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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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壹十壹章 到此壹遊,攔路者死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世界的生死系於自己壹身,那種恐怖的程度,更是難以想像,桑桑聽到寧缺的話後,依舊沈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寧缺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有些微涼,但不像犯病時那般嚴重,稍壹思忖後,替她穿上裘衣,抱著她走下黑色馬車。
  二人踩著將要凍硬的荒原土地,走到那株菩提樹前。
  放眼望去,四周壹片荒蕪,偶有幾株寒柳也早已落葉枯幹,不知何時遠遠傳來淒厲的鳥鳴,依舊青翠的菩提樹,在荒原裏顯得極為醒目。
  寧缺和桑桑在爛柯寺裏學佛讀經多日,已入禪門,清晰地感覺到菩提樹下的地面上殘留著壹些佛性,那些佛性很少,給人壹種蒼涼久遠的感覺。
  菩提樹下的地面上,有幾處微凹的痕跡,裏面光滑如鏡,很奇妙的是,無論落葉還是無數年的灰土,都沒有在裏面有任何殘留。
  寧缺看著那些痕跡,在腦中大概比劃壹下,發現恰是壹人躺下時,會在地面上碾壓出來的印跡,最前面那個小的凹陷,應該是肘彎承力之所在,然後下面幾個相對較大的,便是身軀在地面上留下的印子。
  他對桑桑說道:“據說佛祖涅槃的時候,是側臥閉目,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桑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帶自己來看這棵菩提樹,來看佛祖留下的遺跡。
  “世間修佛之人,都想能夠到這株菩提樹前來拜壹拜,我們沒有想過,卻來到了這裏,如果說真有所謂機緣,這便是我們的機緣。”
  寧缺說道:“學佛對妳的身體有好處,哪怕只能治標,也應該繼續下去。這株菩提樹下殘留的佛性,應該對妳修佛有幫助。”
  桑桑虛弱地靠在他的懷裏,說道:“我們以後去哪裏?”
  寧缺說道:“當然是回書院。”
  桑桑的身體微縮,顯得有些不安,說道:“可是我很擔心。”
  寧缺微微皺眉問道:“妳擔心什麽?”
  “書院是想替我治病,但如果我的病真是冥王留下的記號,怎麽治得好?我能感覺到,這株菩提樹下殘留的佛性,對我沒有什麽幫助。”
  桑桑有些難過說道:“妳有沒有想過,如果直到最後書院都治不好我的病,世界馬上便要因為我而毀滅,那時候該怎麽辦?”
  寧缺沈默片刻後說道:“我說過我不在乎。”
  桑桑低聲說道:“但夫子和師兄們也會像妳壹樣不在乎嗎?”
  寧缺沈默,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很清楚老師和二位師兄,確實是想治好桑桑的病,但如果真治不好,難道他們真能眼睜睜看著冥界入侵?
  桑桑擡起頭,看著他認真說道:“寧缺,妳有沒有想過,我們自殺算了?”
  寧缺輕拍她的後背,說道:“如果是書上那些悲情故事,倒真有可能是這種結局,不過我早就說過了,這不是書上的故事,我不愛讀書,不想死,更不想妳死。”
  桑桑難過說道:“但我們沒有未來了。”
  冥界入侵代表著永夜的到來,代表著人世間的毀滅,冥王的女兒,自然是整個人世間的敵人,哪怕是書院或大唐帝國,也不可能壹直站在整個人世間的對立面,這也就意味著,世界再大,也不再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寧缺沈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我看過天書明字卷,也看過佛祖留下的筆記。我知道佛祖已經看到了人世間的未來,所以他才會想辦法弄這麽壹個懸空寺,才會留下棋盤,才會留下盂蘭鈴,為的便是應對冥界入侵。”
  桑桑不懂他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寧缺看著她說道:“歧山大師說過,如果試圖去看到未來,哪怕只是淡淡壹眼,將來也會改變,佛祖當年看到了將來,他已經做了這麽多的準備,那麽他看到的將來自然和真正的將來之間,有很大的區別。”
  桑桑說道:“妳是說未來並不註定,所以我們不需要煩惱?”
