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門殿（四）

　　胖子馬上舉手，“我！”
　　“還有我！”潘子也舉起了手。
　　順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眉宇中多了壹股不容置疑的氣質，壹甩手：“開過槍的人留下！其他人跑！壹直往前跑！絕對不能回頭！”
　　我壹看，壹數，哎呀，我們的人全都留下了，那我怎麽辦，跟著陳皮阿四豈不是等宰嗎？忙也壹舉手：“我……我忘記了，我也開了！”
　　葉成他們壹下子也不知道怎麽反應，這時候我們就聽到門殿頂上傳來了瓦片碎裂的聲音，似乎有很多東西正在爬上殿上的瓦頂，數量之多，難以想象。幾個人都大驚失色，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來不及了，還不走！”順子大叫。
　　陳皮阿四看了我們壹眼，壹甩手，對華和尚他們說：“走！”說著三個人快速跑出了前殿。
　　我心裏覺得奇怪，但是形勢已經不容我多想，頭頂上的瓦片碎裂聲越來越多，胖子甩出自己的子彈袋子給潘子，兩把槍都上膛，我們圍成壹個圈，問順子：“上面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們怎麽辦？”
　　順子沈聲道：“不知道。”
　　“那妳讓他們跑什麽？”潘子掉眼睛。
　　順子道，“我只是想讓妳們和那老頭子分開來，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妳們三叔的吩咐。”
　　我們壹聽，全部都轉頭看向他，心說什麽，我三叔吩咐的？潘子就問道：“那妳是什麽人？”
　　“別問這麽多了。”順子道：“我現在帶妳們去見妳們的三叔，到時候妳們自己去問他吧。”
　　我渾身壹緊，剛想問：我三叔現在也在這皇陵裏？突然頭頂上發出壹連串破碎聲，瓦片下雨壹樣直往下掉，我們護住頭全部都往上看去。只見在手電的光斑裏，無數的影子在挪動，似乎都是剛才的那種東西。
　　順子甩手道：“剛才妳們槍聲壹響，這死樹林裏面到處都是聲音，都向這裏圍過來了。”
　　“那我們為什麽不跑？”潘子聽著四周已經密集的讓人無法分辨數量的爬動聲，緊張問：“在這裏不是等死嗎？”
　　“等他們再走遠壹點。”順子壹邊看了看身後，陳皮阿四似乎已經跑遠了，轉頭對他道：“走！”說著壹拍我們，壹馬當先向著前殿的出口跑去，我們緊跟其後。
　　門殿之外可以看到神道的衍生殿，前面出現壹道漢白玉二十拱長橋，橋上吊著兩條不知什麽材質的盤龍，順著橋兩邊的欄桿纏繞著，玉色極好，竟然沒有壹絲縫隙，似乎是整體雕刻而成，橋下就是內皇陵的護城河，地下不知道有沒有水。
　　我們才跑出幾步，後面勁風就起，我們幾個全部就勢壹滾，胖子回手就是壹個無目標的點射，黑暗中聽到壹聲輕微的嘶叫，不知道打中了什麽東西，壹團東西就摔進了橋下的深淵裏。
　　黑暗中彌漫著壹種躁動，我隱約感覺到這種東西似乎能飛，但是手電狂掃卻什麽也掃不到。
　　我們爬起來繼續往前跑，頭頂壹陣壹陣，似乎有東西在貼著我們的頭皮盤旋，胖子對著天上邊跑邊掃射，很快我們便跑到了橋上，突然我就感覺背上被什麽東西帶了壹下，壹下子就摔了出去，我壹個反身爬起來，還沒反應過來，胖子壹個槍托就從我耳朵邊上砸了過去，我就感覺壹個東西從我背上摔了出去。
　　回頭壹看，只看見壹個黑色的影子正掙紮地爬起來。潘子擡手就是壹槍把它打成兩截，接著胖子就對著天上狂掃了幾槍，子彈的曳光閃過，無數的影子盤旋在我們頭上。
　　“這些到底是什麽？”我咋舌道。
　　“太多了，打不光，我們怎麽走？”潘子大叫道，問順子。“三爺到底在哪裏？我們怎麽走！”
　　再往前就是四道龍樓殿的第二殿，到了那裏免不了又要和陳皮阿四碰頭，說實在的他們幾個人在壹起我心理壓力很大，而且現在已經有了三叔的下落，我恨不得馬上找到他，問問到底整件事情是怎麽回事。
　　“妳們三爺應該在地下玄宮了。”順子道。
　　“地宮？”胖子又是壹槍托，也不知道打下什麽東西，“太好了，媽的省事了，地宮的入口在什麽地方？”
　　順子道：“我不知道。”
