗣君必須得到我天師道的認可，否則不得加冕稱帝。”張玄壹雖號稱方外之人，玩起政治交易來卻爐火純青，壹樣是當世頂尖的高手。
　　“這……”夏侯霸這下顧不上裝病了，掀開被子下床，赤腳在地板上來回踱步，顯然張玄壹的條件讓他委實難決。但他又很清楚，不管是什麽條件，必須要在此刻談妥，否則出了這個門，張玄壹都壹概不會再認了。
　　張玄壹的養氣功夫天下無雙，他微閉雙目也不催促夏侯霸，似乎入定了壹般。
　　好半晌，夏侯霸忽然站住腳，定定看著張玄壹道：“老夫可以答應真人，不過我還有最後壹個條件，老夫嫡孫夏侯榮光人中之龍，與真人的愛徒可謂天生壹對，老夫想鬥膽向真人求婚，請以天女許配給我家榮光，兩家永結秦晉之好。”
　　張玄壹微微壹楞，嘴角揶揄的笑容壹閃而逝，然後便頷首道：“可以。”
　　“真人可還有什麽條件？”夏侯霸定定看著張玄壹。
　　“沒有了。”張玄壹搖搖頭。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夏侯霸心下大定，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跟真人說話真是無比的痛快，老夫感覺自己病全都好了似的！”
　　說著他便高聲吩咐安排酒席，要隆重宴請張玄壹。
　　“不必了。”張玄壹已經辟谷多年，只以泉水、堅果、草藥為食，自然敬謝不敏。
　　“唉，那就不勉強真人了。”夏侯霸壹臉惋惜的送張玄壹走出寢室。
　　來到院中時，他忽然貌似隨口問了壹句。
　　“對了，真人不是壹直在尋找《太上洞玄功》嗎？”
　　所謂《太上洞玄功》，既是《皇極洞玄功》，同壹門功法兩個叫法而已。
　　“嗯，不錯。”張玄壹瞥壹眼夏侯霸道：“老太師有什麽線索？”
　　“真人應該聽說過，去歲年根，陸信忽然晉級天階的消息吧？”夏侯霸壓低聲音道：“陸信那廝三十六歲才晉級地階，習武資質也絕非頂尖，怎麽會突然晉級呢？”
　　“太師的意思是，他得到了《太上洞玄功》？”張玄壹不動聲色的問道。
　　“八成是這樣的，他可是當初逼乾明皇後自焚的那個人，洞玄功在他手上也不奇怪。”夏侯霸陰測測說道。
　　便見張玄壹默默點頭道：“老道本就打算去陸坊拜訪壹趟的。”
　　“真人千萬小心，那陸仙可是今非昔比啊。”夏侯霸不懷好意的挑唆道。
　　“呵呵……”張玄壹斜睥壹眼夏侯霸，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