  寧缺說道:“未來和死亡其實很相像,如果已經註定,那煩惱便沒有意義,如果可以改變,那我們更沒有必要煩惱,只需要努力去改變。”
  桑桑說道:“我明白了,這句話很有道理。”
  寧缺說道:“雖然我偶爾也能說出壹些很有道理的話,但這句話確實不是我說的,是老師他老人家說的,所以我堅信不疑。”
  然後他看著桑桑的眼睛,說道:“也許整個世界都不會允許我們再活下去,我們還是要回到書院,因為如果這是最後壹次信任,當然要留給老師。”
  桑桑蒼白的臉上露出壹絲笑容,點了點頭。
  寧缺微笑說道:“隨時可能會死,明天也許便是最後壹天,其實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可以催促我們做很多以前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桑桑靜靜看著他,鼓起勇氣說道:“我要和妳生孩子。”
  寧缺怔住了,然後苦笑說道:“生孩子需要很長時間,有沒有現在想做的?”
  桑桑問道:“妳現在想做什麽?”
  寧缺牽著她走到那棵菩提樹前,取出壹枚鋒利的箭簇,在這棵被世間佛門信徒視為絕對象征,神聖不容侵犯的樹上,刻下壹行小字。
  “天啟十六年秋,書院寧缺攜妻冥王之女桑桑,到此壹遊。”
  ……
  ……
  黑色馬車在寒冷的荒原上孤獨地前行,因為四面荒野無垠的緣故,速度奇快的馬車看上去就像是在壹張黑灰二色的紙上緩慢挪動。
  寧缺和桑桑曾經在荒原上生活過,對於這種單調和荒涼並不陌生,極為熟悉適應,他們知道,就算在中原北方的荒原裏,如果運氣不好,都有可能十天半個月看不到壹個人,更何況這是在更荒涼的極西荒原深處。
  但他沒有想到,就在馬車離開那棵菩提樹約十幾裏地後,前方的原野間便出現了壹個人,而且是他現在最不想遇見的那種人。
  那是壹名面容黝黑蒼老,僧衣破舊,渾身灰塵的老僧。
  行走世間,最需要警惕的便是和尚道士女人這三類人,而這片荒野距離懸空寺不遠,怎麽看這名老僧都應該與懸空寺有關系,寧缺神情微凜。
  看著在身前數十丈外緩緩停下的黑色馬車,老僧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開來,黝黑膚色裏夾著的石礫簌簌落下,寧靜的眼眸裏流露出悲憫的神情。
  老僧宣了壹聲佛號,說道:“誰能想到,冥王之女和書院十三先生居然會來懸空寺,難怪無論人世間怎樣苦苦搜尋,也找不到妳們的蹤跡。”
  黑色馬車前懸著青色的車簾,荒野間那名老僧的聲音透簾而入,寧缺沈默聽著,低頭做著自己的準備,只是動作略有壹絲停頓。
  因為他從這名老僧的話中聽出,人世間已經搜尋自己和桑桑很長時間,然而自己和桑桑不是剛從爛柯寺逃離,為何便驚動了整個天下?
  老僧緩緩舉起右掌,在胸前單手合什,想到壹種可能,眼中的悲憫神情愈發濃郁,感嘆說道:“看來果然是歧山師兄把妳們送到了這裏,棋盤呢?”
  “如果我們把佛祖棋盤交出來,妳肯放我們走嗎?”
  寧缺看著身前的青簾,聲音毫無情緒波動,臉色卻驟然間變得蒼白起來,身體開始劇烈的擅抖,身上已然破裂的黑色院服絲縷更密。
  桑桑知道他身上有傷,很是擔心,但卻緊緊抿著雙唇,不發壹聲,把身體縮到了車廂角落裏,然後拿被褥遮住自己的身體。
  老僧嘆息說道:“書院十三先生果然如傳聞中那般,乃世間最擅戰鬥之人,明知冥人殊途,卻依然不忘亂我心神,然而……”
  話至此處,戛然而止,老僧神情驟凝,感受到兩道極為淩利強大的符意,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來到自己身前,然後開始切割寒冷的秋風!
  黑色馬車車廂裏,桑桑蓋在身上的被褥出現了很多道極細的口子,仔細望去,可以看到每道口子其實是兩條貼的極緊的細口,棉花從口子裏綻了出來。
  寧缺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手指在身前的空中緩慢而吃力地劃過,就像指尖上懸著壹座沈重的大山,身上的黑色院服被溢出來的符意切割成了無數條碎布,青色的馬車車簾從中斷成三截,緩緩飄落。
  老僧面色微凝,盤膝而坐,合什於胸前的手掌微微側翻,壹道極為精純悠遠的佛息,頓時油然而生,似光罩壹般護住自己的身體。
  數十丈外的黑色馬車裏。
  寧缺收回手指,挽弓搭箭,中食二指摳著堅硬緊繃的弓弦微微擰轉,然而松開,只聽得噗的壹聲輕響,鐵箭尾端暴出壹團白色的空氣湍流,然後瞬間消失!
