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6章 罪責

　　顧慎為與上官飛在淩晨時分返回南城，正好看到遠處的熊熊大火。
　　“望城巷！”上官飛驚呼，看著龍王，以為這是他下達的命令。
　　龍軍在南城的據點偏居東南，離望城巷不算太遠，胡士寧已經叫醒所有人加強戒備，幾個他管不到的高手則坐在房頂上看熱鬧。
　　木老頭遠遠望見剛進院子裏的龍王與上官飛，興奮地喊道：“看啊，百年難遇的大火。”
　　許小益立刻送來前方的情報，“天山宗二百人圍剿望城巷，據說是找到了曉月堂的巢穴。”
　　顧慎為還在孜孜不倦地追尋線索，獨步王展開了實際行動。
　　上官鴻從房頂跳下來，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不定，幾乎沒註意到上官飛的存在，“都說禦眾師遇難，是真的嗎？”
　　顧慎為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知道的信息比據點裏的人還少，往屋頂上掃了壹眼，“野馬呢？”
　　“跑了。”上官鴻惶恐地回道：“望城巷壹起火他就和那個怪老頭跑了。”
　　木老頭也跳回地面，“哪個怪老頭？”
　　“不是不是，我是說得意樓弟子。”上官鴻自忖現在的武功不弱於木老頭，可還是有點怕他。
　　最後壹個下來的是韓無仙，笑容滿面地嘆了口氣，“希望屍體不要燒得太焦，我還想認認那些叛徒的相貌呢。”
　　許小益補充了壹句，“小初也跟著去了，不過我的人在望城巷沒見著他。”
　　鐵玲瓏正在外面巡視，回來擔任龍王護衛，她親眼見到初南屏，“他跟那兩個怪人壹塊走的，大概還沒忘記得意樓吧。”
　　消息越來越多，天山宗的圍剿似乎非常成功，殺死不少人，還活捉壹部分，天亮沒多久，天山宗就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廣貼告示，聲稱曉月堂正是數月來暗殺狂潮的罪魁禍首，如今已遭鏟除，尚有少量余孽逃躥，已經威脅不到璧玉城，雲雲。
　　告示中沒有提及荷女以及中原使節被殺的事情。
　　臨近午時初南屏才現身，野馬與得意樓弟子沒有跟著回來。
　　“望城巷全毀了。”初南屏親眼目睹慘局，“至少壹千人，大多不會武功，盡數死於大火。”
　　“曉月堂呢？荷女呢？是不是真的被殺了？”韓無仙只對“叛徒”們的命運感興趣。
　　龍王的房間裏站著許多人，初南屏出生以來第壹次當眾動怒，右手握劍，俊美的眼睛時閃動著難以遏制的怒火，“是妳，妳向獨步王告密，將天山宗引向望城巷。”
　　面對這股罕見的憤怒，韓無仙還以更加溫柔的笑容，“沒想到妳對望城巷挺有感情，在那裏長大的？”
　　“與妳無關。”
　　韓無仙轉向龍王，“我想知道，龍王也懷疑我嗎？”
　　“我相信，如果韓堂主投向獨步王，不會冒險繼續留在我這裏。”
　　韓無仙大笑，對初南屏說：“但我還是會給妳壹個解釋，因為妳長得很美，我不希望受到妳的仇視。”
　　初南屏像是沒聽到龍王的話與韓無仙的贊美，仍然保持隨時都要拔劍出鞘的姿勢。
　　“我若是向獨步王告密，就該前天晚上與天山宗聯合包圍龍王與得意樓，幹嘛等到現在？璧玉城是金鵬堡老巢，獨步王經營多年，消息只會比我更靈通，幹嘛要我的幫助？”
　　韓無仙居然能給出壹番很合情理的解釋，木老頭搶著表示贊同，“我擔保婆娘不會做出這種事，因為她從來沒離開過我的視線，連洗澡睡覺我都看著她。”
　　韓無仙捧著長發，幽幽地說：“我再聽到妳婆娘長婆娘短地亂說，就把妳的眼珠挖出來，讓妳永遠不能再偷窺我。”
　　木老頭嘻嘻笑道：“顯得親切嘛，要不然他們都不相信咱們倆是壹對。”
　　韓無仙看著矮自己半截的木老頭，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咱們可不是壹對，妳不過是從曉月堂逃走的男寵，在妳之前之後我都有許多，現在嘛，我寧願要他，也不要妳。”
　　初南屏臉色微紅，仍然保持怒容，龍王身後的鐵玲瓏卻面紅耳赤，覺得韓無仙說話太無遮攔。
　　木老頭盯著初南屏，上下打量好壹會，“壹個不解風情的小孩子，哪比我強？他也就摸過鐵玲瓏的手，連女人是什麽滋味都不知道，光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妳知道……”
　　壹場嚴肅的指控正變成爭風吃醋，顧慎為必須得制止，“各回房間待命，即刻起，任何人不得私自離開這所宅院。”
　　木老頭悻悻向外走去，目光不離韓無仙與初南屏兩人。
　　初南屏終歸沒有拔劍。
　　鐵玲瓏以護衛的身份留下，滿臉惱羞，顧慎為全當看不見，明天上午就得向中原人交出真兇，線索指向衛嵩，可他手裏唯壹的證據就是孟夫人，實在沒精力再管其它事情。
