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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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殺意濃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夜色初至,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往常喜歡在街邊壹面蹲著吃飯壹面與鄰居聊天的月輪國國民,不知道是畏懼頭頂的雲層,還是冥王之女的傳聞,紛紛躲回自已的宅院,街道顯得有些冷清。
  只有官府的差官在四處巡查。
  朝陽城的守衛比去年秋天剛到時要顯得嚴密了很多,但寧缺相信要帶著桑桑溜出去問題不是很大,只是先前他手握大黑傘散開念力感知,發現朝陽城裏的強者數量多了不少,更令他警惕的是,月輪國朝廷明顯加強了對朝陽城內部的搜索,街頭巷尾到處可以看到軍士,難道說佛道兩宗已經確認自已和桑桑在朝陽城裏?
  看來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只是去哪裏呢?
  如果寧缺只是壹個人,他早就會離開朝陽城,無論回書院還是去別處飄零,他都有自信,不會被佛道兩宗發現自己,然而如今他帶著重病未愈的桑桑,實在是不敢貿然行事。
  在朝陽城裏住了百余日,始終沒有看到大師兄的蹤跡,大師兄似乎根本沒有來過這裏,這讓他猜測,道佛兩宗可能用了某種方法,而他也沒有辦法去仔細尋找,因為隱匿行蹤最重要的壹點,便是要斷絕與外界的任何聯系。
  不放心獨自留在院中的桑桑,寧缺的察探工作很快便結束,他壹面在腦海裏不斷加深著剛剛繪制出來的地圖,壹面向小院走去。
  在離小院約數十丈外有條極不起眼的小溪,溪畔生著些青樹,他走到壹顆樹下,看著小院方向,確認桑桑沒有任何問題,在樹畔坐了下來,疲憊低頭。
  壹個秋天在爛柯寺,壹個秋天在荒原,然後來到朝陽城,整整壹百多天的時間,他都處於極度的緊張和焦慮之中,雖然身體能夠得到休息,精神卻沒有放松的機會,哪怕只是剎那時間的放松都沒有。
  從小時候離開長安城開始,他便壹直在生死邊緣掙紮,無論在岷山還是在荒原,都經常處於精神緊張的狀態裏,但那時候的緊張,總有舒緩的機會,無論是飲酒還是在火堆旁高聲歌唱,然而如今他和桑桑是這樣的孤單,面對著整個世界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根本找不到任何渲泄壓力的機會。
  寧缺以為桑桑察覺到自已精神的異樣,才試圖用可愛和閑話鬥嘴讓自已放松下來,他也極為配合,然而卻依然無法改善他當前的精神狀態,腦海裏那根弦崩到今天已經崩到了極致,隨時可能斷裂。
  他從溪畔揀起壹塊石頭緊緊握住,然後緩緩用力,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松開手掌,掌心的那塊石頭已經被壓成了幾截石礫。
  然後他站起身來,對著那棵青樹重重地捶了壹拳。他想學著記憶深處某篇文章裏寫的那樣,用這種方式來排解沈重的壓力,如此回到小院後,才能用最平靜的神情、最溫和的態度,面對病中的桑桑。
  現實與理想總是有差距的。
  寧缺看著身前的青樹,看著自已悄無聲息陷進青樹堅硬樹幹裏的拳頭,眉梢微微挑起,嘴唇微分,看著不出來是哭還是在笑。
  回到小院時,他已經回復了平靜,摸黑鉆進被褥,抱著桑桑微涼的身子,把臉靠在她的頸後,深深嗅了壹口,說道:“趕緊睡吧。”
  桑桑感覺頸後有些微濕,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但在他的眼裏除了平靜和溫暖,沒有看到別的任何東西,低聲問道:“妳哭了?”
  寧缺微笑說道:“這麽多年妳什麽時候見我哭過?”
  桑桑把頭埋在他懷裏,說道:“是不是先前提到山山姑娘,讓妳想起那些事情,愈發覺得後悔難過,所以傷心?”
  這是這些日子兩個人經常做的事情,但寧缺這時候沒有心情,所以他只是沈默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撫著她的背,傳達著掌心的溫暖。
  桑桑沈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我很笨吧?”
  寧缺問道:“哪裏笨?”
  桑桑擡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本來就不可愛,卻想裝可愛哄妳開心,裝的很難看,有時候甚至裝成了無理取鬧。”
  寧缺看著她說道:“妳本就是可愛的。”
  桑桑低聲說道:“哪裏可愛呢?”
