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比比誰更惡毒

　　通往禮堂的林蔭道上，銀杏樹褪去晚裝，金黃遍地，滿園秋光。
　　劇中最漂亮，也是心機最深的南湘坐在畫板後面，靜靜描繪著林蔭道的景色，長發飄飄，安之若素的樣子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在她身後，幾個相貌俊朗的男學生駐足旁觀，眼神難掩欣賞。
　　林躍走過去瞄了壹眼，笑著說道：“妳是南湘？”
　　去蘸顏料的畫筆停下來，南湘擡起頭，面露疑問，似乎是不明白這個陌生人為什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躍說道：“妳畫過最醜陋的對象是什麽？”
　　南湘壹下子被他問住了，她畫過蘋果、西瓜、橘子、梨，畫過飛鳥、金魚、平湖、遠山、大教堂，也畫過顧裏、林蕭、唐宛如，還有那個傷她最深的席城，要說最醜的對象……她並不覺得自己畫過醜陋的東西。
　　“這位同學，繪畫是為了留住美好和傳遞美好，妳問的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林躍說道：“萬物都有對立面，有美麗，就有醜陋，有善良，就有邪惡，壹名畫家，如果足夠善良，哪怕描繪最邪惡醜陋的東西，也會給人以震撼。相反，壹個沒有心的人，哪怕他畫得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也會空洞無物，乏善可陳。”
　　“妳什麽意思？”
　　“妳的畫跟妳的人壹樣，沒有靈魂。”
　　南湘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順眼的男生嘴巴這麽毒，顧裏是毒舌，而他……是毒刺。
　　她身後站著的幾名男生對林躍怒目而視，因為南湘在畫秋日校園最美的風景，而他們在欣賞畫畫的美人，林躍貶低南湘的畫和她的人壹樣沒有靈魂，豈不是說他們很LOW？
　　對於這些人的目光，林躍視若無睹，繼續往前面走，總之這部劇裏所有的角色，都像是壹個精致的舞臺裏幾個矯情的新人話劇演員在那兒搔首弄姿，賣腐賣肉賣所謂的情懷，有些人還硬要扣壹個不同價值觀沖突碰撞的大命題……在林躍看來，真是幼稚到可笑。
　　論姐妹情深，震撼不如《陽光姐妹淘》，溫暖不及《海街日誌》，講愛情，充滿了中學生式對上流社會感情與生活的臆想，文藝範兒不比《花樣年華》，時代之痛遠遜《霸王別姬》，就連他剛剛結束的《匆匆那年》之旅，都比它真實了好幾倍。
　　“妳站住！”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嘴巴說出來。
　　林躍停步，轉身，看見放下畫筆和顏料盤站起來的南湘，也看到從會場追出來的顧裏。
　　“妳憑什麽這樣說我？”
　　“妳憑什麽這樣講她？”
　　還是相似的問話從那兩個人嘴裏說出來。
　　壹個是南湘說的，壹個是顧裏說的。
　　“憑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得對與錯。”
　　顧裏挽著南湘的胳膊說道：“她是美術系公認的才女，這點根本用不著妳去評定。”
　　林躍說道：“妳們兩個現在的表現，可不是不在乎我的評價的樣子。大學時代最寶貴的是什麽，是不用像初高中時壹樣，接受那些所謂‘正確’的理論知識，它給了妳們空間和時間去收集和聆聽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階層的聲音，去辨別，去思考，去論證，構造自己的思想體系。真正的藝術家畫出的傳世佳作，絕大多數都是內心世界的表達，而不單純是傳遞美好。”
　　南湘怔怔無語，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這時林蔭道邊晃過壹道人影，就差在臉上刻壹個“受”字的顧裏的男朋友顧源出現在她身邊，用滿含敵意的目光打量林躍壹眼：“怎麽了？”
　　顧裏默不作聲，剛才在學校禮堂，整個商學院的學生無端被他教育壹頓，現在又跑來南湘頭上指點江山，這個討厭的家夥也太目中無人了。
　　見女朋友壹臉憤慨地看著對面的男生，顧源拉起她的手：“走吧，別理這種討厭的家夥。”
　　討厭的家夥？
　　林躍笑笑，懶得跟綠毛龜壹般見識，轉身繼續前行。
　　“妳站住！”
