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九章

　　歡歡靠到張壹鳴身上，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聽著孩子們的故事，他們的純真總是能很容易地把人打動。

　　老秦接著說：“我於是又跟他說，妳現在還小，只要好好學習，助人為樂，跟壞人壞事鬥爭，就是壹個了不起的少先隊員，就沒有違背誓言。唉，什麽跟壞人壞事作鬥爭，那都是當時的壹些套話罷了，沒想到……唉……”

　　老秦臉上顯出了深深的悔意，“沒多久，這孩子出事了。那是在壹天放學回家的公共汽車上，這孩子見到壹個小偷摸人錢包，他就叫了起來，抓小偷。要是光叫叫那也就罷了，他還真去抓。公車到站，小偷逃下車，他追下去，抱住小偷的腳，人被拖倒在地，死也不撒手。小偷逃不了，壹急，掏出壹把刀，壹刀紮進了他的後背。”

　　老秦的眼中慢慢盈滿了淚水。“妳們不知道啊，當時沒有壹個成年人去幫他。就這壹刀，那孩子的脊柱傷了，從此再也站不起來。我去醫院看他，他拉著我的手說，秦老師，我不想當少先隊員了，我想退隊。我問他為什麽，他說，當少先隊員，我就要遵守我發過的誓，跟壞人壞事做鬥爭，可是，都沒有人幫我。我以後不想與壞人壞事做鬥爭了，但是我也不想違背我的誓言，所以我不想當少先隊員了。再說，秦老師，醫生說我以後站不起來了，我也不能與壞人壞事做鬥爭了。”

　　“妳們不知道，我當時心裏的那個痛，那個悔，我覺得這孩子背上的壹刀是我紮進去的。”

　　老秦停了好久，才道：“不說了，說起這個我難受。總之後來我花了近壹年時間，找到了那個小偷，我也用壹把匕首，同樣從他的後背紮了進去，幾乎把他紮透了。這個雜種，該死。”

　　老秦最後說得咬牙切齒。

　　“這件兇殺案當時還上了報，也不知道後來警察破案了沒有。反正我在殺了那小子的第二天就辭職了，離開了我的學生，我的學校，還有那個城市。

　　卷八 第079章 意外壹刺

　　老秦的故事讓張壹鳴心裏感到格外沈重、格外壓抑，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是老秦的教育誤導了孩子？是孩子對自己的誓言太過執著？都不是。是小偷太過兇殘？也許有壹點，但這也不是主要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周圍的人們，那些成人們太過冷漠、怯懦，達到了張壹鳴幾乎不敢相信的程度。

　　”怎麽會這樣？那些成年人竟然會這樣的冷漠和怯懦嗎？“張壹鳴似是在自言自語地問。

　　歡歡偎在張壹鳴身上，聽了張壹鳴這話，她說到：”就是這樣的，妳是不知道這世道人心，妳從來不關註這些陰暗的東西。“歡歡對世界的認識，永遠跟張壹鳴處在兩個極端。

　　”也許不完全是這樣。“

　　時隔多年，又經歷了很多事情，老秦看問題已經能夠不像歡歡這麽極端，”人們的冷漠和怯懦在壹定程度上是肯定存在的，正是這冷漠和怯懦，使得人們在那件事情發生的當時產生猶豫，所有人都以為孩子抱不住那小偷，小偷很快掙脫跑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可是孩子的勇敢和執著出乎人們的想象……“”某種程度上，孩子的勇敢和執著不也是緣自於他對成人們的冷漠和怯懦缺乏認識？我想，他壹定是以為只要自己拖住那小偷壹刻半刻，立刻會有大批人沖上來。可是……“歡歡似有反駁之意。

　　”是啊，我並不是在為當時周圍的成人們開脫責任，我的意思只是想告訴妳們，當妳覺得正確的事情，妳壹定要毫不猶豫地去做，妳的猶豫遲疑，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到時候妳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就像木頭這件事情，事後在當地的媒體上引發了大討論，很多當時在場的人都非常後悔和自責，這當然是比冷漠到底要好，可是對木頭而言，又有多大用處呢？“”所以，妳應該明白我為什麽幫妳去救阿美了？“老秦最後對張壹鳴說。

　　張壹鳴點點頭，老秦的話對他啟發很大。

　　”這個孩子最讓我敬佩的，還不是他能勇敢地去抓小偷，壹時的勇氣，可能很多人都鼓得起來，但是他時時刻刻把自己說過的話，把自己的諾言放在心裏，提醒自己要信守諾言，這卻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他。“歡歡看著張壹鳴，又接著說到：”我喜歡那種壹生壹世的承諾，不需要妳說的時候慷慨激昂，哪怕妳只是在我耳邊輕言細語，重要的是妳要把自己說過話放在心裏。“”我會的。“

　　張壹鳴捏了壹下歡歡的鼻子。

　　老秦看著這壹對年輕人，又想起壹些過往的舊事。”說起這信守諾言，堅持信念，我還有壹個故事。“”是嗎，妳再給說說。“

　　歡歡顯得饒有興趣。偎在張壹鳴身上，聽著老秦講過去的舊事，這樣的感覺真好。

　　”這是我壹個最好的同學的事情，他姓白，現在還在湘西苗家壹個叫坳裏的山村裏面教書。“說到這裏，老秦哈哈壹笑，”還是不說了吧，也許哪壹天，妳們有緣能遇到這故事的主角，讓他自己來告訴妳們吧。我要走了，剩下的時間留給妳們。“張壹鳴其實也很想再聽聽老秦的故事，但見他這樣說了，便也不好再強求。想起阿美還在客房睡著，跟老秦面都未見，張壹鳴心裏過意不去，便說：”秦大哥，阿美的事，我替她謝謝妳了。“老秦又是哈哈壹笑，”有什麽謝的。妳再說替阿美謝謝我，楊姑娘又該說妳了。“”為什麽？“

　　張壹鳴分別看了老秦和歡歡壹眼，不解地問。

　　”當然。“

　　歡歡直起身子，白了張壹鳴壹眼，”她是妳什麽人，妳憑什麽替她謝秦大哥？“老秦繼續哈哈笑道：”妳們倆慢慢討論，我走了。“2

　　”妳這個臭男人，還沒有秦大哥懂人家的心。“老秦走後，歡歡向張壹鳴嗔到。

　　”哪裏，那是秦大哥誤以為妳是小肚雞腸的人才那樣說，可我知道我的歡歡心胸最寬廣了。“”妳少拍馬屁。“

　　歡歡不吃這壹套，”這個阿美怎麽辦？“

　　”不是說了嗎？明天送走，我們也回北京。“

　　又耽誤壹天，如果不是阿美，今天就已經走了。

　　張壹鳴的這個安排，歡歡還算滿意，伸了壹個懶腰，她嘟囔著道：”我是得洗個澡，壹身都不舒服。“片刻之後，歡歡見張壹鳴沒有反應，生氣地壹推他，”我剛才說話妳聽見沒有？“”嗯，怎麽了？“

　　”好哇，開始的時候妳不是那麽積極要給我放水洗澡嗎？現在怎麽沒動靜了？“原來還是那時候欠的債，張壹鳴現在深深地認識到以後千萬不能給歡歡亂許諾，這丫頭難對付得很。

　　乖乖地給歡歡放好水，把她送進浴室，張壹鳴坐下來，回想著從前天晚上賭場開始直到此刻的壹幕壹幕，很慶幸終於走過來了。

　　這時候客房壹陣響動，阿美起來了，走進客廳。

　　”阿美，舒服點了嗎？“

　　阿美看著張壹鳴，不做聲，只是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