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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河流 by 許開禎

2018-9-27 20:33

  苗雨蘭不能不來,再不來,她就崩潰了,要瘋要死了。
  苗雨蘭的天塌下來了,這次是真塌,不開玩笑。
  秋末初冬的這段日子,是苗雨蘭這壹生中遇到的最糟糕最灰暗的日子。苗雨蘭壹向認為,自己這輩子是順的,工作順事業順,婚姻順日子也順,壹路順。要說有什麽不順,那就是跟丈夫吳天亮的感情。可是感情這東西妳若把它當回事,它就折磨妳,妳若把它不當回事,它就真不是事。風裏浪裏闖過來的苗雨蘭,知道怎麽掌控感情,怎麽駕馭丈夫。取我所需的,棄我所不需的。不像楚雅,壹根筋,非要追求什麽感情的全部,心中不能藏別人。有全部嗎,傻,酸,典型的小資,不,老資。
  這點上苗雨蘭真是看不起楚雅的,她自信在駕馭男人方面,遠比苗雨蘭有技巧。吳天亮心裏也藏著人,藏得還深,讓他藏去唄,哪個男人心裏不裝別的女人,裝是壹回事,敢造次又是另壹回事。妳要跟他的生活鬥,不能跟他的心靈鬥。跟心靈鬥,妳就中魔了,壹輩子會被壹個痛牽著,揪著,自己不痛快別人也不痛快。苗雨蘭多痛快啊,她是壹個非常註重實際的人,丈夫是啥,是妳的衣裳,是妳的臉。他能給妳臉上貼金身上裹銀面上搽粉腳下添勁,這就足了。書記太太,有幾個女人能享受到這尊稱啊,還有這尊稱帶來的種種體面與榮耀。出生在鄧家山的苗雨蘭對自己的這壹生是十分肯定的,很成功,再想想跟她爭過風吃過醋的同村女人鄧家英,成功感就更強。
  可是秋末初冬的這些天,寒氣不斷地襲來,陰雲密布,苗雨蘭壹向得瑟壹向認為不錯的日子開始坍塌,開始傾斜。先是傳出風聲,丈夫吳天亮的日子不好過了,接連發生的兩起鬥毆事件並沒因路波和鄧家英的不追究平息下去。路波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家人還有同事並沒對致他死亡的祁連集團提出什麽要求,幾個好事者如青年洛巴他們也沒能激起什麽風浪。祁連集團董事長田亞軍反倒演出另壹場戲,恰恰是這場戲,殃及了吳天亮。
  苗雨蘭聽到此言,當下吐出壹口痰來,心裏恨道,不就是沒讓姓田的發財嗎,不就是沒站到姓田的這邊嗎?可是牢騷解決不了問題,吳天亮的壞消息壹個接著壹個,砸得她喘不過氣。
  就在苗雨蘭焦灼不安急於想辦法時,又發生了兩件事,徹底擊垮了苗雨蘭。
  壹是女兒吳若涵染上了毒!天呀,她染上了毒品!女兒從法國回來,情緒壹直不好,又哭又鬧,加上秦雨這混賬,只來過壹次,還鬧個不歡而散,然後以工作忙為由,跑山上不下來。苗雨蘭也拿他沒辦法,吵過,鬧過,也打過不少電話。但秦雨跟先前不像了,以前對她多尊敬,多聽她的話,現在不像了,有壹搭沒壹搭的,工作不匯報,家裏的事更不匯報。苗雨蘭怕追得太緊,反惹出更不好的結果來,就想這事先放放,讓他們小兩口都緩緩氣,緩過這陣,再做做工作,不信秦雨不回心。就秦雨那點本事,苗雨蘭還真沒拿他當回事呢。哪知她這邊壹放松,女兒就又出事。
  女兒是讓自己慣壞了,苗雨蘭不得不承認,可承認了又咋,到現在,真是拿她沒辦法。她不在家待著,也不去單位,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壹起。苗雨蘭勸過她,女兒不聽,反質問她:“妳讓我幹什麽去,出不了國,進不了好單位,我還能幹什麽?現在他連家也不回,我守活寡,懂不,我守活寡!”女兒歇斯底裏,然後打扮的妖裏妖氣,出去了。苗雨蘭以為女兒只是去發泄發泄心中的苦,出不了大事,沒想到,她竟染上了毒品!
