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天下壹

　　大軍軍營之中，匯集著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各方將領。
　　天下的形勢已經很分明，帝國已經平定了燕趙齊魏等地，唯壹剩下的敵人只有如今被逼迫到垓下的十萬楚軍。
　　這是最後的獵殺，也是亂世的終曲。
　　當趙爽走進軍營的那壹刻，眾人行禮。
　　這營帳之中，有許多人都是降將，大部分人都是第壹次見到這位傳說之中的人物。
　　不過，許多人都有些意外，這位傳說之中的人物要比想象之中的要年輕許多，不見老態。而且，也沒有壹點架子。
　　“不必多禮。”
　　趙爽看著帳中眾人，揮了揮手，坐回了主位之上。帳中靜謐，這壹眾在戰場上猶如虎狼的將領，此時卻是大氣也不敢多喘。
　　“諸將，軍情如何？”
　　“大王，我六十萬大軍此時已經將垓下團團圍住，只是楚軍憑恃險要，壹時難以攻進去。”
　　張良拱手而道。
　　諸路大軍會軍，從各個方向堵住了楚軍的道路。不過，處在絕境之中的楚軍，戰鬥力便如陷入絕境的野獸，相當強大。
　　帝國軍數次的試探性攻伐都被打退了。
　　很顯然，這最後的壹戰，並不好打。
　　趙爽並不在意，揮了揮手。
　　“不必如此劍拔弩張，通告各軍，放出口子，楚軍中有願走者可以走，有願降者可以降。”
　　……
　　“怎麽樣了？”
　　垓下軍營之中，項少羽低著頭，捂著腦袋，詢問著。
　　“軍中的糧草已經不多了。再加上天氣越發寒冷，許多士兵身著的還是夏裝，凍傷者不少。”
　　如今還跟隨在項少羽身邊的都是他最為親信的部下。
　　便是到了這壹刻，楚軍依舊保持著頑強的戰鬥力。
　　然而，這股頑強的戰鬥力卻完全沒有用處。
　　便如下棋，只有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才會有來有往。可若是對方不落子，任憑妳有多麽高深的棋藝，也無法發揮出來。
　　帝國數十萬大軍將垓下重重圍困，將楚軍的退路都包圍住了。楚軍的後勤糧草運輸已經完全被切斷，十萬將士只能在垓下附近采集、狩獵。
　　可這樣的情況，卻是不可持續的。
　　因為馬上便要入冬了。
　　到時候，萬物枯索，生靈絕滅，楚軍在這片蒼茫的大地上能夠找到的食物將會大大減少，接近於無。
　　“必須盡快突圍。”
　　項少羽擡起了頭，皺著眉頭。
　　如今的情況，項少羽想要走，這數十萬帝國大軍攔不住。可他要帶著十萬楚軍走，那問題就相當復雜了。
　　項少羽站了起來，耳邊卻忽然響起了壹陣歌聲。
　　楚人之音，如此熟悉，在這漆黑的夜晚中響徹。
　　“這是將士們在唱麽？”
　　項少羽問道。
　　可這個問題，卻讓人難以回答。
　　……
　　“用兵之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今夜的夜色很好，天上壹輪月華，很是光潔。
　　臨風而立，韓信看著那隱藏在黑暗之中隱約的楚軍營寨，緩緩而道。
　　楚軍營寨周圍，數萬將士在夜色之中大聲高唱。
　　雖然這歌聲比不上專業的樂曲大家，可勝在整齊劃壹，讓人感到壹陣滲入靈魂的韻律。
　　趙爽便在他的身旁，聽著這話，微微壹笑。
　　楚軍戰力強悍，項少羽的勇武更是天下無雙。
　　可惜的是，這些優勢都在被最大程度的壓縮著。
　　“現在就要看項少羽能撐到什麽時候了。”
　　趙爽看了壹眼，便不再關心，轉身離開了。
　　韓信卻依舊註視著，壹雙若有靈性的目光，仿佛能洞穿暗夜迷霧，深入其理。
　　兵家是諸子百家之中比較特殊的壹派。
　　因為兵家的敵人往往是同為兵家的人。
　　韓信對於眼前的敵人，隱隱有著壹股相惜之感。
　　兵家中人，往往能從最為微小的方面，察覺自己的同類。眼前楚軍的壁壘，其安置部署，只能用傑作來形容。
　　項氏之主勇武之名遮掩下的是超乎當世兵家的才能。
　　只是如今這股才能，便在這寒風之中被漸漸消磨。
　　韓信與項氏少主同為兵家，但完全不是同壹個風格。
　　行軍打仗，在戰陣之中縱橫往來，當世之中，無人能及項氏之主。
　　可這份能耐，在韓信的面前卻並不足奇。
　　用兵之道，並不止於壹端。當世能與項氏之主匹敵者，如今卻在靜靜等待著。
　　同為兵家，韓信自然清楚，四面楚歌之中，項氏之主如今只剩下了壹條路。
　　……
　　“上將軍，敵軍在軍營周圍唱著楚歌，將士們聽了，痛哭不止。”
　　寒霜與榮耀，能夠鍛造壹顆最為堅硬的戰士之心。
　　這些日子以來，楚軍的將士跟隨項少羽，壹路突圍，無論經過多少苦難，哪怕是兵傷戰痛，饑寒交迫，士兵們都沒有留下壹絲眼淚。
　　可現在，聽著這楚音傳來，士兵們卻再難以抑制心中那股感情。
　　“厲害啊！”
　　這麽多天來，無論遇到多麽危難的場景，項少羽都沒有表露出多少危機感，可現在，他卻是如臨大敵。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
　　但凡兵家，都知道這句。可真正能夠用到如今這種地步的，卻是少之又少。
　　“軍心壹喪，我等只有敗亡壹路。”
　　項少羽很清楚，帝國軍中有著壹位攻心的高手。
　　這四面楚歌之聲，看似動人，可真正打的卻是楚軍的軍心。
　　從實際效果來看，他的確成功了。