　　顧裏甩開顧源的手，提腳緊趕幾步，追到林躍身前將他攔住。
　　“妳說南湘的畫沒有靈魂，有本事妳拿出有靈魂的作品給我們看壹下，不然妳就是個騙子。”
　　林躍沒有理她，往側方移動壹步，還向前走。
　　“站住，我讓妳站住。”顧裏很生氣，整座上海大學，有哪個不知道她顧女王的身份來歷和做事風格，還沒有誰敢以這種姿態面對她。
　　“讓開。”林躍說道：“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很煩。”
　　“該被嫌棄的人是妳。”顧裏指著他說道：“明明是妳先對南湘發起惡毒攻擊的。”
　　“我這是在幫她。”
　　“幫她？呵，真是可笑。”顧裏像是聽到壹個天大的笑話：“這麽說來，我們還要謝謝妳了？”
　　“不客氣。”
　　林躍再行，顧裏又壹次張臂：“妳這人太不要臉了。”
　　這時已經不再是幾個男生旁觀，旁邊圍著壹圈吃瓜學生，不明白這裏發生了什麽，而有的人已經在為林躍默哀，因為他招惹上了壹個大麻煩，要知道顧裏可是學校有名的刺頭。
　　南湘身邊又多三人，壹個是電影第壹女主角林蕭，以及日常賣醜賣蠢的唐宛如，再加上林蕭現在的男朋友南溪。
　　“顧裏這是怎麽了？我還是第壹次見她這麽激動呢？”
　　南湘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了。”她想不明白，那個男生明明諷刺的是她，怎麽顧裏像被踩了尾巴壹樣，說是給她鳴不平吧，似乎行為過激了點。
　　“咦，這不是那個把佟南明說得啞口無言的林躍嗎？”
　　這時幾個從禮堂出來的人看到前面處於對峙狀態的壹男壹女，不由得駐足旁觀。
　　“我就說嘛，國際金融專業大才女怎麽能容忍國際政治系的人騎在她頭上拉屎，這下有好戲看了。”
　　林蕭幾人面面相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好像……倆人在此之前就有過節。
　　“讓不讓開？”
　　林躍居高臨下看著趾高氣昂的顧裏。
　　“道歉。”
　　“我憑什麽道歉。”
　　“憑妳詆毀南湘。”
　　“那也是我跟她的事，輪得到妳出頭嗎？”
　　“南湘是我的好姐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顧裏話音才落，顧源在後面扯了她壹把：“別理他，不過又是個想在南湘面前刷存在感的討厭鬼，犯不著在這樣的人身上浪費精力。”
　　放在以前，顧裏會表示贊同，但是今天她很確定，眼前的男生絕不是需要用特立獨行來吸引女生關註的那種人，因為她的眼光是出名的高，能讓她在顏值這點不討厭的男生，生活裏肯定不缺女朋友。
　　“聽到妳男朋友的話了？讓開。”林躍作勢欲行。
　　顧裏拒不退讓，林躍表現的越超然，不知怎的，她越火大。
　　“除非妳今天能讓我心服口服，不然別想安穩離開。就算妳今天跑掉了，我也有得是機會跟妳算賬，林躍同學……”
　　“顧裏，妳這是借著南湘的事情發揮，要給方才壹幕找場子對不對？”
　　“是又怎麽樣。”
　　顧裏大大方方承認。
　　“那我在演講臺上說話的時候妳怎麽不反駁？”
　　顧裏剛要說話，林躍又道：“哦，我說的話政治正確，站在道德制高點，妳要是反駁了，就成掉錢眼裏的資本家接班人了對嗎？”
　　“妳……妳這叫仇富。”
　　“我怎麽仇富了？我闡述自己的觀點，妳也可以闡述自己的觀點，那些樂於思考的人自然會去論證、推演誰的觀點正確，誰的觀點更加有益行業和社會，這就是分享和灌輸的區別，所以我從沒想過要說服誰，也不覺得我說了話，別人必須要認同，不認同就拿頂大帽子扣過來，讓妳再不敢說話。富家小姐，如果這就是妳的處事風格，妳這樣的富二代，我連仇視的興趣都沒有，請妳讓開，不要擋我去食堂吃飯的路。”
　　“顧裏，顧裏，算了。”那邊南湘跑過來，看了林躍壹眼，把顧裏往旁邊拉，她還是第壹次看到渾身是刺的顧裏被懟成這樣，對面的男生從容得就像壹條靜靜流淌的河流。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明明是他先對妳口出狂言的。”
　　“唉。”林躍嘆了口氣：“是不是我不能讓妳心服口服，妳就會壹直纏著我？”
　　“對，別忘了妳選修的國際金融課程和我主修的國際金融課程是在壹個教室上的。”
　　“好吧，我就讓妳心服口服，不過……”
　　“不過什麽。”
　　“我有壹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