  是警察告訴她的。有天晚上,很晚了,女兒沒回來,苗雨蘭打電話,吳若涵不接。後來打給她壹位朋友,經常跟吳若涵在壹起,她告訴苗雨蘭,涵涵喝多了酒,住她家了,第二天回來。苗雨蘭放下心來,洗完澡,剛要睡,電話響了,是警察,說在壹家夜總會發現了她女兒,跟壹幫吸毒者在壹起。苗雨蘭當時就頭大了,差點壹頭栽倒,跌跌撞撞跑到夜總會,女兒已被警察帶走。第二天她托人把女兒保出來,才知道,女兒吃搖頭丸已不是壹天兩天。
  更令她震驚的,讓女兒沾這些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向敏!女兒跟著向敏到法國壹趟,帶回來的不只是壹段屈辱,壹個腹中的孩子,還有對毒品的貪婪與熱愛。女兒說,是尼克教會她這些的,不只是搖頭丸,還有更刺激的。“他陪我壹起吸,好爽好刺激。媽,我上癮了,真的上癮了。”女兒說著,又要吸,苗雨蘭壹把搶過她手中毒品,要往外扔,女兒竟然恐嚇她:“妳敢扔出去,我就跟著跳下去!”
  報應!苗雨蘭終於相信,人是有報應的。
  這事還得瞞著,不能告訴任何人,吳天亮也不能讓知道,秦雨那邊更不能。苗雨蘭拖著疲憊的身子,四處打聽,哪裏才能幫女兒戒掉這個?好不容易聯系到壹家,女兒死活不去,還揚言膽敢讓她進戒毒所,她把這個家燒掉!
  秦雨。這個時候苗雨蘭想到了秦雨。對,他是她丈夫,出了這樣的事,他不能躲起來,不能不管不問,他要有擔當,至少要陪在她身邊。
  “好吧,我去找他,媽給妳把他找來,讓他幫妳戒。”說完,苗雨蘭就上路了,這壹路,她是哭著找到白房子的,路上她想了好多,從當初跟鄧家英爭吳天亮,到後來如何維護自己的愛情,再到女兒吳若涵出生,她想了個遍。她覺得自己是無辜的,真的很無辜。就算是讓女兒嫁給秦雨,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她吳家的女兒,哪壹點不比鄧朝露強,為什麽不能跟鄧朝露爭。野種!想到痛心處,苗雨蘭恨恨地罵出這兩個字。鄧朝露是野種,如果把她逼急了,她把壹切都說出去,讓她們知道,她苗雨蘭不是好惹的。
  秦雨不在白房子,範院長說,兩天前秦雨帶著科考組去了雪山,他們在那裏紮了營,要實地觀測雪線上移的速度還有冰川消失的速度。
  “玩物喪誌,他這是想出名!”苗雨蘭憤怒地罵出壹句,也不進範院長的辦公室,急著要去雪線下。範院長怕出危險,硬是攔住她,然後聯系兩個藏民,讓他們去雪線下把秦雨叫回來。兩天後藏民牽著馬回來了,說秦雨不離開雪線,有什麽事,等他科考完再說。
  “他反天了?”苗雨蘭再也不能忍受,跟藏民說:“借妳的馬壹用,我親自去找他!”
  苗雨蘭真是急了,往雪線去是很危險的,就算長期駐紮在這裏的範院長他們,輕易也不敢動這念頭。祁連山蒼蒼茫茫,雪峰綿延千裏,那裏氣候變化反復無常,地形更是復雜。幾年前有支英國的考察隊因為準備不足,貿然上山,結果六人考察隊只回來兩名。這些年隨著雪線上移,冰川解凍,科考點越來越深越來越遠,危險性也越來越大。苗雨蘭卻顧不得這些,她必須見到秦雨,必須把他追下山,追到女兒身邊去。好在苗雨蘭這些年也在山裏活動過,躍上馬,頭也不回地就往雪山的方向去了。範院長哪敢讓她壹個人去,緊忙喊過藏民:“再去叫幾個人,多備幾匹馬,還有幹糧和水,快。”說完,躍上第二匹馬,緊追過去。
  兩天後他們到達了秦雨他們的營地,苗雨蘭壹眼望見壹個穿紅衣的女子,紅色在白與綠的映襯下,格外紮眼。她的心猛地壹緊,下意識地想到另壹層。好啊秦雨,怪不得妳不下山,不管小涵的死活,原來這裏有妖精。
  “她是誰?”還沒下馬,苗雨蘭就很不友好地問範院長。範院長呵呵壹笑:“我們的朋友,宋佳宜,壹個誌願者,很活躍的。”
  “我看她活躍得過頭了吧?”苗雨蘭邊說邊跳下馬,有藏民接過她手中的韁繩,壹路奔走的棗紅馬連著打出幾個響鼻,藏民心疼地摸了摸它的頭,生怕它感冒。兩只牧羊犬警惕地跑過來,在苗雨蘭身邊轉。“走開!”苗雨蘭沒好氣地踹出壹腳,差點讓牧羊犬發怒。它們是秦雨找來當向導的,是青年洛巴的好夥伴。果然,雪山下響起青年洛巴的聲音,緊跟著,苗雨蘭看到了壹頭長發的洛巴。
  又是他!
