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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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鬥鬥鬥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這場本該只是刑部司刑部內部兩位郎中之間的較力,卻因為壹樁意外,變成了三法司赤膊上陣,魏王和梁王背後角力的戰鬥,最後在蘇味道的靈機壹動下,以壹種變相的妥協方式解決了。
  常之遠有罪,但是孝行感天動地,女皇陛下特旨特赦。於天下而言,殺人案還是殺人案,只是皇帝仁慈,予以特赦了,所以不可當成範例起而效仿。但是對官場上的人來說,尤其是三法司的人來說,則是勝負已定。
  憑什麽別的案子皇帝不動用特赦權,偏偏此案能上達天聽,這幕後的意味不是很明顯麽?在三法司的較量中,誰才是勝利者,可想而知!
  禦使臺和大理寺並不甘心失敗,大理寺咬牙切齒,準備尋摸楊帆的短處,報此壹箭之仇,而禦使臺失去了這次揚名立萬的機會,轉而揪住死者潘君藝的父親、那位吏部考功員外郎潘梓文不放,攻擊他養兒不教、攻擊他品行不端,攻擊他收受賄賂……
  反正禦使臺告人是不需要證據的,壹盆盆的汙水頃刻間就把潘員外潑成了黑人。
  禦使臺的瘋狂也是沒有辦法,本來自來俊臣被貶官之後,禦使臺就每況愈下,這壹次三法司角力失敗,禦使臺的威望更是壹落千丈,他們不趕緊找點事做,可就壹點存在感都沒有了。
  政事堂的裁決和皇帝的特赦旨意同時送到了刑部,楊帆接到了特赦的聖旨和政事堂的裁決之後,立即下令釋放了常之遠,並把其父常林喚來,嚴詞訓斥了壹番,常林自然唯唯諾諾,至於他肯不肯洗心革面從此棄賭,那就無法預料了。
  楊帆從大堂上出來以後,司刑司的員外郎左元慶、曹其根率領本司的各位主事、書令、書令史立即搶前祝賀。袁班頭和馮主事立在楊帆身後,仿佛護法金剛,顧盼左右,與有榮焉。
  隨後,都官郎中孫宇軒、比部郎中皮二丁、司門郎中嚴瀟君也率領本司官員紛紛上前慶賀,紛紛說要宴請楊帆,慶賀他首戰功成,刑部在三法司中揚眉吐氣。
  楊帆自然看得出,他們的邀請是很誠意的,絕不是剛到刑部時,陳東所說的那種遙遙無期的酒宴。楊帆自然不可能擺出壹副得誌猖狂的模樣,此壹戰固然奠定了他在刑部的地位,可要在刑部如魚得水,獲得廣泛的支持,當然離不開這些人的友情。
  好壹通熱鬧,好壹通寒暄,之後眾人才紛紛散去。
  楊帆回了司刑司,袁班頭和馮主事也沒有什麽事情,卻下意識地依舊跟在他的身後,直到進了刑部司的院門。
  正對面,依舊是那副獬豸神獸的壁雕,院子正中壹棵枝繁葉茂的桂花樹。院子裏很奇怪地再無壹個人,只有陳東壹人,背向院門,雙手負在身後,打量著身前那棵桂樹。
  馮西輝和袁寒不約而同地站住了腳步,雖然兩人已經鐵了心追隨楊帆,可是陳東把持刑部司久矣,余威猶在,兩人見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生了怯意。
  楊帆擺擺手,獨自走進了院子。
  楊帆走到陳東身邊站定,陳東頭也不回,久久,方喟然說道:“桂花開了!”
  楊帆看著枝頭綴著的壹朵朵的乳白色小花,這才察覺,有種很提神的清香之氣,回蕩在整個院落裏。
  楊帆吸了吸鼻子,道:“很香!”
  陳東笑了笑,徐徐轉身,面向楊帆。
  “楊郎中,恭喜妳!”
  “不敢,只是運氣好罷了!”
  “呵呵,楊郎中過謙了。我,是小聰明。妳,是大智慧!”
  陳東輕輕籲了口氣,仰起頭,看著枝葉遮蔽的天空,自失地壹笑,道:“陳某自不量力,壹直想跟妳鬥。在得知此案卷入了大理寺和禦使臺後,我還在自鳴得意,以為妳惹上了麻煩。其實……,從那時起,我就敗了!”
  陳東收回目光,深深地望了楊帆壹眼,道:“我想跟妳鬥,可是從那時起,妳鬥的就是大理寺、就是禦使臺,已經把我遠遠地扔在後面,根本不配再做妳的對手,無論妳是勝是敗,我都已經先敗了。”
  陳東搖搖頭,苦笑道:“可笑我那時還在自鳴得意,何其可笑。”
  楊帆微笑道:“小弟確實是運氣,選擇常家老婦毆殺兒媳壹案時,我也沒有想到,後面會惹出這麽多的麻煩。”
  陳東點點頭道:“的確是妳的運氣,不過才幹是壹種能力,機智是壹種能力,人脈是壹種能力,運氣,同樣是壹種能力,妳有而我沒有,我就得服氣。更何況,妳接下來的作為,絕不是運氣!