　　只是對於項少羽來說，卻無法遲疑，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來人，召集軍中將校。”
　　……
　　天微微亮，壹聲喧囂，打破了寧靜。
　　“大將軍，楚軍營中奔出數百騎。這支人馬戰力強悍，沖破了我軍的包圍。”
　　韓信只是道了壹聲。
　　“知道了！”
　　這條路項氏之主終究還是走了。
　　對於項少羽來說，留在垓下軍營之中，只有敗亡。而帶著軍中精銳的骨幹，逃出生天，或許還能有生路。
　　只要有這些軍中骨幹，最為忠誠於項氏之主的人存在，等回到江東之後，他便還能在拉起十萬大軍。
　　可惜的是，這條生路，韓信早已經有所預料。
　　馬鳴聲起，便隨著天際的光芒初升的那壹刻，早已經等待中的數千騎兵騎上了戰馬，向著楚軍最後的精銳而去。
　　……
　　硝煙未盡，八百楚騎跟隨著項氏之主，馳騁在戰場之上。
　　身後是數千騎軍，還有茫茫的帝國大軍。
　　這八百楚騎是楚軍百夫長以上的精銳，戰力十分強悍。
　　可是隨著那數千騎軍的出現，項少羽便感受到了，對方那股殺意與實力。
　　鐵甲黑騎，高頭大馬。
　　這是壹支少現於中原的騎軍。
　　當初這支軍隊出現在薛地，隨著趙爽蕩滅了諸王之會。
　　可那時，項少羽不在現場。
　　如今，他們就追隨在身後，項少羽感受到了壹股蓬勃的戰意。
　　這是遇到生死大敵之時才會產生的反應。
　　項少羽心中有些興奮，渴望回身，與其酣戰壹場。
　　可理智卻在此時占據了上風。
　　他必須盡快帶領著這八百騎渡過烏江，回到江東。
　　然而，這數千騎軍的馬速，卻要超過楚軍的上等戰馬。
　　這數千騎雖然出發時間晚，可此時已經快要接近楚軍。
　　便隔著百丈的距離，數千虎賁軍開始變陣了。
　　從本陣之中分出了兩支騎軍，猶如仙鶴的翅膀，張了開來。
　　虎賁軍變陣，導致了速度上微微落後，可隨著軍勢擴張完畢，這股微弱的差異很快便被抹平了。
　　虎賁軍開始包圍這八百楚騎，可技巧卻是和巧妙。
　　兩翼的騎軍開始從左右插入楚軍騎軍陣列，沒有將其完全包圍，只是壹點點將其吃掉。
　　但凡在速度上落後，陷入了虎賁軍包圍之中的楚騎，都很快消失在了那茫茫的黑騎群中。
　　項少羽壹路狂奔，最初的八百騎，沒有壹個時辰，便損了大半。
　　眼看著繼續下去，也只有敗亡壹路，望著前方遙不可及的烏江水，項少羽心中反而生起了壹股戰意。
　　當即他勒緊了戰馬，減緩馬速，對調過身來。
　　同壹時間，帝國的鐵騎也停了下來。
　　“兄弟們，事已至此，與其繼續逃亡，不如奮力壹搏。”
　　“願隨上將軍！”
　　……
　　前方戰情如火，道路之旁，馬車卻是緩緩而行。
　　“大王，虎賁軍已經與楚軍交戰。”
　　“大王，韓信軍已經到達烏江，開始合圍。”
　　……
　　壹條條軍報傳來，趙爽的行進卻依舊緩慢。
　　所有的軍隊都按照既定的計劃，完成了應有的部署。
　　唯壹沒有料到的是，項少羽的戰力。
　　“大王，諸軍合圍，將項少羽困在了烏江邊，可壹時卻拿之不下。”
　　“知道了，立刻趕往烏江。”
　　“諾！”
　　……
　　鮮血彌散在江畔，項少羽手持炎神槍，猶如壹尊戰神壹般，無人敢近。
　　至此時，跟隨項少羽逃出楚營的八百楚騎，全部陣亡。
　　唯有項少羽壹人，依舊站在那裏。
　　戰神的目光之中，還存有著些許的不甘。
　　直到那駕馬車的降臨。
　　本是煊赫的大軍，在那輛馬車到來之時，都恢復了平靜。
　　無論是高昂的戰意，還是淋漓的恐懼，都在這壹刻消失了。
　　項少羽這壹生壹共見過趙爽兩面。
　　第壹次是在龍王山前，他在楚軍之中，看著那深鎖霧中站在巨石上的身著黑袍的身影。只是遠遠壹瞥，接著便離開了。
　　第二次，便是現在。
　　望著他壹步壹步走來，閑庭信步，在這茫茫江水旁，卻似壹個過客。
　　已經有許多年了，這世上幾乎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解，此世之中，曾經與戰國諸位神將壹起並立的身影，也是兵家之中曾經傳說之中的人物。
　　可他如今過來，天地仿佛肅靜了。
　　趙爽漸漸走近，項少羽看著，這位生死大敵，比他想象中的年輕，也比想象之中的更加文雅。
　　幾乎不像是壹個武將。
　　如果嚴肅的算，這是兩人第壹次正式見面。
　　項少羽看著他，大笑了壹聲。
　　“趙爽，可敢接我壹槍。”
　　趙爽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聲壹笑。
　　項少羽握著手中的炎神槍，向著眼前不到三丈距離的趙爽而去。
　　這曾經收割了無數性命的神器，在這短短的距離之中，卻遭遇到了最大的挫折。
　　便在趙爽面前，仿佛有著壹道無形的氣墻。
　　炎神槍在空中的時候，彌漫在槍身上的火焰卻是緩緩消散，速度也隨之減緩。
　　最終，在槍尖快要接近趙爽之時，被其輕輕壹握。
　　“這便是炎神槍麽？”
　　趙爽感受著這柄神器從槍身上傳來的澎湃之力，將其插在了地上，望向了眼前的項少羽。
　　對方此時的眸光，很是復雜。
　　壹聲大笑，項少羽拔出了腰間佩劍，自刎而亡，身軀便倒落在了地上。
　　趙爽看著眼前的年輕的屍體，似乎有些感慨。
　　最終，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嘆了壹口氣，轉身離去。
　　身後江水悠悠，預示著壹個時代的遠去，也預示著壹個時代的到來。