  寧缺說道:“妳是我唯壹可以愛的丫頭,所以可愛。”
  桑桑微笑說道:“好肉麻,好酸。”
  寧缺也笑了起來,說道:“這句話是皮皮教我的。”
  桑桑還在笑,但不知何時淚水已濕了臉頰。
  寧缺伸手把她臉上的淚水彈掉,說道:“從五歲之後,就沒怎麽見過妳哭了。”
  桑桑說道:“前些年哭過壹次,離開老筆齋那夜。”
  寧缺說道:“以後不要哭了。”
  桑桑低頭,輕輕嗯了壹聲。
  寧缺的雙唇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然後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桑桑微睜著眼睛,微張著嘴唇。
  寧缺用力地抱著她,安靜而專註地親著,仿佛要把她瘦小的身子,完全壓進自已的身體裏,只有這樣,才能不讓她被別人看到,然後奪走。
  桑桑今年壹十六,雖然瘦弱,畢竟已經長成壹個少女,自有迷人處,寧缺的手伸進她的衣襟,輕輕撫揉。
  桑桑低聲說道:“我們生孩子吧。”
  “等妳病好。”寧缺看著她仿佛透明的眼眸,說道。
  “如果病永遠好不了怎麽辦?”
  “過兩天我們就要離開朝陽城,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可是哪裏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書院?”
  “如果不能回書院,那麽沒有人的地方,便是安全的地方。”
  ……
  ……
  天空中的那片雲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厚。
  雲層投下的陰影,已經把大半個朝陽城都籠罩進去,當朝陽升起的時候,朝陽城迎來極短暫的片刻晨光,然後隨著太陽升到雲層之上,城市再次陷入陰晦的天氣之中。
  從昨夜開始,便有數千名月輪國軍士在佛宗苦修僧的帶領下,沿著每條街道搜索雲層之下的朝陽城,這次搜索進行的非常仔細,沒有任何人敢於馬虎大意,每家每戶都被敲開,水缸糧窖之類的地方都沒有放過,只有在裏正和三戶鄰居的確認下,沒有外人居住,才會在門上貼上壹張紅紙表示沒有問題。
  被雲層陰影覆蓋的朝陽城面積雖大,但被這麽多人挨家挨戶搜索,逐步排除嫌疑,總有某個時刻,能夠找到藏在雲下的那兩個人。
  那個時刻的到來,比所有人預料的都更要早壹些,無論是懸空寺七枚大師還是羅克敵和他的十八名西陵神衛,都沒有想到。
  壹名來自懸空寺的苦修僧,正帶領著十幾名軍士沿著壹條小溪搜索,忽然間,在他身前的壹株枯樹上,出現了壹只黑色的烏鴉。
  苦修僧看著烏鴉微微皺眉,伸手輕揮,意欲把它驅走,然而黑色烏鴉卻顯得毫不懼人,反而沖著他極為淒厲地嘎嘎叫了數聲。
  數聲鳴叫後,那只黑色烏鴉離枝而起,在苦修僧頭頂繞飛三次,然後向著小溪上遊飛去,飛出約十余丈距離,便落在另壹株樹上,又嘎嘎叫了兩聲。
  世間修行者基本上都是昊天信徒,佛宗弟子拜的雖然是佛,對冥冥中的那些事情深信不疑,看著那只黑色烏鴉的異狀,苦修行僧神情漸凝,示意那十余名軍士在原地搜索,然後自行隨那只黑色烏鴉向小溪北面走去。
  走出約數裏地,大概已經走過了五六道街巷的距離,那名苦修僧眼看著那只黑色烏鴉飛入溪畔數十丈外的壹間小院裏,神情微變。
  緊接著,苦修僧的目光落到身前壹株青樹上,在堅硬的樹幹上看到了壹個清晰的拳洞,眼瞳驟縮,神情大變。
  他忽然想到,如果小院裏真是傳說中的那兩個人,自已因驚懼而禪心不寧,只怕瞬間便會被對方感知,壹念及此,他竟是收凝禪心,平心靜意,把所看到所猜到的壹切,都強行從腦海裏驅逐出去。
  苦修僧雙手合什,面無表情,不思不想,就像個渾渾噩噩的泥胎塑像般,緩步自溪畔離開,穿過窄巷,循著意識深處的本能,向著某處行去。
  他保持這樣的狀態走過數條街巷,無論是同門的師兄弟的呼喚,還是軍士異樣的眼光,都不能讓他停下腳步,直到緩步走進白塔寺。
  白塔寺的鐘聲,讓這名苦修僧從無識狀態裏清醒過來,看著圍過來的同門,他眼神裏壹片惘然之色,然後驟然清醒,現出無窮驚恐,噗的壹聲吐出血來,虛弱說道:“找到了。”
  ……
  ……
  羅克敵看著遠處那座小院,魁梧如山的身軀沒有絲毫顫抖,如巖石般的臉頰上沒有任何情緒,眼眸裏熊熊燃燒的戰意卻似乎要將看到壹切事物都焚成灰燼。
  十八名西陵神衛,身披紅色大氅,神情肅然站在他身體兩側,背著神賜長刀,看刀鞘的寬度,便能想見這些神賜長刀是多麽的沈重。
  七枚大師站在羅克敵身旁,靜靜看著遠處的小院,沈默很長時間後說道:“誰能想到,冥王之女會藏身在朝陽城裏?”
  兩名強者站立的位置,和小院隔著兩條街。這所以保持這個距離,是因為他們身上的殺意太濃,濃到以他們的境界都無法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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