  如果妳屈服於某壹方面的壓力,妳會敗得很慘。但妳,站得比我們都高,看得比我們都遠。當別人還在算計該站在哪壹邊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時,妳已經站到了永遠正確的壹方。當我還在等著看妳如何讓各方都覺得滿意時,妳已經很清楚地知道……妳不需要向他們任何壹方有個交代!”
  陳東又擡起頭,瞇起眼,仿佛從那茂密的枝葉間看穿過去,看到了什麽。
  他定定地看了壹陣,才對楊帆道:“我敗了!不過,這對妳來說,只是壹個開始!後面……”
  楊帆點點頭道:“我明白,我現在只是站住了腳,僅僅是站住了腳而已!”
  有些話,是不可以說得太明白的,就像有些事不可以擺在桌面上談,兩個人都是聰明人,點到即止。
  陳東笑了笑,忽然又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汝州了,汝州府衙裏也有壹棵桂樹,不知道此刻開花了沒有。”
  楊帆皺了皺眉,問道:“陳郎中準備離開刑部?”
  陳東也皺了皺眉,道:“現在離開,還會有人送我,有人念著我。等妳把整個刑部司完全掌握在手中,再把我壹腳踢開的時候,陳某就真的成了壹只喪家之犬。楊郎中不肯讓我走的體面壹些?”
  楊帆道:“為什麽要走呢?我和妳不共戴天之仇?怎麽說妳也是我的前輩,對晚輩不是應該多加照拂和提攜麽?”
  陳東看著他,臉上漸漸露出古怪的神氣:“妳敢用我?妳放心用我?”
  楊帆笑了:“為什麽不敢?為什麽不放心?陳兄方才還誇我站得高,看得都遠,那麽妳知道我的誌向在哪裏嗎?”
  陳東與他對視著,良久良久,臉上終於慢慢露出了笑意。他雙手拱手胸前,微笑地道:“陳某只是這桂花樹下的壹只燕雀,所圖不過是刑部司的壹個郎中,他日告老還鄉、退休於居的時候,能加個侍郎銜,就是這壹輩子最大的願望了,怎麽會知道鴻鵠的誌向呢?陳某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
  桂花開了,滿城飄香。
  三法司審理潘君藝被殺壹案,余波蕩漾不絕,甚至激起了壹場更大的風波。禦使臺揪住刑部考功員外郎潘梓文不放,鍥而不舍地攻訐著,擺出了壹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勢。
  既然有人告,就得派人查,結果這壹查,潘梓文的屁股還真的不幹凈,就此被罷官免職,禦使臺在三法司較量中壹落千丈的聲名為此小有回升。
  緊接著,楊帆又在審理北市坊令應屠杖殺平民秦小白壹案時,揪出了應屠重金與死者妻子私了的事情,在審理中,應屠的後臺,也就是另壹位吏部員外郎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壹些影子。
  禦使臺這回算是破罐子破摔了,眼下既然爭不過楊帆,只好跟在楊帆屁股後面撿些殘羹剩飯,他們馬上開始彈劾起這位倒黴的員外郎來,再次把他參倒。
  禦使臺的名聲因此又小有回升,楊帆也是水漲船高,接連兩位吏部大員的落馬都與他有莫大的關系,因為這個緣故,再加上陳郎中對他的鼎力支持,他在刑部的地位和聲望壹時無兩,對刑部侍郎崔元綜的威脅遠比當初的陳東更大。
  當初楊帆與陳東相爭時,崔元綜坐山觀虎鬥,想讓兩虎同歸於盡,誰知這兩頭猛虎如今卻壹個鼻孔兒出氣,崔侍郎偷雞不成,後悔不叠。
  內部有崔元綜掣肘,楊帆此時也沒有余力向那些暫時藏起爪牙,甚至開始扮乖寶寶的酷吏們開戰,他只能抓緊時間消化吸收刑部的力量,以期與崔元綜壹決高下,與此同時,他開始尋找天愛奴。
  對楊帆這位風頭壹時無兩的刑部郎中,主管天下僧尼的祠部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壹聽他要查看近壹年中所有剃度的尼姑資料,雖然不明白這位自周興以後刑部最風光的大人物為什麽突然對尼姑來了興趣,還是全力配合他的調查。
  結果,當然壹無所獲。
  小蠻說:“女人即便出了家,依舊是女人啊,只要是女人,尤其是年輕的女人,誰會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剃光頭好難看,如果我要出家,就壹定去做女道士,道士可以留頭發,很漂亮,像仙女壹樣。”
  楊帆覺得娘子說得很有道理,而且他壹個大男人要闖到尼姑庵裏去壹個個的檢查人家小尼姑,也確實有點不像話,非萬不得已,這壹招是用不得的,所以他想先查過道士再說。
  但是道士是歸宗正寺管的,這就有些為難了。前朝時候僧尼道士都歸禮部管,李唐立道教為家教之後,道教就單獨拿出來,由掌管皇族、宗族和外戚事務的宗正寺來管了。
  如今的宗正卿是武承嗣,楊帆想通過宗正寺查詢女道士的資料,就得通過武承嗣。可是因為潘君藝壹案,楊帆已經同武承嗣徹底劃清了界限,再想找武承嗣辦事怎麽可能。
  再說,這位宗正卿武承嗣,此時正與梁王武三思鬥得不可開交呢!


第十六卷 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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