　　（全書完）


番外（壹）
　　白雲飄蕩在悠藍的天空，午後的陽光有些慵懶。
　　通往長安的商道上，往來都是馬隊，將各地的貨物都運送往帝國的都城。
　　“前面就是長安了麽？”
　　少女穿著迥異於華夏之人的服飾，渾身都是皮飾，個子不高，卻戴著壹頂大氈帽，壹路上都壓低了帽檐，整個人看起來都小小的。可此時，看著前方那座雄偉的都城，也忍不住註視良久，壹雙大眼睛中帶著幾分驚異。
　　壯闊宏偉。
　　臨來時，少女從部族之中去過帝國的人那裏學到的兩個詞，如今是親眼見到了。
　　這是壹副草原上無法見到的景象。
　　寬闊綿延的城墻，高聳入雲的闕樓，擁擠滿是人車的官道……壹幅幅景象組合，讓少女心中感受到了無比的震撼。
　　“公主，這裏人流復雜，我等還是盡快進城吧！”
　　少女回過了神來，看了壹眼周圍，壓低了聲音。
　　“都跟妳說過了，別叫我公主，稱呼我小唯就行了。別忘了，我們這次……”
　　小唯的話還沒有說完，耳旁便傳來了巨大的響動聲。
　　這樣的聲音來自草原的小唯從來都沒有聽到過，只能從記憶之中尋找相似的感知作為替代。
　　東胡故老相傳的可怕傳說之中，也就只有當年那個可怕的冒頓單於率領著他強大的軍隊發出戰爭怒吼的聲音能與之相比。
　　萬箭齊發，鳴鏑之聲讓人的骨頭都在顫栗著。
　　想到這個從小聽的傳說，小唯不禁壹顫，心中卻很快充滿了疑惑。
　　可這是在長安啊！帝國最繁華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怎麽會有這種聲音？
　　小唯雖小，可警惕性卻很大。她握著隱藏在腰間的短刃，時刻準備著應付可能來的危險。
　　可這危險卻不是來自四周。
　　“讓開，快讓開！”
　　耳邊傳來的聲音，卻不清楚從哪裏來的。
　　“戒備！”
　　草原上最為精良的護衛將小唯護在了中央，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危險。
　　牲畜的糞便味道混雜著人群中傳播的汗水的酸臭味，不好聞，可小唯此時卻越發覺得奇怪，更不敢動了。
　　本是慌忙趕路的商旅，此刻都向著周圍散開，甚至看著他們時，都指指點點的。
　　這感覺，就像是在草原上的羊群遇到了狼群，可這些羊非但不跑，反而聚集在壹起看熱鬧。
　　讓小唯覺得怪異無比。
　　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近，小唯的目光終於從地面上放到了空中。
　　“讓開，快讓開。”
　　小唯眼睛瞬時間睜大，可此時已經晚了。
　　碰的壹聲，煙塵彌漫。
　　小唯只覺得胸前結結實實挨了壹下，劇痛無比。等到她清醒的時候，正見壹名少年趴在她的身上，壹只手還放在了她的胸上。
　　“妳……”
　　小唯很是生氣，壹巴掌打在了剛蘇醒的少年的臉上。
　　力道之大，本是快要清醒的少年壹下子更暈了。
　　趁著這個時候，小唯與他拉開了距離，站了起來，環視四周的時候，她的護衛都昏迷了，此次帶來的貨物也都損壞了。
　　小唯很是生氣，正想要找帶來這壹切的罪魁禍首的時候，正聽到耳邊壹陣哀嚎之聲。
　　“怎麽會這樣，這可是我新研發的蝠翼，發動機居然全毀了。”
　　小唯轉過頭，正見那個少年，壹副如喪考妣的模樣，跪在了壹旁成了碎片的小唯也叫不上名字的東西旁，傷心得跟什麽樣似的。
　　“沒出息！”
　　小唯身為草原上的女子，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動輒哭哭啼啼的男子。
　　帝國的官吏很快就來了。
　　小唯是草原人，所有的事宜本有著九卿之壹典客下轄的外事司負責。
　　可來的官吏卻是正常維持治安的亭長和他的下屬。
　　亭長是個身材高大的關西漢子，長著壹臉大胡子，看到那個少年後，便壹陣頭疼。
　　“墨良，怎麽又是妳？”
　　那個少年回過了頭，臉上便是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像是壹個犯了錯的孩子。
　　小唯有些奇怪，他們似乎認識？
　　亭長揮了揮手，他手下的人將小唯的護衛先行帶下去醫治了。不久之後，亭長返回來的屬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亭長笑嘻嘻的走了過來，提溜著墨良來到了小唯面前。
　　“這位姑娘，妳商隊的護衛都沒有什麽大事，只不過怕是壹個月下不了床了。”
　　“壹個月？”
　　小唯心中壹緊，如今帝國的大軍與他們的部隊正在對峙，壹場大戰正待開始。
　　等壹個月？
　　到那個時候怕是什麽時候都晚了。
　　“如今呢都有兩個方法解決，壹個是上報給外事司，讓他們的人處理，公事公辦……”
　　亭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小唯便問道。
　　“那下壹個呢？”
　　“下壹個就是私了。不過姑娘放心，商隊的護衛治療的費用和貨物的損失，他們墨家都會賠給妳的。”
　　墨家？
　　小唯看著眼前這個讓他有些討厭的少年，豁然間有些柳暗花明的感覺。
　　“我們這次本來就是進長安販賣部族的貨物的，可現在這個樣子，我壹個人也沒有落腳的地方……”
　　小唯仿佛壹只受了傷的狐貍，期期艾艾的，委屈無助極了。
　　亭長壹聲大笑，拍了拍墨良的肩膀。