　　壹下子幾個人都楞了壹下，看下順子，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開玩笑。胖子就罵：“妳不知道妳說帶我們去見他，這皇陵這麽大，我們怎麽找？”
　　壹般來說地宮的正規入口就是順著神道進入的第三道龍樓——天殿之內，但是必然是壓在銅鼎之下，有七十多道青磚加上鉛漿鐵水的裝甲等著我們，現代工兵團沒有十天半月也挖不開，但是地宮肯定有秘密入口，而且應該就在皇陵建築之內，中軸線上。慈禧陵的地宮入口就是在陵宮影壁裏，但是現在這情形哪有時間去挖洞。
　　順子非常鎮靜，矮著身子，對我道：“妳三叔說，這裏是‘玄武拒屍’之地，他說告訴妳這話，妳自然就知道是在什麽地方，妳想想有沒有印象。”
　　我壹聽奇怪，“玄武拒屍”是玩笑之說，也就是風水理論中，集合了世界上最差的風水的地方，這種地方和理論中極品寶穴“九龍盤花”相同，是理論中的東西，世界上是不會有的。我問道：“他真這麽說？還有沒有說什麽？”
　　葬書上說：“地有四勢，氣從八方，故砂以左為青龍，右為白虎，前為朱雀，後為玄武。玄武垂頭，朱雀翔舞，青龍蜿蜒，白虎順俯。形勢反此，法當破死。故虎蹲謂之銜屍，龍踞謂之嫉主，玄武不垂者拒屍，朱雀不舞者騰去……”
　　順子矮著頭看著四周，急促道，“沒了，當時妳三叔似乎在躲避什麽人，所以非常匆忙，妳三叔是安排我在村子裏面接應妳們，帶妳們進山，然後就是帶這幾句話。”
　　我聽著，忽然站定，心裏啞然。如果這裏真的是“玄武拒屍”，那葬在這裏，後代死絕，老婆偷人，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汪藏海和萬奴皇帝這麽大仇？
　　而按照陳皮老頭的說法，這裏的風水應該是極其好才對，怎麽會是“玄武拒屍”呢？
　　我壹下子很後悔以前沒有好好的留意這些東西，如果來此時候能看懂壹些東西，現在應該壹下就能領悟出什麽意思了。
　　胖子也懂這些東西，甚至有些方面比我還知道得多壹點，這時候也很疑惑，叫道：“放屁，不可能，皇陵玄宮所在，怎麽可能是‘玄武拒屍’的地方。”
　　潘子壹邊又是壹個掃射，將逼下來的東西逼開，回頭道：“也不是不可能啊，風水對人來講的，妳沒聽那和尚說嗎？這皇陵裏埋的不是人啊，說不定這種奇怪的格局差異，和這有關系！”
　　我知道潘子的話純屬氣話，以東夏國薄微的國力，建造這些建築應該已經傾註了全部的力量和資源，能夠發動如此巨大的工程的，只有萬奴王壹個人，而且我不相信當時的末代萬奴王還有如此的威信，建造這座皇陵，必然夾雜某種宗教的成分，那個時期，萬奴王很可能是人神壹體的宗教偶像。
　　銅魚上說歷代的萬奴王都是從地裏來的妖孽，我認為不能直白的去理解，銅魚之上的信息應該另有隱諱，具體是指什麽，可能要破譯了我手上的那兩條銅魚才能夠知道。
　　但是胖子不買帳，壹聽潘子這麽說，怒道：“妳他娘的別不懂裝懂，不是人，難道會是條狗嗎？不論陵墓裏葬的是什麽東西，按照風水上的講法，都不應該選擇‘敗穴’之地，妳以為棺材裏是妖怪，那葬它的風水就該人相反嗎？沒這回事情！而且妳看這裏的規模，少說也是個城邦級別的，何必為妖孽修建如此規格的陵寢？”
　　潘子的業務知識沒胖子豐富，壹下子語塞，不知道反駁什麽好。
　　順子對我們道：“幾位老板，我聽不懂妳們說什麽，別扯這些個雞巴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情？誰懂誰說，快點！”
　　胖子道：“這還不簡單，葬經看過沒？妳知道什麽叫：‘地有四勢，氣從八方，前為朱雀，後為玄武’。玄武就是後面的意思，拒屍，就是拒絕屍體，拒絕了那就是沒屍體的意思，合起來說就是後面沒屍體，那不就擺明了嗎？屍體在前面！”
　　我壹聽心說我靠，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嘛？要給郭璞（葬經作者）聽到，還不從墳墓裏爬出來把妳掐死。
　　順子不懂這些，還真信了，道：“這範圍也太廣了點，要說在前面，是在什麽的前面？就憑這個也找不到入口啊？”
