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1章 光明與黑暗

　　寒海中心的漩渦裏藏著什麽？如果秦宇知道玄策王現在的念頭，壹定會苦笑連連。
　　因為除了黑暗跟冰冷，他什麽都沒找到，只能無力的被海水包裹著，壹路不斷下沈。
　　沒有盡頭，也看不到任何希望，而極致冰寒卻在快速的，毀滅著他身體裏的生機。
　　如果非得要說，秦宇發現了什麽，那就是黑暗中的冰寒，真的非常非常的恐怖。
　　如果不是如今，他身體裏面隱藏著，壹顆大日的影子，秦宇在進入寒海的瞬間，就已失去生命。
　　可即便是太陽的影子，都不能完全抵禦住極寒的入侵，也就導致了他仍舊在，壹步壹步走向死亡。
　　而這個步伐邁動的速度，隨著秦宇被漩渦拉扯著，不斷進入寒海更深處，正變得越來越快。
　　哢嚓——
　　哢嚓——
　　耳邊可以清楚聽到，身體表面不斷結冰的聲音，正是這聲音提醒著秦宇，他依舊還活著。
　　只是具體還能夠活多久，那便不得而知……但想來，就眼下這個局面，肯定不長遠。
　　如果可以笑的話，秦宇壹定是滿臉苦笑，可惜的是他如今，整個人都被冰封住，便是壹絲表情都做不出。
　　最先失去知覺的是手腳，然後麻木酸澀的感覺，像是螞蟻四處爬滿，壹點點蔓延到身軀，然後是胸口脖頸。
　　到最後，整個身體與意識間的聯系，被徹底剝離開，思維轉動速度變得越來越緩慢。
　　是他預料出錯？
　　漩渦裏面沒有通道，還是通道隱藏的太深，根本不等找到，極寒就已經要了他的命？
　　沒有小藍燈，縱然深淵真王跳進這漩渦裏面，也未必能比秦宇，堅持的時間更久。
　　換言之，這根本就是壹條死路。
　　用比較哲學的方式簡單概括——無論漩渦中是否真的存在，通往昊陽世界的通道，既然沒有人能夠找到，那它就是不存在的。
　　秦宇暗暗苦笑，心想果然是快要完蛋了，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浪費精力去思考哲學問題。
　　最終……還是失敗了啊！
　　要放棄嗎？
　　秦宇進入寒海前，就知道它非常危險，而且並不確定，是否能夠真的找到通道。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會給自己留下退路，出海之前秦宇交給狐老的鐵盒裏面，就是秦宇的退路。
　　盡管夢魘之王的位置，秦宇並未坐太久，但並不妨礙他，借助夢魘族群的力量，打造出壹件保命底牌。
　　按照夢魘魔族的說法，應該叫做重生之盒，具體原理秦宇並不清楚，但耗費之恐怖是毋庸置疑的。
　　若非夢魘壹族足夠強橫富庶，換壹個小的深淵族群，就算耗盡舉族之力，都未必能做出來。
　　可就是耗費如此恐怖的重生之盒，也沒有百分百的成功幾率，因為幹涉生死這件事，本身就充滿了不可思議與不確定性。
　　秦宇仔細查閱過，這壹方面資料，大概成功與不成功的概率，在壹半對壹半左右。
　　也就是說，壹旦激活了重生之盒，他有五成概率直接在黑城復活，剩下的五成當然是眼前壹黑，然後就永遠不再醒來。
　　除此之外，秦宇還有壹點顧慮，那就是他本身，並非深淵本土生靈，重生之盒這種深淵特有的東西，能不能在他身上奇效，或者能不能完全奇效，都是未知數。
　　總之，按照秦宇自己的推算，他最多只有三成把握能完成復活。
　　並非秦宇不想給自己，準備壹張更強大的底牌，事實上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