  正在飄落的青色簾布上出現了壹個黯沈的印跡,印跡中的青色布料,緩緩散開,如花粉般向著空中拋散,露出壹個極為渾圓的箭洞。
  青色布簾還在飄落,上面的箭洞正在形成,然後瞬間之後,只聽得嘶嘶淩厲聲響,寧缺的身影撕破青簾,閃電般躍下馬車,向著數十丈外的老僧急掠而去!
  荒原空中那兩道極為淩厲的符意,自然便是寧缺的二字符,這是他最強大的神符,在爛柯寺裏,即便是七念和葉蘇,都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破解,然而那名面色黝黑蒼老的苦行僧,不知是何方神聖,竟能以佛息暫時抵抗。
  不過即便如此,在二字符的恐怖切割威力之下,苦行老僧盤膝動念,以佛息相抗,滿是灰塵沙礫的身體,卻等於是被二字符束縛在了原地。
  在這種情況下,苦行老僧如何躲得過強大的元十三箭?
  老僧清楚自己避不開寧缺的鐵箭,就在他隱隱感知到遠處那輛黑色馬車裏的氣息有些詭異之時,他提前做出了應對。
  老僧壹直安靜撫在膝頭的左手掌表面,忽然泛起壹道金色的光澤,看上去就像是變成了純金打造而成佛掌!
  老僧於極短的時間內,碾碎秋風提起金色的左手掌,看似緩慢實則快速無比地擋在了自己的胸前,就在此時,鐵箭已至!
  鋒利的箭簇攜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射中老僧的金玉般的左手掌上!
  只聽得壹道輕微撞擊聲,苦行老僧的金玉左掌片片崩碎,斷口處無血無肉,泛著金色的光華,在荒原上像金沙般四處拋散。
  鐵箭射碎老僧的金掌,並未就此停止,斜斜向上疾飛,嗤的壹聲穿透老僧的左肩,帶著壹蓬血花和整個肩頭,化作壹道流光,消失在遠處。
  老僧身受重傷,臉色驟然蒼白,卻沒有流露出什麽恐懼神色,反而極為平靜,胸腹微陷,將身前的空氣盡數吸入胸裏,然後枯唇微啟。
  然而就在此時,寧缺的身影已經如閃電般隨箭而至。
  他的右腳重重踩在地面上,震起塵礫與冰屑,腰腹發力,手中的樸刀噗的壹聲刺進老僧小腹,浩然氣隨刀而入驟然爆發!
  嘩嘩聲起,如暴雨驟然出於陰雲,在樸刀刀勢和浩然氣的強大威力之下,老僧的身體變成無數血肉碎塊,四處濺飛。
  片刻後,那些血肉碎塊從空中落下,落在堅硬的荒原地面上,發出密集的啪啪輕響,就像是陰雲裏落下的暴雨終於抵達了地面。
  寧缺收刀入鞘,從袖中取出壹張火符,扔到地面上,然後向黑色馬車疾掠而回,根本沒有轉身看壹眼,那些血肉還有漸起的符火。
  黑色馬車再次啟動,向著荒原遠處而去。
  荒原之上火焰漸生,那名苦修老僧的血肉碎塊,被燒焦然後燒成灰燼,不知從何處飛來了十幾只黑色的烏鴉,聞著火中的味道,淒厲地鳴叫著,很是不甘。
  ……
  ……
  黑色馬車裏。
  桑桑臉色蒼白問道:“是誰?”
  “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名苦修僧很強,肯定不是懸空寺裏的普通僧人,至少是寶樹大師那個層次,不然二字符便會把他給殺了。”
  寧缺指揮著大黑馬向著東南方向疾行,接過桑桑遞過來的毛巾,擦拭著臉上沾著的血水,沈默片刻後說道:“如果讓他有準備,我很難殺死他。”
  桑桑說道:“不知道是誰,還這麽強,妳就這麽把人給殺了?”
  寧缺仔細地擦拭著樸刀上的血水,平靜說道:“全世界的人都想殺我們,那麽從現在開始,誰攔在我們身前,我就會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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