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困龍陣

　　轟轟轟——
　　沈悶的雷聲滾過陰雲，電蛇在雲裏狂舞，劈下壹道道電光，湖面不停映出青白光芒閃爍四周。
　　陸良生甩了甩狼毫上的墨汁，套去封袋，在老人的目光，壹拂寬袖，掌中多了兩杯升騰熱氣的茶杯，旋即，遞過去壹杯。
　　“聽此間土地公說，閣下在金湖裏修行壹千兩百年，看湖畔各個村寨都有廟觀矗立，應該是做過不少好事……喝茶喝茶，邊喝邊說話。”
　　書生笑著擡了擡手，自己也抿上壹口，對於陡然語氣轉變的書生，老人活了那麽久歲數，豈能會輕易放下警惕，茶香飄過鼻間，須髯飄舞著，低啞的嗓音擠出雙唇。
　　“好厲害的幻術，本王活了壹千兩年，還是第壹次見到將幻術用的如此逼真，難得，難得。”
　　老人連說了兩句‘難得’，手掌握緊，將那杯盞捏的粉碎化為星點消散，“往後怕是再難見這般玄奇的幻術了。”
　　“閣下說話這般，想來也沒少威脅湖岸百姓吧。”
　　陸良生經歷何其豐富，這般威脅的話語，當做耳旁風吹開，托著茶杯，微笑著看去對方。
　　“還是說閣下最近覺得自身道行突然大漲，覺得有恃無恐？”
　　對面，老龍蹙眉瞇起了眼睛，下意識的伸手摸去還有灼痛的腰肋，手過去半道，忽然放下來，仰頭哈哈大笑出聲。
　　“呵呵……哈哈哈……閣下好壹張伶牙俐齒，不過此間湖泊乃我之地，五通神乃我家仆，用妳們人類的話，打狗也要看主人，現在連本王廟觀都要拆，誰才是有恃無恐？”
　　“下界之地，乃人間地界，自然有人間帝王說了算，妳受人間百姓香火，自然也要歸到人間帝王手中管轄！”
　　陸良生也不跟他客氣了，端著茶杯，單負壹手起身：“蛟龍得道，護佑此方百姓，得以廟觀香火自然是該的，可五通神不過五個成妖之輩，得妳庇佑胡作非為，以錢財許以鄉民，暗中卻是淫邪他人妻女，敗壞倫常，那日壹道人廢了五通，被妳追著尋仇，可辨過是非？”
　　狂風吹搖楊柳，枯葉飄過書生面前壹道瞬，陸良生轉過身來，聲音在同時拔高。
　　“……簡直枉受人間香火，枉立廟觀，本國師不拆妳的廟，拆誰的？！”
　　話語說到這句，壹字壹頓：“正好殺雞儆猴！”
　　轟！
　　陡然壹聲驚雷炸開，壹道電蛇瘋狂扭動，劈下雲間，與金湖上方落下的壹道閃電相撞，青白電光沖刺這片天地，人的視野間全是白茫茫的壹片。
　　躲在涼亭的幾個男女哎喲的捂上眼睛，距離陸良生十多丈之外的金淮安也是嚇得抱著腦袋蹲去地上，耳中全是嗡嗡的耳鳴持續，遠方，壹道窈窕的身影驚慌的看著天上兩道糾纏的電蛇，朝柳樹下的文弱書生跑去，將對方拉扯起來，朝遠處拖拽。
　　名叫霞姑的女子拉著他拖到路旁，大喊：“金公子，走啊，別躲在這！”
　　遠處的湖邊。
　　匍匐地上的老驢興奮的看著頭頂的電閃雷鳴，臀背上的書架，小門打開，蛤蟆道人打著哈欠站在門口。
　　“何事這般吵鬧。”
　　那邊正與陸良生對峙的老龍，感受到壹股妖氣，余光瞄了過去，眼眶不自覺的睜了睜，立在小門的蛤蟆也是楞了壹下，摸著肚皮的兩蹼唰的壹下負去背後，神色肅穆微微頷首，口中淡淡哼了壹聲。
　　“哼……小妖。”
　　紫星妖道！！
　　他怎麽在這裏？！
　　金龍大王壓下心頭驚疑，目光回正看去書生，“國師，當真不願收手，此間湖泊百姓，本王也護了許多年，就算要拆我廟觀，毀我道基，那也天道的事！”
　　對面，陸良生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葉。