　　按說絕境之中，三成活命把握不小了，可就算成功又怎樣？
　　小藍燈大費周折，冒險出手算計深淵意誌，奪到手的“老烏龜”，肯定要永遠留在這座漩渦裏，死不死的跟他沒關系，反正秦宇也不可能，再找到“老烏龜”了。
　　這種損失，秦宇不甘心承受，小藍燈這家夥壹直說，關鍵時刻他的運氣很靠譜。
　　他就不信，這次便失效了？
　　思維轉動越來越慢，慢到秦宇本能中生出恐懼，因為他的意識隨時都有可能，陷入到凍結狀態。
　　而重生之盒，是需要主動激發的，壹旦意識被凍結，就真的只能在這等死了。
　　雖說剛才，秦宇還想著就算成功又怎樣，不願承受丟失“老烏龜”的代價，可死亡跟活著之間的差距，還是非常大的。
　　套用之前說過多次的壹句話，人活著就有壹切可能，死掉則壹了百了萬事皆休！
　　生死之間大恐怖，沒親身經歷過，永遠不可能理解——那是壹種強大的逃避本能，強大到足夠摧毀，任何人的心神與意誌。
　　……
　　遙遠之外的黑城。
　　滕海的大船已經歸返，死傷之慘重，震動了所有人。
　　秦宇三人都沒回來，狐老詢問清楚之後，臉色越發凝重。
　　他回到住處，將鐵盒抱在懷裏，就這麽保住壹動不動。
　　雖然狐老並不知道，這盒子就是傳說的神物重生之盒，但毫無疑問它壹定是，對公子而言極重要的東西。
　　無影魔藏身在院子中的陰影裏，眼睛冒著綠油油的兇光，任何闖入進來的人，都會在壹瞬間迎來，他不惜代價的瘋狂攻擊。
　　好消息是，院子壹直很安靜，沒有人試圖做什麽。
　　某壹天，狐老懷裏的盒子，突然震顫起來。
　　他猛地瞪大眼，隨著眼前空氣扭曲，無影魔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房內。
　　在兩人的註視下，剛剛震動了幾下的鐵盒，再度沈寂下去。
　　可即便如此，隨著短暫震動，鐵盒還是散發出了，壹絲隱藏的氣息。
　　這氣息，讓狐老、無影魔心頭震動，沈默之中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盡管沒有親眼見過，號稱神器的重生之盒，但身為老牌的魔帥階強者，還是聽聞過壹些消息的。
　　剛才震蕩之間，瞬間激蕩開的澎湃生命氣息，便與傳說中的重生之盒完全壹樣。
　　可為什麽，剛剛開始震動就停止了……難道，是公子復活失敗？！
　　……
　　秦宇還活著，雖然很快就要死了，重生之盒停止運轉，是因為小藍燈傳出的意識波動。
　　很簡單很模糊，顯然為了將力量傳遞到寒海極深處，對神秘而強大的小藍燈而言，也有著極大負擔。
　　“等壹下。”
　　沒錯，翻譯過來就是這三個字，簡潔清晰有力。
　　秦宇甚至沒多想，當然也是因為，冰凍凝滯的意識，根本沒辦法轉動的這麽快。出於對小藍燈的信任，便已經本能的給出回應，停止了繼續激發重生之盒的舉動。
　　然後，什麽都未發生。
　　永遠的黑暗，恐怖的極寒，依舊是寒海之下唯壹的旋律。
　　秦宇不敢再等待，因為他真的會死，而這個結果，當然不能夠接受。
　　他要激活重生之盒！
　　這個念頭，突然變得強烈而堅定，可意外就在這個瞬間發生——秦宇的意識被凍結了。
　　零度的水，結冰只在瞬間，秦宇意識被凍結，也是這樣的。
　　前後壹個呼吸的差距，甚至更加短暫，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天地。
　　壹個是搏出壹條生路，壹個是等死。
　　當然後者更加悲慘。
　　秦宇最後的念頭是，這次死定了……沒等轉完壹圈，然後就被凍住。