  如果說苗雨蘭在草原上有不想見到的人,青年洛巴是第壹個。在苗雨蘭眼裏,洛巴是個不學無術,既沒修養也沒素質的人,跟城裏那些遊手好閑瞎混世界的二流子差不多。她沒想到自己的女婿竟跟這樣的人混壹起。
  “秦雨呢,怎麽還不見人?”苗雨蘭沖第壹個跑過來跟她打招呼的常健問。
  “領導在山裏,最近他瘋了。”常健說。
  “領導,他是誰的領導,我來了他難道不知道?”
  “沒想到主任您能來這麽快,我馬上去叫他。”
  “不用了。”苗雨蘭說著,跟常健往營地去。營地非常簡單,就三頂帳篷,周圍再用石頭啊啥的壘起壹道邊,科考組用的儀器設備單獨放在離帳篷不遠處。穿紅衣的女子遠遠看住苗雨蘭,並不急著過來打招呼,苗雨蘭再次看她壹眼,心裏有點不是味。
  “她是誰,怎麽跟妳們在壹起?”沒走幾步,苗雨蘭又忍不住問常健。常健看了壹眼宋佳宜,說:“是秦雨請來的,老跟他在壹起呢,說是鄧朝露大學同學。”
  “他們老在壹起?”
  “是啊,我也搞不清,科考帶她來幹什麽,多此壹舉嘛,礙手礙腳。”
  苗雨蘭的步子僵住,似乎瞬間,明白了許多,目光死死地盯住那壹團紅,盯住宋佳宜那個方向。如果不是範院長硬拉她進去,她都不知道腳該往哪邁。
  這次見面並沒有讓苗雨蘭的心輕松下來,相反更加沈重。秦雨並非她想象的那樣,給她壹個滿意的回答。人是來了,從觀測點騎馬回來,但是談得很不理想。
  秦雨聽完苗雨蘭半是責怪半是傷情的述說,沈悶半天,說:“她這樣子,能怪誰呢,只能怪她。”
  “秦雨妳不能這樣,妳是她丈夫,她出了事,妳當然得負起責來。”
  “負什麽責,能負起?”秦雨壹邊擺弄儀器壹邊說,那架儀器在山上摔壞了,秦雨顯出很心疼的樣子。苗雨蘭有幾分生氣,哪有丈母娘千辛萬苦趕來,女婿這種態度的?壹把奪過秦雨手裏儀器:“我跟妳說話呢,能不能認真壹點?”
  “我很認真。”秦雨坐端了身子,很有耐心地聽嶽母繼續往下講。苗雨蘭卻再也講不出什麽,要說的她都說完,此刻她最想要的就是秦雨的態度。
  “說呀,妳到底想咋?”見秦雨不說話,苗雨蘭問得直截了當。
  “我沒想咋樣,我只想好好生活。”
  “那就回去,跟小涵好好過,她現在需要妳。”
  “她需要的根本不是我。”
  “小雨妳不能這麽說,妳們是有感情基礎的,再說小涵也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妳啊。”說這話時,苗雨蘭心裏很是擰巴了壹下,但她還是理直氣壯說了出來。
  秦雨苦笑了壹聲,這笑很無奈,丈母娘目前仍然堅持這樣說,他還能怎樣。
  “小雨啊,不是我說妳,當男人的,不能把女人追到手就不管。女人是需要疼的,多關心多交流還有適當時候做點妥協,讓讓女人,女人不就全聽妳的了?妳可不能現在就有大男子主義,那東西很可怕,妳要好好珍惜啊,妳這邊做好了,難道還怕她做不好?”苗雨蘭以為秦雨有悔意,說的更加起勁。沒想秦雨給她說了這麽壹句:“算了吧,我怕她,真的怕。”
  “這麽說,妳是鐵了心不壹起過了?”苗雨蘭剛變熱的心刷地冷卻,眉頭復又擰了起來。
  “我沒這麽想。”
  “那妳怎麽想?”
  “我什麽也沒想,我就想工作,就想把課題做好。”
  “妳這是狡辯!”