　　“放心，這小子會照顧姑娘妳的。”
　　“啊，我？”
　　墨良壹陣錯愕，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兩人在小唯的註視下，轉身抱著肩膀，偷偷摸摸的嘀咕著。
　　“老鄧，我哪有時間啊！”
　　“少廢話，光這個月老子就替妳擦了多少屁股。這小姑娘的護衛也不是善茬，看起來有些來頭。真要稟告到外事司，弄出些麻煩事，可沒法收拾了。”
　　老鄧說完，便轉身說了壹聲。
　　“就這麽定了。姑娘，這小子會照顧妳，直到妳們離開長安的。”
　　說完，亭長就帶著人撤走了。
　　長道之上很快恢復了秩序，可墨良看著小唯，卻是有些手足無措。
　　很顯然，墨良是第壹次遇到這種情況，完全沒有什麽經驗。
　　他們向著長安走著，壹路上墨良拼命地說著什麽，想要活躍活躍氣氛，可小唯卻沒有搭茬。
　　從機關獸聊到當世的神兵利器，就沒有壹個是女孩子喜歡聽的。不過墨良，卻是說個沒完。
　　直到快要到城門口了，小唯忽然問了壹句。
　　“那妳知道炎神槍麽？”


番外（二）
　　“六十年前烏江壹戰，楚國的上將軍項少羽手握炎神槍於我大軍陣中，往來無忌，那是壹個腥風血雨啊！”
　　茶館之中，壹眾看客聽得是津津有味。
　　說書先生在臺上，壹字壹句之中，仿佛讓在場之人回到了那蕭瑟的烏江岸邊，感受到了那名無雙大將的戰意與殺氣。
　　小唯換了壹身中原女子的裙沃，坐在墨良的身旁，不時拿著桌上糕點，吃了起來。
　　這還是她第壹次聽人說書，不過卻很是感興趣。
　　“項少羽真有這麽厲害？”
　　相處了些時間，小唯對身旁這個男子雖然還帶著幾分防備，不過卻不像是剛見面時那麽疏遠了。
　　“很厲害！”
　　墨良點了點頭。
　　“當時我祖父就在那裏，親眼看見了項少羽將追擊他的最為精銳的虎賁精騎斬殺殆盡，最後屹立岸邊，沒有人敢前去。”
　　“那後來呢？”
　　“項少羽自殺了！”
　　墨良只是說了這壹句，卻沒有再說下去。
　　小唯覺得有些奇怪，正好說書人的故事也到了尾聲。
　　“可惜啊！這千古的無雙之將，遇到了這千古難出的兵家之仙，垓下壹曲，楚軍再難挽回頹勢，這無雙之將，也是自戕岸邊，至死不肯過江東。”
　　“那炎神槍呢？”
　　小唯追問道。
　　墨良看了壹眼小唯。
　　“妳好像對這把神兵特別感興趣？”
　　自己的態度太過急切，連墨良這個癡迷機關術的呆子也察覺了出來。小唯輕聲壹笑，盡管她從小到大撒了不少謊言，可此時對於眼前這個呆子撒謊時卻有些局促。
　　“我當然感興趣，聽說這把槍可厲害了！”
　　墨良聽了這話，也沒有多想。
　　“那是！”
　　隨即，他看了壹眼四周，小心翼翼湊了上去。
　　“這把神兵可是有著弒神之力的。”
　　小唯壹楞，待在了當場。墨良見此，很是得意，又補了壹句。
　　“這是傳說啦！”
　　墨良拍了拍小唯瘦瘦小小的肩膀，先邁了壹步，向著茶館之外走去。
　　寬闊的街道上，傳來了震震的響動聲。
　　小唯跟了上來，縱目而望，遠方有著壹頭十丈多高的機關巨獸，在街道之上行走著。
　　這頭機關獸已經遠超小唯的理解了。
　　在邊境，帝國的軍隊與草原軍隊打仗時，也會使用機關獸。可像是這麽巨大的，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壹次也沒有！
　　小唯很難想象，如果這頭巨獸出現在戰場之上，自己的部族的命運將會如何？
　　不，壹定要阻止！
　　小唯握著胸前佩戴著的壹塊紫色的石頭，拯救族人的心越發堅定。
　　墨良盯著這頭機關巨獸，眼神中放著光。
　　“這頭機關獸應該是帶著修建宮殿的材料去皇宮的……”
　　便在此時，街道之上追著機關獸跑的幾個孩子，其中壹個撞到了墨良的身上，將他差點撞到。
　　“妳沒事吧？”
　　墨良卻是不在意，反而察看著自己懷中孩子的安全。
　　對方是個小女孩，長得很是可愛，紮著兩個羊角辮，看了壹眼墨良的服飾，很是好奇。
　　“哥哥妳是墨家弟子麽？”
　　“是的！”
　　“那妳知道那個大家夥是怎麽會動的麽？”
　　說到了自己的專業，墨良很快變得興致勃勃。
　　正見壹群小孩圍了過來，處在中間的墨良便像是壹個孩子王壹般。
　　“我們墨家的機關術驅動的力量分為兩種，壹種是外力，比如說風力、水力……還有壹種驅動力量便是……”
　　“神力！”
　　小唯看著那頭馬上要接近的巨獸，不覺得脫出口。
　　“神力？”
　　壹幫小孩子撓了撓頭，不知道這是什麽力量。壹旁的墨良也有些奇怪，因為墨家高階機關術的秘密雖然不是什麽絕密，但壹個草原人能說出來，也讓人有些詫異。
　　“我們壹般叫做魂力，是壹種很神奇的力量。”
　　砰砰砰！
　　巨大的機關巨獸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降臨眼前，那巨大的肢體上有著無數的齒輪零件，在緩緩運動著。
　　機關獸雖然巨大，但是控制的力量卻十分精準，仿佛壹頭活著的巨獸，在小心翼翼操控著自己的力量，沒有對旁邊的房屋造成壹點破壞。
　　“操控這頭巨獸，需要將近千人。等將來，這樣的機關巨獸將會更多，帝國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正在墨良感慨之時，壹塊石頭打在了他的腦瓜上。
　　“笨蛋，妳說得太多了。”
