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話中博弈

　　顧問被鏡臉帶到了壹輛黑色的豪華轎車邊，蓋茨已坐在車中等候，壹身黑西裝黑墨鏡打扮的司機見鏡臉和顧問上車，便踩下油門，向著自由前線的據點駛去。
　　“妳們不給我帶上頭套之類的東西嗎？”顧問問道。
　　“有必要嗎？這輛汽車行駛的總時間，速度變化、轉彎與停留次數之類的信息，包括全城的交通線路，周遭環境的噪音甚至是氣味，都可以為妳的推理佐證，憑妳的記憶力和分析能力，只要給妳張地圖，五分鐘內妳就能知道目的地的確切方位了吧。”蓋茨說道。
　　顧問笑道：“妳太擡舉我了。”
　　“妳的頭腦，確實是值得炫耀的資本，我只是闡述事實，不算擡舉。”蓋茨回道：“妳也不必假裝謙虛，尋求良好的自我感覺。”
　　顧問聳肩：“好吧好吧……”他瞥了眼身邊的鏡臉，繼而對蓋茨道：“妳們既然已經與鏡臉先生合作了，那應該也知道了我、天壹、以及逆十字的壹些情報，剛才妳在長椅上裝蒜，問了我那麽些問題，意義究竟何在呢？”
　　蓋茨沒有回答，反倒是鏡臉那沙啞的嗓音插嘴道：“當然是因為聽妳本人把壹些話再講壹遍，才能證明我所言之事的真實性。”
　　“哦？”顧問道：“看來妳和自由前線混在壹塊兒的時間也並不長嘛。”
　　“互相利用的關系罷了。”鏡臉直言不諱道。
　　蓋茨笑道：“請別這樣說，鏡臉先生，並不是我個人不相信妳所提供的情報，只是對於沒有旁證的壹面之詞，組織向來是抱著懷疑態度的。”
　　“哈哈哈……”顧問大笑：“那假如鏡臉是我派來打入妳們的臥底呢？他的情報和我說的話吻合不就是理所當然了嗎？到時哪怕我死了，他也成功取得了妳們的信任。下壹步他就會把妳們引入逆十字設下的圈套之中。哦，對了，假如他是臥底，妳們連‘逆十字’這三個字都不能相信，因為我們的組織可能是叫別的什麽名稱，逆十字這個稱謂妳們只從我和鏡臉的口中才聽到過，沒有旁證。”
　　對這種強詞奪理的諷刺之言，蓋茨也是不置可否：“若事情真像妳假設的這樣，妳也未免太過大膽了壹些，為了玩心理戰，而把計劃和盤托出，讓我認為妳所說的反而不可能是真的，並且還做好了‘死’的準備，妳說過了，妳沒有信仰，壹個沒有信仰的人，會做這樣的事嗎？”蓋茨拿起車中迷妳酒吧裏的飲料，喝上壹口，神情泰然自若：“再退壹步講，即便真的有這種臥底計劃存在，也該建立在自由前線拒絕妳背後那個組織所提出條件的基礎上，而妳又怎麽知道，我們壹定會拒絕逆十字？我現在只是帶妳回去和決策層談話，並不是動刑審問。
　　難不成妳們的組織是從壹開始就打算要和我們過不去嗎？那大可不必提出什麽條件來吧，直接選擇徹底黑掉矩陣系統，讓帝國來處理我們不就行了？”
　　顧問冷笑，沒有接他的話頭，而是轉過臉對鏡臉道：“妳對這事兒沒意見嗎？假如逆十字和自由前線最終變成了合作關系，妳又是什麽立場？”
　　鏡臉沈默了幾秒，面具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就不需要妳來操心了。”
　　顧問聽到這兒時，腦中已然推測出了鏡臉和自由前線合作的真相。壹定是鏡臉主動去找自由前線勾結，而他提出的方案也很簡單，自由前線可以得到書店中的科技，而他則只需向天壹復仇即可。
　　所以，並不是逆十字要算計自由前線，而是自由前線在遇到鏡臉以後，就壹直想著要算計逆十字。
　　在昨天之前，他們還苦於無法找到書店的線索，但沒想到，真乃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顧問竟主動黑進了矩陣系統，與自由前線取得了聯系。
　　顧問清楚，此番前去，面對的定然是壹個局，自由前線絕不會與逆十字立刻翻臉，而是以拘禁自己作為籌碼，並且以談判、合作之類的方式與天壹接觸，以圖欲得之利益。
　　同壹時刻，書店中。
　　天壹合上了手頭的心之書，這本的主人，是公園裏的某個路人。
　　“果然被帶走了啊，除了鏡臉的出現，壹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他自言自語道：“鏡臉與自由前線合作的話，那也就是說……哼……如此也罷，既然是互相算計，那我們做得過火些也無妨了。”
　　…………
　　潮汐監獄中，左道被押回了關押區。