　　我對他說別聽胖子胡扯，哪有這麽解釋葬經的，道：“三叔既然沒有直接把玄宮入口的方位說出來。肯定是因為照直說，妳反而無法轉達。那就不能單純從字面意思去理解他的話。像胖子這麽猜是沒用的。”
　　胖子不服氣。問道：“那妳有什麽眉目？”
　　我搖頭表示暫時也沒有頭緒，需要好好想想，三叔精通古代密碼和密文，應該從那方面去下工夫，而且既然他認為我能理解，肯定有他的理由，但是現在顯然不是思考的時候。
　　說話間，我們已經退到了石橋的末端。再過去就是皇陵的廣場，黑暗中可以看到石橋的末端的地方豎了兩塊並排的石碑，都有10米多高，壹塊已經斷了，底下由黑色的巨大赑屃馱著，石碑後面的不遠處。是壹片高聳的巨大黑影。
　　我知道這裏是“皇陵界碑”，石碑之後應該就是通往“往生殿”長生階，也就是通往幽冥的大門，“皇陵界碑”可以說是真正的人間與幽冥的分界線。因為“皇陵界碑”之後的地方，守陵人都無法進入，幾百年前，皇陵封閉地那壹刻起，就沒有人再踏足界碑對面的那壹片區域了。
　　看見石碑的那壹剎那，我突然有了壹種非常不祥的預感，似乎前方那壹團巨大的黑影中，在這死寂的皇陵內城的某個角落裏，有什麽東西正在等著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跑在前面的胖子突然停了下來，壹下張開雙手，把我們都擋了下來，我上去壹看，原來石橋的末端，竟然已經坍塌了，石橋和對面“皇陵界碑”之間，出現了壹道大概三米多寬的深淵，手電照下去壹片黑氣蒙蒙，似乎有水，但是不知道有多深。
　　“怎麽辦？”我看向潘子，潘子想也不想，端起槍就道：“還能怎麽辦？壹個壹個跳過去，快！”
　　我壹看這距離，不由咽了口唾沫，奧運會那些人能跳多少，八米左右？三米多不算太遠，但是對於我這樣整天不運動的人來說，想要輕松跳過去還真有點難度。
　　壹邊的胖子已經把槍交給順子，然後自己退後幾步，助跑壹段後猛地壹躍，在空中漫步而過，滾倒在對面的石地上。順子把槍再甩給他，然後把我們身上的裝備也先甩過去。接著順子也跳了過去，潘子要給我殿後，讓我先跳，我看著前面的深淵，心裏壹橫說死就死吧，對對面的胖子大叫了壹聲：“拉著我點！”
　　胖子滿口答應，我退後幾步，定了定神，猛地壹陣加速，可倒黴的是，就在我想起跳的時候，潘子突然就在後面大叫：“等——！”
　　此時我已經剎不住車了，壹下子高高躍起，猛的向對岸跳去，還下意識地回頭壹看，奇怪潘子為什麽要叫我。
　　這壹看，就看到壹個巨大的黑色影子從我左上方俯沖了下來，淩空就抓住我的後領子，壹下子爪子勾住了我的衣服，把我往邊上壹帶，我在空中的姿勢就失控了，接著爪子就壹松，我整個人就翻了壹個跟頭，就往深淵裏掉去。
　　壹剎那間我腦子裏壹片空白，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眼前的壹切就好像慢動作，看著胖子沖過來，壹躍而起想在空中拉住我，但是他的手就在我的領子邊上擦了過去，接著潘子舉起槍，對著我的頭頂“啪啪啪”就是三個點射，子彈呼嘯而過，然後我就掉進入了壹片黑暗之中，他們的手電光瞬間就消失了。
　　下落的過程極快，我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同時腦子瞬時閃過壹連串的念頭，這下面是什麽？下面是護城河道。壹般的護城河有多深，有水嗎？我會摔死，或者給這裏硫化的水融成壹堆骨頭？
　　還沒等我想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我的背就撞到了壹根類似於鐵鏈的物體，整個人差點給拗斷了，疼得我眼前壹花，接著身體繞這鐵鏈打了壹個轉，又往下摔去，還沒等我緩過來，又撞上另壹跟鐵鏈，這壹次因為剛才的緩沖，撞得不重，我伸手想去抓，但是抓了個空，我繼續下落。
　　這壹連串的撞擊把我撞得暈頭轉向，連墜落時蜷縮身體的姿勢也摔沒了，接著我就臉朝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自己都聽到我全身的骨頭發出壹聲悶響，接著耳朵就嗡的壹聲什麽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