　　墨良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本能有些害怕，身軀微微壹縮，團在了那裏。
　　茶館二樓的屋檐上，壹個男子跳了下來。
　　他的身材比墨良高大許多，也長得英俊許多。
　　“二哥，妳怎麽來了？”
　　墨良從小就是便自己的二哥墨元帶大的，可沒少挨他的打。與癡迷機關術的墨良不同，墨元壹身黑色的連體長服，胸前刻著機關玄武的標誌。
　　“我不是來找妳的！”
　　墨元揮了揮手，賴得搭理湊過來的墨良。十幾個玄武衛壹瞬間出現在了小唯的身邊，將其團團包圍住了。
　　“東胡公主遠來，玄武衛招待不周，還請壹行。”
　　“二哥，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經過幾天的相處，墨良對於這個善良的少女觀感還是挺不錯的。
　　“妳這個傻子，她是奸細。”
　　“不可能！”
　　小唯看著不遠處為自己爭辯的少年，心中有些觸動。
　　只是，她壹句話也沒有多說，便跟著玄武衛走了。經過墨良身邊的時候，在對方復雜的眼神中，微微別過了頭。
　　……
　　玄武衛是直屬皇室的禁衛，暗查各種威脅帝國的人和事務。他們暫時關押人犯的牢房便在皇城邊上。
　　夜晚無聲，關押小唯的牢房中只有壹面窗戶，正對著皇宮方向。
　　自從被關押之後，她便壹句話都沒有多說，只是握著自己胸前的那塊紫色石頭。她很無力，也很迷茫，只能祈禱著。
　　便如當初帝國大軍壓境，她萬念俱灰時所做的壹樣。
　　“神啊，請給我指示吧！”
　　仿佛虔誠的信徒終於得到了眷顧，壹道紫紅色的光芒刺破暗夜的灰霾，從皇宮上空沖霄而起。
　　赫赫的光芒透過那扇小窗，照在了小唯的臉上，是那樣的耀眼。
　　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番外（三）
　　紫色的光束沖霄而起，映照著整個帝國的都城。
　　幽暗的牢獄之中，小唯看著那束久久不曾熄滅的光束，經歷過最初的欣喜之後，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即使那紫色的光束讓整個長安都陷入了壹定程度的混亂之中，可她依舊做不了什麽。
　　帝國軍隊與草原部族的戰爭從壹開始便陷入了壹面倒的形勢，他們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便在危亡之際，小唯接到了神諭。
　　她所知很是有限，只曉得神諭所指向的地方是帝國的都城。
　　在那裏有著能夠拯救她的部族的答案。
　　除此之外，壹無所知。
　　所以，她假扮商隊中的壹員，進入了帝國的都城。
　　可是，她現在依舊什麽也做不了。
　　“神明啊，請給陷入困難之中的您的信徒指示吧！”
　　恍惚之中，小唯聽到了壹聲輕呼。
　　“是妳麽？”
　　小唯聽到了聲音，不可思議地睜開了眼睛，想要把那股幻覺抓住。
　　可是這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小唯，是妳麽？”
　　墨良？
　　小唯有些錯愕，擡頭看，正見壹張大臉填充了那扇小窗戶，嚇了她壹跳。
　　“妳怎麽來了？”
　　“我來救妳啊！”
　　墨良很是欣喜，臉上的表情很是刺激。
　　“妳要怎麽救我？”
　　這是玄武衛的大牢，某種程度上說帝國最為“安全”的地方。
　　因為沒有人闖得進，也沒有人能夠離開。
　　“放心，小時候我不聽話，我二哥常常把我扔到這裏。我那時候就想著該怎麽逃跑，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
　　小唯看著那張臉，心中滿是驚訝。
　　這個小子常常在不經意間就說些讓人感覺了不得的話。
　　“妳躲得遠點，捂著耳朵。”
　　小唯按照墨良的話行動，很快，聲若雷音，即使她捂著耳朵，可頭皮依舊有些發麻。
　　那厚實的墻壁炸裂，墨良從煙塵中走了進來。
　　“妳為什麽……”
　　小唯還沒有說完，就被墨良抓住了手，拉著走了出去。看著眼前那背影，小唯的心裏忽然感到壹股充實感。
　　……
　　“大人，東胡奸細逃走了。”
　　閣樓之中，墨良的二哥墨元正在書寫，聽聞手下的報告，停了下來，道了壹聲。
　　“墨良救走了？”
　　前來稟告的玄武衛壹楞，本來他心中還有些猶豫該怎麽說，可現在卻沒有什麽負擔了。
　　“是的！”
　　“這小子為了追女孩子，居然敢炸了我玄武衛的牢房！”
　　前來稟告的玄武衛也不知道自己的首領話語之中是什麽意思，總感覺這話有些復雜。
　　“首領，該怎麽辦？”
　　“隨他們去吧！”
　　“可他們現在朝著皇宮去了。”
　　“那不正好麽？”
　　墨元輕聲壹笑，握著自己手中的筆，在雪白的紙張上繼續寫了下去。
　　……
　　太清池。
　　皇宮之中滿是宿衛，可只有這座太清池周圍，卻是見不到壹個影子。
　　隨著離這座皇家的林池越近，小唯身上那顆紫色石頭便閃爍的頻率就越高。
　　整座池水都孕育著不平靜的波濤，與小唯身上那顆紫色石頭與皇宮中壹道道的紫色光束相互呼應，仿佛在訴述著什麽。
　　眼看著小唯毫不猶豫就想要跳進池水之中，墨良連忙拉住了她。
　　“妳會水麽？”
　　“不會！”
　　生長在草原從來沒有見過大海的小唯如實的說著。
　　“那妳下去不是找死麽？”
　　“這是我的使命！我的直覺告訴我，答案就在這池水下面。”