　　漆黑的寒海深處，壹塊巨大的冰坨，被海水拉扯著向下沈沒。
　　向下……向下……壹路向下……
　　突然，壹陣暗流湧動，將這塊冰坨吹開，擺脫了漩渦的拉扯，飄往其他的方向。
　　如果按照這條時間線發展下去，故事就能提前完結了，但爛尾這種事情決不能做。
　　於是壹股氣息，自冰坨中傳出，它像是被突然激活，與寒海更深處產生了壹絲感應。
　　下壹刻，漩渦的拉扯力量，驟然延伸過來，就像是壹只無形大手，將冰坨抓住。
　　向下，繼續向下！
　　不知過了多久，深沈到極致的黑暗中，壹點光明驟然出現。
　　它像是刺破黑雲的第壹道箭矢，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也來越多的光明呼嘯而至。
　　而就在這塊冰坨，被光明照亮的時候，壹場大變故毫無預兆，降臨到整座深淵中。
　　天空驟然變成漆黑，恐怖壓迫氣息，剎那間降臨。無數深淵種族，無論實力強大或是弱小，縱然是深淵真王，在這氣息壓迫之下，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因為，這是來自深淵意誌的憤怒！
　　而憤怒的源頭，則是因為它突然發現，自己的壹道影子，居然徹底消失在感應中。
　　不是它消散了，而是直接成為空白，與之壹起變成空白的，還有它的壹絲本源。
　　盡管很少很少，可對深淵意誌而言，這是它誕生無數年來，第壹次感受到痛苦。
　　因為本源的缺失，就像是用刀子，生生割走壹塊血肉……哪怕再小依舊是劇痛！
　　它是深淵的意誌，整個深淵都是它的身軀，它的影子根本不可能，直接變成空白。
　　除非，有人盜取了它的影子，偷了它的本源！
　　死！
　　死！
　　死！
　　這壹刻，億萬萬深淵生靈，清楚的感受到了，來自深淵意誌的憤怒與殺戮氣息。
　　寒海中心，巨大漩渦之上，黑暗中驟然響起驚雷，億萬道雷霆撕裂長空，雷光第壹次破開黑暗，讓這處永夜世界呈現在眼前。
　　壹張巨大無比的面孔，自蒼穹之上浮現，它看著轉動的巨大漩渦，突然伸出了手。
　　五指握緊！
　　咚——
　　這壹刻，整座寒海剎那沸騰，滔天海嘯瞬間成型，瘋狂爆發開來。
　　寒海極深處，照耀在冰坨上的光明，在蒼穹巨大面孔出手的壹刻，便已生出感應。
　　無盡光芒驟然爆發出，就像是用盡力氣，奮力躍出海平面的大日，盡情釋放出自身的光芒，照亮整個天地。
　　此時，光明無所不在！
　　然後，這光明與冰坨之後，呼嘯而至的恐怖黑暗，重重碰撞到了壹起。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壹次碰撞的恐怖，因為這已經是，超出所有詞語概括的範圍。
　　與之相比，深淵真王脆弱的宛若蛋殼，即便只是被擦中壹丁點，都會粉身碎骨。
　　哢嚓——
　　哢嚓——
　　密密麻麻的破碎聲響起，冰坨表面壹瞬間，浮現出無數裂紋。
　　但如今，發出破損聲音的，並不止它壹個。
　　因為，在旁邊不遠處，還有第二個冰坨。
　　它下場更慘，直接被對碰余波，震碎成無數塊。
　　壹絲絲殷紅，自碎片中湧出，不等被震蕩的海水卷走，轉眼就被第壹塊冰坨瘋狂吸收。
　　現實往往比小說劇本，更加具備神奇的屬性，因為哪怕任何壹點意外、變故，都會導致截然不同的結果。
　　但最終，命運給出的是那個，看似最不可思議的答案——吸收了殷紅的冰坨，被震蕩的海水沖擊著，不斷的飄啊飄啊，飄向那無盡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