　　他直接就來到了閻空的監室，進門前還是不忘左右張望壹下走廊中獄警所站的位置。
　　“典獄長，開始懷疑妳了是嗎？”卻是閻空率先開口了。
　　“懷疑？為何要用這兩個字？”左道回道。
　　閻空接著剛才那句話道：“他懷疑妳，並不只是個紙級能力者那麽簡單。”
　　左道說道：“妳早就知道會這樣？”
　　“呵呵……我當然知道了。在過去這些年裏，和我接觸過的每壹個人，都被提出去審問過，不止是傑弗遜，前任典獄長也對我格外‘關照’，仿佛別的犯人與我多說幾句就能得道成仙似的。”閻空笑著回道。
　　“那血梟也……”左道試探著問道。
　　閻空擺了擺手：“他剛來到這個關押區的時候，平均每天要被提出去審訊兩次，據他對我說，在來到潮汐監獄後進入第壹個關押區那陣兒，他在審訊室的時間比在關押區還久，日以繼夜的電刑、水刑、鞭刑、疲勞審問、乃至精神汙染般的變態審問，他全都嘗試過。
　　他們要問他的事情太多了，單是犯下威尼斯的血色午夜事件這壹樁案子，就足夠用上以上所有刑罰，但血梟很顯然是壹個字都不會交代的。
　　因此，在換了壹次關押區後，審訊的頻率逐漸減少，大約壹周前，幾乎就停止了，我想，負責審問血梟的拷問官很可能自己崩潰了。
　　至於妳今天接受典獄長的問話，不管相同的事有沒有發生在血梟的身上，我想傑弗遜都是無法從血梟口中問出個所以然來的。”
　　左道心中對血梟的敬意油然而生：“壹般人經歷並挺過了那麽多酷刑以後，肯定到處跟人炫耀，曬曬傷口什麽的，他在我面前居然若無其事，只字不提？”
　　閻空笑道：“血梟就是這樣的人，既然妳不問他，他便沒理由提及這種事，即便問了，答不答也得看他當時的心情。他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和我們是不同的，對他來說，比這些酷刑殘忍百倍的事情也不過如此，他可以毫無心裏負擔地運用更恐怖的手段，將痛苦施加在壹個素不相識的人身上。
　　肉體上的損傷可以用能量來快速修復，而精神上的損傷，我想他是沒有的，所以他心中壹定覺得並沒有什麽值得炫耀。”
　　左道的敬意瞬間有七八分成了懼意：“好吧……”還有半句感嘆他藏在心裏沒說出來：天壹真沒看錯人。
　　這時閻空忽然問道：“妳會來到這潮汐監獄中，並不是因為無法逃脫帝國的追捕吧？”
　　左道壹楞：“嗯？為何這樣問？”
　　“呵呵呵……妳不是那種強級以上，足以讓高手出動去追捕的能力者，顯然也不是政治犯。”閻空道：“以妳的聰明才智，難道逃不脫壹般警方和HL基層探員的追捕？”
　　左道還是不準備說真話：“我就不能大意那麽壹回？”
　　“不能。”閻空說話間，他的右掌作刀，橫著掃向左道頸前。
　　左道壹縮脖子，狼狽避開，面露驚訝之色：“師父？您這是？”
　　閻空道：“妳我認識時間雖是不長，但依老朽愚見，至此時此刻，妳尚未露出過任何破綻。每壹秒，妳都提防著每壹個人，無論這個人表面上或實際上是敵是友，妳都不會百分之百的失去戒心，我不知道妳的這種本能是怎樣養成的，但看似輕浮的言行下，妳卻是個無比冷靜的高手。”
　　“師父過獎……這只是……”
　　“血梟不在這兒，妳也不必再稱我為師父。”閻空打斷道：“年輕人，妳應該確是正壹道傳人無誤吧？”
　　左道想了幾秒，回道：“我明白了……妳以前聽說過正壹道。”
　　“不錯，我確實聽過，妳這人說話半真半假，在旁人聽來，那句鶴鳴山正壹道唯壹傳人八成是胡扯，但因為我聽說過，我便知道，那個門派確實是存在的，而且知道的人不多。”
　　左道回道：“看來我也瞞不了了。”
　　閻空笑道：“呵呵……時代不同了，妳真正的師父師祖們，就是因為太恪守傳統，才搞的鶴鳴山日漸衰落。假如他們和妳壹樣懂得變通，有妳壹半的聰明，正壹道也不至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左道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閻前輩知道得不少啊……”
　　“但也不多就是了，畢竟鶴鳴山不是什麽反抗組織，只是壹群怪癖老道，隱身世外，獨善其身，哪怕門中出過幾個高手，也未必能引起帝國太大的重視。”
　　左道回道：“分析我的事，到此為止了吧，我想問幾個關於前輩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