　　“那我陪妳去！”
　　盡管不相信小唯口中的話，可墨良還是打算跟上去。
　　可小唯卻是搖了搖頭。
　　“妳也不會水吧！”
　　從玄武衛的牢房救出她，帶她躲過滿城的搜捕，闖入皇宮之中到達這裏。
　　這壹路上，墨良給了小唯太多的驚喜，也改變了小唯對於墨良的認知。
　　可接下來的事情，小唯必須獨自去做。
　　因為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妳二哥！”
　　小唯指著墨良身後，忽然喊了壹聲。
　　便在這話語之中，墨良本能性壹縮脖子，臉上堆起了笑容。
　　可他轉過身去，卻是空空壹片。
　　壹記手刀，小唯打在了墨良的脖頸上，將其擊暈了。
　　“對不起，這是我族的事情，我必須自己去做！”
　　小唯接住了墨良倒落的身軀，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地上。
　　沒入池水的那壹刻，大量冰冷的冷水湧入了口腔之中，那股致命的窒息感幾乎讓小唯放棄了抵抗，打算迎接接下來註定的命運。
　　可是她胸前那顆紫色的石頭忽然綻放紫色的光芒，壹層薄膜將她與那冰冷的池水隔離開來。
　　她又重新能夠呼吸了！
　　小唯的身軀漸漸下沈，可隨著她下潛，眼前卻不是壹味的黑暗。
　　隨著深度的下降，眼前的光也越來越亮。
　　甚至，這池水深處還有著巨型的水生物在遊弋著。
　　小唯叫不上它們的名字，可她有種感覺，如果沒有這顆紫色石頭，她恐怕會成為這些水生物的攻擊目標。
　　很明顯，這些強大的水生物是在守護著什麽。
　　小唯繼續下潛，眼前的光也越來越亮。
　　便在某壹刻，她脫離了水的束縛，掉落在了地上，而那層薄膜也就此消散在空氣之中。
　　小唯摔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許久，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這是壹座水下的宮殿。
　　眼前的事物早已經超出了小唯的認知。
　　她不知道這裏是哪，又是如何建造的，又為何要建造？
　　頂上是被某種力量束縛著的湧動的湖水，閃耀著粼粼的光澤，地板上與墻壁上都是晦澀的符文，閃耀著藍色的光芒。
　　小唯從水裏看到的光澤，就是這刻滿了整座宮殿的符文所散發的。
　　“妳終於來了麽？”
　　莊嚴卻有些疲憊的女聲傳到了小唯的耳朵裏，讓她壹驚。
　　小唯很快站了起來，看向了身後。
　　萬千晦澀紋路匯集成法陣，虛空之中閃耀著壹根根奇異的光束，交相編織，將壹個女人包裹在了宮殿的中央。
　　剛才的聲音就是來自她麽？
　　小唯心中想著，難道那些強大的水生物就是為了守護她麽？
　　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心中冒出了壹個可怕的想法。
　　亦或是看押？


番外（四）
　　“妳想的沒有錯！”
　　女子的聲音很是輕靈，能夠讓人完全忘記緊張與焦慮。
　　小唯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看清楚女子。
　　這個被囚禁的女人穿著壹身銀白色的鑲邊裙子，裙子邊緣繡著金色的蝴蝶與花朵，鋪展在地上。
　　金色的長發披散，似乎很久都沒有打理過，卻沒有壹絲邋遢之感，反而讓人覺得理所應當。
　　她有著壹種美，壹種超脫凡塵小唯無法訴述的美。
　　不需要雕飾也不需要打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於這世界的禮物。
　　看了這個女人壹眼，小唯就有著壹種感覺，仿佛這個女人不應該待在這凡塵之中壹樣。
　　“妳為什麽被囚禁在這裏？”
　　小唯緩緩開口，帶著壹絲怯意。
　　“我被趙爽囚禁在了這裏，快有六十年了。”
　　女子輕聲壹笑，帶著壹股自嘲的味道。
　　可這股自嘲在小唯看來，卻帶著壹股淒美之感。
　　“趙爽？”
　　“是的！”
　　女子微微擡首，目光看著法陣中央那壹道難以無法逾越的陣眼。
　　小唯的目光跟著看了過去，看到了壹把火紅色的兵器。
　　“這難道是炎神槍？”
　　小唯脫口而出的話語，讓女子陷入了沈思之中。
　　六十年的時光對於她而言不過是短短壹瞬間，可在這裏的日子，壹分壹秒都相當的漫長，讓便是永生的她也無法忍受。
　　可謂度日如年！
　　“六十年前，趙爽得到了這把炎神槍。他並沒有在如約銷毀這把兵器，反而……”
　　“怎麽了？”
　　“趙爽得到了蒼龍七宿的力量，屏蔽了我的感知，運用陰陽術和炎神槍，設局將我困在了這裏。”
　　女子的話讓小唯很是吃驚。她根本無法想象當時發生了什麽，只能聽女子繼續說著。
　　也許是困在這裏太長的時間，女子多了幾分人性，話語之間帶著幾分怨恨。
　　“這把炎神槍擁有著弒神之力，趙爽卻沒有殺了我，妳知道這是為什麽？”
　　小唯此刻已經明白了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份。氣血沖擊著心臟，讓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想要我的力量。”
　　“妳的力量？”
　　“看到外面那些巨型的機關獸了麽？”
　　小唯點了點頭。