　　“愚弄鄉民，庇護妖邪，本國師就得管！”
　　“好，那本王也沒什麽與國師好說的了。”
　　“請！”
　　感覺到金湖沿岸已有兩座龍王廟被道人和宇文成都拆除，陸良生心裏踏實了壹些，將手中杯盞化去，手指往城池方向壹彈，將這邊隔絕開來。
　　對面，老者也從石凳上起身，背對的大湖，水面波浪變得洶湧澎湃，嘩啦啦的卷起水浪、漩渦，雙手垂在左右漸漸曲成爪，聚集法力的同時，本能的又為往那邊書架瞥去壹眼。
　　那壹抹短小的身形也斜來壹眼，勾起蟾嘴露出壹絲冷笑，伸蹼抓過紫金葫蘆，背去後背，微開的蟾嘴，猩紅的長舌，呲溜舔過唇邊。
　　那老龍怔了壹下，看到那條熟悉的舌頭、布滿黑紋的葫蘆，手中曲成的利爪，頓時將法力散去，皺起眉頭，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壹步，擡手放去胸前擺出防禦的動作。
　　‘真是他……’
　　下壹刻，不再與陸良生說話，壹個轉身躍了起來，化作壹道長長的白光，沖去湖面，轟的壹聲濺起數丈高的大浪，高高飛濺開去的水花被風裹著，落去不遠的涼亭，撲了幾人壹身水漬。
　　“啊啊……剛剛那道光是什麽？！”
　　“是那個老頭，和畫畫的書生說話的那個老頭。”
　　“那個書生……怕也不是妖怪吧？”
　　亭中有男有女的驚呼吶喊之中，站在楊柳下的陸良生看著水浪翻湧的湖面壹息，伸手壹抓，放在墨硯上的毛筆飛入手中，摘取封套，隔著空氣朝畫架上的那幅金湖風景圖，在空氣裏寫出篆文。
　　“鎮！”
　　整幅畫頃刻泛起法光，前方廣闊的湖面上，起伏的水浪、波紋隱約印出了壹個巨大的‘鎮’字……
　　……
　　翻湧的水面之下，水流亂湧，魚群驚慌四措的遊動，長在泥沙、巖縫間的水草亂擺，蒙蒙渾水之間，湖底深處有著晶瑩光亮的建築。
　　飛竄過水底的白光落去裏面，白光瞬間化作修長蜿蜒的長身，盤去棲龍臺，青墨密集的龍鱗，布滿先前還未好的火傷，此時牽動，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楚。
　　‘老蛤蟆……還有那個書生……國師……好多年沒聽說過有國師的存在……’
　　長身蠕動間，越想越來氣，龍目裏，瑩黃泛起紅芒，此時，躲藏在這處湖底龍宮裏的五通神，只剩三個還在，看到棲龍臺上的老龍，紛紛探出頭來。
　　“怎麽辦，陛下也拿他們沒轍。”
　　“……幹脆，咱們跑吧，逃離此處，先去西北重重大山裏躲壹段時間，熬死外面那個書生，咱們再回來了。”
　　“等亂起來，咱們就趁機逃走！”
　　三妖說話間，腳下陡然變得不穩，跌跌撞撞的擠在壹起，那邊棲龍臺上的老龍昂起龍首，紅芒泛起的雙目望去上方波光粼粼湧動的湖面，壹股煌煌之氣壓在了上面。
　　“欺吾太甚！！”
　　眼中紅芒越發盛亮，忍著灼痛，四爪壹刨，長身在水中遊動，蜿蜒竄了上去，湖面轟的壹聲炸開，周身泛起龍威，穿過掀起的水浪懸去水面上空，龍須在嘴邊飛舞，兇神惡煞的盯著湖岸的書生。
　　然而，下壹秒。
　　陸良生手中毛筆在畫上壹勾，藏在畫中金湖的細節顯露出來，五個事先由道人布好的陣眼，在畫上與現實湖邊四周亮起法陣。
　　嘩啦啦壹陣鐵鏈的響動。
　　五條漆黑的殘影，唰的從法陣沖出，瞬間捆去漂浮湖面上方的龍影，鎖住四肢、龍尾，扭動的黑影前端，顯出蛇頭壹口咬住龍鱗。
　　“吼昂——”
　　風浪大作，林野狂搖，金湖之上，修長的身影拖著繩蛇掙紮扭動，發出淒厲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