　　但就是這位孟夫人，明確拒絕出面作證，她說：“我不能讓人知道我與中原使節之死有關系，請龍王諒解，再從其它地方尋找衛嵩的破綻吧。”
　　金鵬堡的策略非常清晰，要將刺殺的責任推到曉月堂身上，顧慎為最保守的應對方法就是保持沈默，任憑荷女成為替罪羊。
　　午後，許小益得到更確切的消息，至少二十名曉月堂弟子被殺，不少於三人被活捉，但其中沒有禦眾師荷女，也沒有剛剛被荷女奪回去的韓萱，“有件事我覺得龍王應該註意。”
　　“說。”
　　“聽說荷女沒死也沒被抓，韓無仙好像有點緊張，躲在屋子裏，經常無緣無故地大笑。”
　　許小益仍當初南屏是最好的朋友，利用種種機會幫助他指控韓無仙。
　　“做好妳自己的事。”顧慎為表達出不滿，“我要的是情報，不是妳的猜測，如果做不到公私分明，妳就該讓出現在的位置。”
　　許小益碰了壹個大大的釘子，訕訕告罪，再也沒敢提起韓無仙，“呃，龍王應該知道，小初帶回來壹個孩子。”
　　“嗯。”顧慎為沒有追問。
　　傍晚，兩個重要的人物從東面軍營急匆匆趕來。
　　第壹位是鐘衡，見面之後他先說起望城巷之戰，“其實這算是壹件好事，曉月堂遭遇重創，荷女只能選擇與龍王聯手。”
　　“希望如此。”顧慎為心裏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荷女太驕傲，曉月堂若是掌控壹切，聯手的可能性反而更高，她絕不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向龍王低頭。
　　這世上總有幾個人，是顧慎為用正常的利益思維解釋不了的。
　　“我找到中原使節身邊的泄密者了。”鐘衡很快轉到關鍵話題上，“這人叫張佑，是馬廉的隨從之壹，說實話，我差點把他忽略了，之前沒把他列入關註名單裏，因為沒人告訴我他是壹名閹侍。”
　　在使節隊伍中，張佑毫不起眼，甚至沒有參加洗塵宴席，鐘衡從衛嵩那裏得到許可，以慰問的名義前往使節隊伍的營地，很快發現其中有壹個自己沒見過的人，於是稍做打聽，立刻確認這就是他要找的泄密者。
　　張佑是壹名普通的宮中閹侍，與那些有權有勢的大宦不壹樣，對使節沒有監督權，他只是皇帝臨時賜給馬廉的侍者，不擔負重責，按理說這是壹件了不起的殊榮，馬廉身邊專事吹捧的隨從卻從來沒有提起過。
　　“還在中原的時候，馬廉就向隨從們發過話，在西域不準向任何人提起隊伍中有壹名閹侍，要不是他死了，那些隨從也不敢開口。”
　　鐘衡花了不少錢，但他覺得物有所值，“想打聽這個張佑的底細可不容易，沒幾個人了解他，他平時嘴很嚴，從來不多說宮中的事情，不過有壹位隨從猜測，張佑很可能是皇太後宮中的侍者。我試了壹下，果然不錯，我故意提起中原皇帝與皇太後，張佑對皇太後的敬意明顯更高壹些。”
　　於是，鐘衡有了壹個大膽的猜測，“衛嵩、大將軍龐寧都屬於太後壹黨，力主對北庭、西域開戰，暗殺中原使節嫁禍給西域人，正是最佳的出兵借口。張佑作為侍者，對馬廉的去向壹清二楚，完全可能與衛嵩勾結暗殺中原使節。”
　　“如此說來，即使金鵬堡將罪責全都推給曉月堂，還是改變不了中原出兵的決定。”顧慎為首先想到的是這壹點。
　　鐘衡表示贊同，“改變不了，不管是曉月堂、金鵬堡，還是龍王與獨步王，對千山萬水之外的中原來說，都沒有太大區別，壹律當成西域人，壹方犯錯，全體株連。”
　　顧慎為將自己從孟夫人那裏得到的信息告訴鐘衡，又拿出孟明恕找來的行賄文書，鐘衡看過之後，尋思了很長時間，“這的確是扳倒衛嵩的好機會，而且只有將殺人的罪責推到他身上，才不會牽連到璧玉城，就有壹個大問題，蕭王不在，衛嵩就是中原在西域的最高長官，龍王手裏縱有證據，又能交給誰呢？”
　　鐘衡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馬廉之下還有壹位副使，我這就去探探口風，看他有沒有這個地位與膽量。”
　　鐘衡剛走不久，屠狗就來了，他壹直與姐姐保持聯系，尋找衛嵩意欲暗害龍王的證據，幾天之後，屠翩翩終於很不情願地承認，衛嵩確有此意。
　　“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屠狗不了解龍王與衛嵩的糾葛，所以感到極為惶惑，“衛大人好像就是不喜歡龍王，師姐說他特別急於立刻除掉龍王。”
　　所有事情匯集到壹起，顧慎為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選擇，明天必須向衛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