　　“帝國建造了越來越多的機關獸，而驅動它們的力量則來源於我。趙爽在帝國各地都建立了能量樞紐，運用法陣抽走了我的力量，為這些機關獸維持動力。”
　　小唯聽了這個驚天密聞，整個人都楞住了。
　　“六十年的時光不過才剛剛開始，趙爽的目的最終是真正殺死我。今夜則是關鍵！”
　　小唯有些無法理解。
　　“而妳是能夠幫助我的人！”
　　“我？”
　　“妳身上佩戴著的石頭是當年所留，蘊含著神力，也只有妳能夠拔出炎神槍，破掉這個法陣，讓我離開這裏。”
　　“那您離開這裏之後，會怎麽樣？”
　　女子聽到了這裏，臉上重新流露出壹股神性的光輝。
　　“我會護佑妳的部族，懲罰那些制造殺戮與戰爭的人。”
　　小唯聽著這話，心中壹定，道了壹聲“好”，走向了法陣的陣眼。
　　正當小唯輕吸了壹口氣，在女子殷切的目光之中，要拔出炎神槍的前刻，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不要相信她！”
　　這壹驚呼讓小唯清醒了。
　　墨良！
　　宮殿的頂端，墨良從那粼粼的池水之中落下，渾身濕漉漉的。
　　墨良氣喘籲籲，可根本顧不上此刻有些糟糕的狀態，阻攔小唯。
　　“帝國已經對妳的部族停戰了。”
　　“妳說什麽？”
　　“帝國想要的是妳身上這塊石頭，妳帶著它離開了，帝國沒有繼續戰爭的必要。”
　　“我身上的石頭？”
　　小唯握著自己佩戴的石頭，看了壹眼，很是迷茫。
　　“為什麽？”
　　“剛剛二哥都跟我說了，帝國這些年大肆征戰，兵鋒遍及整個世界，甚至到達了遙遠的大洋彼岸，都是為了找到散落在各地的這種石頭。”
　　被關押的女子話音中有些焦急，甚至帶著壹股恨意，期望小唯立刻能拔出那把炎神槍。
　　“不要聽他胡說，他與他的同族殺戮草原上多少人？他的話不能相信。”
　　墨良卻是個實誠的性子，當即大喝了壹聲。
　　“我沒有胡說！要想徹底殺死她，只有找到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每壹塊這種石頭，而妳手中的是最後壹塊。她被囚禁在這裏這麽多年，留在世間的肉體早已經腐壞，妳拔出炎神槍的同時，她便會占據妳的肉體。”
　　墨良雙手抱著小唯的肩膀，大聲說道。
　　“這塊石頭是她最後的機會。”
　　小唯看著墨良，眸光之中湧動著淚水。
　　這壹刻，她不知道該信任誰？
　　“妳這個礙事的家夥！”
　　正如墨良所說，被困在湖底的存在早已經失去了肉體，可她依舊有著不俗的力量。
　　她奮力嘶吼著，精神的力量沖擊著墨良。
　　壹瞬間，墨良暈厥了。
　　小唯焦急上前察看，眼光裏充滿了關心。她最回首看向法陣中的女子時，帶著幾許憤怒。
　　可眸光接觸的時候，對方的眼神恍如有壹種魔力，讓小唯壹時間失去了自我，呆呆的站了起來。
　　“拔出這把炎神槍！”
　　女子的壹句話仿如命令壹般，讓小唯無法拒絕，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
　　她眼神空洞，站了起來，壹步壹步走向了陣眼……
　　……
　　那耀眼的沖霄的紫色光束忽然變淡了許多，且相當的不穩定。
　　皇宮的廣場之上，本在活動中的巨型機關獸，忽然失去了動力，巨大的身軀停頓了下來。
　　相應的，正在機關獸腹部打開艙門準備卸下貨物的升降梯也沒有了動力，停在了那邊。
　　壹眾墨家弟子上不上下不下的，亂了套了。
　　可接下來，混亂並沒有就此停止。
　　虛空之中的紫色光束斷斷續續，啞火了壹般，越發的無力。
　　壹時間，整座帝國的都城中所有依靠魂力運轉的機關獸，都失去了動力的源頭，無法運轉，都停頓了下來。
　　墨元遠遠看著這副畫面，眸光之中帶著幾分憂慮。
　　“看來墨良這小子那邊並不順利啊！”


番外（五）
　　隨著小唯漸漸拔出位於陣眼的炎神槍，整座宮殿都在抖動著。
　　位於宮殿中央被束縛著的金發女子擡起了手臂，伸向了前方。六十年來，束縛著她的虛空之壁正在減弱。
　　她失去了在人間的軀體，可肉體的觸感依舊在，能夠反應到她此時的形體中，被感知到。
　　嘶的壹聲！
　　仿佛被蟲子蟄了壹樣，女子縮回了手。
　　可盡管如此，女子的臉上依舊是喜悅之情。她能夠感受到，這麽多年束縛著她的法陣，力量正在減弱。
　　這種減弱不僅是這殿宇之中陰陽符術的力量正在衰減，更重要的是，隱藏在陰陽符術之後趙爽用以壓抑她的力量，正在松動。
　　這股力量與女子具有的力量同源，卻被趙爽所利用，反過來壓制住了她。
　　而等到女子掙脫束縛，那麽她便能收服這股力量。到時候，帝國多年南征北戰所取得的戰果，便成了毀滅帝國的最大因素。
　　可忽然，這種變化停止了。
　　女子轉過頭看向了陣眼方向，剛才那個已經昏厥的小子，此刻已然蘇醒，正死死的抱住那個小唯。
　　而小唯，意誌也有些松動。
　　被困鎖在這裏六十年，女子心中積郁著仇怨。她渴望逃離，並且向趙爽復仇。
　　在這種欲望的趨勢之下，女子可以毀滅阻擋在她面前的壹切。
　　“殺了他！”
　　女子的意誌依舊可以操控小唯，然而面對這個命令，小唯卻是遲疑著。
　　因為徒手拔出炎神槍，盡管有著那顆紫色石頭的加持，可小唯手上依舊滿是鮮血。
　　炎神槍上的力量再加上整座宮殿中的禁制力量，齊齊反噬在小唯的身上。
　　那爆裂的程度，就算是抱著小唯的墨良，也能夠感受到。
　　“妳醒醒啊！再這樣下去，妳也會死的。”