  “我不用狡辯!”
  “秦雨,我問妳,是不是心裏又有人了?”
  “您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妳也別裝傻。”
  “裝傻,我裝什麽傻?”
  “妳做的事妳自己知道,不要逼我說出來!”
  “您……”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丈母娘跟女婿裏面吵架的時候,範院長站在門外,不住地搖頭。人啊,怎麽能這樣?範院長是很想勸勸苗雨蘭的,做人不能這樣,壹個人太是急功近利,太不擇手段,這人就離毀滅不遠了。但他又知道苗雨蘭這人不能勸,聽不進去不說,還會嗆妳壹鼻子灰。
  秦雨自然不肯下山,理由很充足,不管苗雨蘭怎麽逼,他就壹句話,科考現在離不開人。苗雨蘭以領導身份強行命令他,秦雨說:“我不會就範的,我明確告訴妳,這課題還有這次科考,誰也甭想插手,我不想再次讓別人毀掉。”
  苗雨蘭差點背過氣去,竟然有這麽無禮的人。轉念壹想,就知道秦雨這話從何而來了,他是恨上次那個課題,那個讓她改得面目全非的課題。想到這裏,苗雨蘭忽然心虛,不敢跟秦雨較勁了。就在不久前,吳天亮挨批的那些日子,因為那個課題還有項目報告,她也讓副省長黃國華狠狠批了壹頓。“搞的什麽課題,不倫不類,說科研不像科研,說政府工作報告不像政府工作報告。廢紙壹張,有什麽用?”然後怒盯住她:“妳就是苗雨蘭?”苗雨蘭嚇得趕忙點頭,“聽說妳也是老水利工作者了,怎麽對水利壹點感情也沒,搞這些東西,妳不覺得心裏難受?”
  完了,當時苗雨蘭的心就涼透了,領導稍不滿意,下面的人都吃不消,何況如此直接的批評。就在她滿頭冒汗,心裏急著想對策時,副省長又說:“我看這個中心沒必要存在下去,既然都不幹正事,不如解散算了,每年花那麽多錢養著妳們,到頭來卻什麽也不做,不如把這些事交給能做的人去做。”
  苗雨蘭以為副省長只是說說氣話,發通牢騷,哪知人家心裏還真這麽想。苗雨蘭最近心裏極為不安,不只是女兒和丈夫相繼出事,她自己這邊,也是麻煩不斷。上次秦雨他們搞的那個課題被猛批壹頓,緊跟著新的兩個項目被取消,中心主任跟她說:“形勢不好啊,這次是把粉搽在了屁股上,自己找罪受。弄不好,我們這幫人全被端掉。”話說完沒兩天,省裏相關部門派進審計組,要查這些年科研項目的賬。
  壹連串的變故還有打擊,搞得苗雨蘭生活全亂了套。權力沒了,輝煌沒了,女兒的婚姻眼看也沒了。從山上下來,苗雨蘭就知道,女兒跟秦雨,怕是再也難回到恩恩愛愛的那壹天,離婚已經是擺在眼前的事,不過秦雨暫時還沒有膽量提出來。當然,她也不是沒有防範,山上跟秦雨爭吵完,她將目光突然對在常健身上,這壹對,便讓苗雨蘭生出壹個大膽的想法來。下山時,她執意讓常健送她。常健當然求之不得。對這個來自窮困山區的碩士生,苗雨蘭再是了解不過。人都是有軟肋的,抓住了人的軟肋就等於抓住了事物的核心,擺布起來就容易得多。想想當年,苗雨蘭不就是先別人壹步抓住許多人的軟肋,不然,能有今天?
  別怪苗雨蘭心狠,她就壹個女兒,這輩子如果女兒活不好,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下山路上,她已布好壹盤棋,對常健,也壹改往日的冷威和嚴肅,變得和藹可親,左壹個小健右壹個小健,叫得那個親,好像常健已經成了壹家人。常健那個興奮,能讓主任如此關愛,是他做夢都想著的。常健不小了,下個月是他三十歲生日,可目前他要啥沒啥。要老婆,沒。要家,沒。要事業,更沒。常健做夢都想出人頭地,都想超過秦雨,為此他在單位就跟哈巴狗壹樣,見誰都搖頭擺尾,歡快地叫。可如今,壹個沒有根基沒有靠山的人,想出人頭地真是太難。常健渴望機會,渴望生命中出現奇跡。苗雨蘭突然對他親切備至,常健真是受寵若驚,壹路興奮的,簡直想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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