　　小唯的壹雙眸子中，在墨良的呼喊下，終於流露出壹股清明之色。
　　就在炎神槍即將被拔出的那壹刻，她看著滿手的鮮血與裂口，終於恢復了壹絲人的意誌。
　　她松開了手。
　　可就在這壹瞬間，她被炎神槍上的力量反噬，與墨良壹起，倒飛了出去。
　　“不！”
　　宮殿中央的女子幾乎絕望了。
　　可接下來發生的這壹幕，卻讓女子壹雙眸子都睜大了。
　　小唯身上佩戴著那顆紫色石頭，被炎神槍上爆裂的力量扯碎了繩編，倒落在了地上，正向法陣中央、向著她滾動。
　　墨良看著這壹幕，想要阻止。可接連受到精神上與物理上的攻擊，讓他此刻很虛弱。
　　他想要阻止，可難以邁步，終究只能看著這顆石頭滾到了法陣中央，那女子的手中。
　　隨著炎神槍將要被拔出，束縛女子的力量與女子本身具有的力量，已經到了壹個微妙的平衡點。
　　可這顆石頭的到來，讓局面完全改觀。
　　女子吸收了這顆紫色石頭上的力量。
　　長裙鋪展，隨著壹股勁風向著四周延伸著，直到極限。
　　女子的力量開始反噬法陣。那本是將要被拔出的炎神槍，抵受不住那洶湧的力量，倒飛了出去，插在了宮殿的墻壁上。
　　而隨著法陣陣眼失去了炎神槍的鎮壓，宮殿之中的力量開始變得無序。
　　這種無序正是女子所喜。
　　她如壹只饕餮怪獸，開始瘋狂吸取本是壓制她的力量。
　　女子的身體上浮，身著的白色的長裙飄飛，那淡金色的蝴蝶與花朵繡邊，也開始變成了血紅之色。
　　大量負面的情緒開始湧入，她變得有些瘋狂，猶如復仇女神壹般。
　　墨良拉著已經清醒的小唯，可此刻卻無能為力。在眼前那股力量面前，他根本做不了什麽，只能靜靜等待，或者說，等死。
　　墨良抱著懷中的女孩，等待著那壹刻。而小唯也緊偎在男子的懷中，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過了許久，那壹刻並未到來。
　　墨良睜開了眼睛，卻見宮殿之中本是束縛女子的法陣忽然起了變化。
　　壹種難以言說的變化。
　　墨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本在主動吸收力量的女子，現在卻完全變成了被動。
　　這殿宇之中的法陣，正源源不斷將力量輸送進女子的身體。
　　女子那美麗的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是憤怒，而惶恐。
　　她看向了四周，仿佛這殿宇之中有著其他人壹般。
　　“趙爽，妳做了什麽？”
　　女子的嘶吼在墨良看來只是徒勞，可他的耳邊，卻清晰的傳來了壹道聲音。
　　“女神大人，讓妳成為真正的神明。”
　　隨著這有些戲謔的話語落下，壹道劇烈的光芒閃耀。吸收了太多的力量，女子無法維持人形，在某壹刻變成了混沌狀態。
　　墨良與小唯，也徹底昏厥了過去。
　　……
　　長安城門口，經歷了不久之前的喧囂後，帝國的都城恢復了秩序。
　　墨良受了重傷，經過調理，上上下下綁著白色的繃帶，看著自己的二哥墨元，壹臉要解釋的模樣。
　　“在以前，帝國只能通過建造能量樞紐，為機關獸提供動力。可這樣壹來，機關獸的活動範圍受到了限制。可現在，隨著女神吸收了全部的力量，她已經失去了人的那壹面，她的力量也成為了鐫刻進這世間的法則。如此壹來，這個世界任何的角落能夠使用魂力。機關獸的活動範圍也沒有了限制。”
　　“這麽說來，二哥妳放我去找小唯，就是為了讓我搞砸這件事情了？”
　　面臨著墨良生氣的質問，墨元打了壹聲哈哈。他的耳邊，傳來了小唯的聲音。
　　“可這樣壹來，帝國再也無法壟斷這股力量。不怕將來，我們會成為帝國的威脅麽？”
　　小唯換上了來時的皮裙，帶著身後已經好了的護衛，來到長安的城門口，準備離去。
　　“怕是沒有用的。”
　　墨元輕聲壹笑，行了壹禮。很快，就讓出了地方，留給小唯與墨良獨處的時間。
　　小唯看著眼前的男子，盡管只有相處壹月，可對方卻給她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我要走了！”
　　墨良在此刻沒有了那夜獨闖水下宮殿的勇氣，反而變得相當的靦腆。
　　“嗯！”
　　小唯有些失望，可經過良久的時光，墨良依舊沒有說第二句話，直到護衛的到來。
　　“公主，我們該走了。”
　　“妳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壹路平安！”
　　小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勉強的笑意。她牽著馬，帶著從長安換回來的物資，向著遠方而去。
　　落日余暉之中，映照著有些落寞的身影。
　　墨元看著自己的弟弟，問道。
　　“怎麽，不舍得？”
　　“怎麽會？”
　　墨元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向著城門而去，臨走時，留下了壹句話。
　　“對了，帝國軍與草原部落休戰，正需要壹個精通機關術的大師去維修邊境的機關獸。上面已經下令讓妳去了。”
　　“真的？”
　　墨良二話沒說，拉著壹匹馬，就追了上去。
　　落日的長道上，少女聽著身後有些熟悉的呼喊聲，轉過身，看著那有些笨拙的身影，留下了欣喜的笑容。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