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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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穩健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大順五年四月十壹,距離河清縣城破已經是第十二天了。
  夏軍又付出了兩千余人的死傷,柏崖倉內僅剩的七百余守軍終於遣使接洽了。
  諸將都打出了真火,紛紛要求屠盡倉城內守軍。
  邵樹德用自己的威望將此事按下,表示守軍若降,皆無罪,人賜錢壹緡、絹兩匹的承諾仍然有效。
  當日午時,七百多守軍戰戰兢兢下山,列隊請降,邵樹德信守承諾,壹概不傷。
  至此,此番出兵河清,三個戰果都到手了,前後死傷壹萬壹千多,殺敵四千余人。
  算上楊亮偷襲俘虜的上千濮兵,總共還有兩千余俘虜,幾乎付出了兩倍於敵軍的代價。
  這還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但不管怎樣,河清、蓼塢、柏崖倉三個戰果,無論花費多大代價換取都值得。
  而自從三月底、四月初第壹批汴軍渡河北上之後,十余天時間內,陸陸續續集結至河陽壹帶的汴軍已達七萬余人,且其兵力仍在繼續增加之中。
  與此同時,糧草、物資的運輸更加繁忙。
  河陽津、小平津、五社渡、洛口、汴口等等,幾乎所有渡口都被利用了起來。
  十幾萬大軍所需的糧草、器械,可不是什麽小數目,壹般都要求營中有三月以上的物資儲備,後方糧站有半年以上的儲備,運輸途中的還有壹兩個月的儲備。
  朱全忠雖然自信能擊敗夏軍,但他並未奢望壹戰定乾坤。妳想決戰,夏軍就壹定願意和妳決戰嗎?
  他們形勢那麽好,開辟了三個戰場,還拉攏的朱瑄、朱瑾兄弟,穩紮穩打,疲敵之策都能把妳玩死,為什麽要冒巨大的風險和妳壹戰定乾坤?
  雙方上十萬人陣列而戰,不說戰場容不容納得下,便是容納得下,誰敢說自己壹定能贏?
  邵樹德承受不起野戰失敗,損失武威、豐安、天德、飛龍四軍及大量蕃人的後果,朱全忠也無法接受長直、保勝、雄威、飛龍、親騎、捉生、踏白諸軍覆滅的結果。
  尤其是左右長直軍,全軍兩萬多人,壹直由朱全忠親任軍使,是他最精銳的嫡系部隊。此番被寇彥卿帶來了壹萬五千人,這壹旦損失掉了,老朱得氣得吃不下飯。
  小敗可以,大敗誰都不想見到,這註定了雙方大戰前會有壹段高頻率的小規模試探性戰鬥。
  四月十三日,第三批糧食五萬四千斛運抵蓼塢碼頭。
  邵州刺史梁之夏組織壯丁將糧食運往柏崖倉,連帶繳獲的糧草,倉內堆放了二十萬斛糧豆。蓼塢碼頭也存放了五萬斛,河清縣內存了五萬斛,另有三萬余斛臨時存放於軍營中,連同二十萬束幹草壹起,由糧料使朱亮管理。
  運糧漕船回程的時候,遭到汴軍水師襲擊,沈三艘、被俘四艘。
  邵樹德明白,搶運糧草的美好時光過去了。他下令陜州、渭口方面暫停運糧,避免無謂的損失。
  “糧草完全夠了。”柏崖倉城之上,邵樹德看著正在河面上耀武揚威的汴軍水師戰艦,道:“便是豐安、天德二軍趕至,壹月也就消耗四萬四千余斛軍糧、草料若幹。現有儲備,足夠我大軍七個多月的消耗,朱全忠有本事和我耗到冬天。汴軍氣勢洶洶,也不知道調動了多少人馬,根據這些日子的情報,可能接近十萬了。這麽多兵馬,排山倒海壓來,好大的場面。”
  汴軍這次確實是下了本錢了,光他們鋪天蓋地的騎兵,看樣子就在五千騎左右。濟源張慎思那邊應該還有千余騎,孟州張全義身邊不應該壹點騎兵都沒有,這次他們是步兵、騎兵數量全面占優,壓倒了朔方軍。就連騾子軍的數量,也不比夏軍騎馬步兵少。
  更別提縱橫大河的水師了,優勢看起來似乎是壓倒性的。這是他們內線作戰、投射能力的優勢。
  在後世,投射能力體現在兩棲攻擊艦、戰略運輸機的數量上,沒有這些,縱有幾百萬大軍,妳能調動幾萬人到外國作戰?
  此時的投射能力,就體現在船運上。
  “大帥,不可掉以輕心。我擔心龐師古、張慎思在麻痹我軍。河陽那邊,斥候已很難靠近,到處是賊兵。河清距其不過數十裏,須臾可至。”陳誠說道:“河陽往東,渡口眾多,渡河後多在懷州武德、武陟、獲嘉、孟州溫縣境內,如今多半都已趕至河陽。之所以未西進,壹則摸不清我軍兵力,二則還在等待器械、糧草。”
  “軹關那邊會不會有動靜?”
  “有可能。”陳誠沈吟了壹會,說道:“或可調河中軍上來,戍守箕關?總比土團鄉勇能戰。”
  箕關、軹關之間,邵樹德遣人挖斷驛道,折木斷路。這個計策是封渭獻的,邵樹德采納。
  但現在他後悔了。
  或許過於露怯,讓汴軍看破了北路無精兵的虛實?
  “我不放心王瑤。”邵樹德嘆了口氣,道:“鐵林軍壹萬三千步騎,這麽大壹股力量,我為何不調來前線?河中那幫武夫,始終是個隱患,不得不防啊。”
  “大帥,李唐賓手下兵力不少,不如檄調壹批北上,馳援河陽戰場?”陳誠建議道:“河陽汴軍中出現了騾子軍。按照聽望司的情報,此為戴思遠所部,共八千人,壹直屯駐在洛陽、新安壹線。此時出現在河陽,定是朱全忠調來的。李唐賓大軍屯於澠池縣、千秋城壹帶,攻硤石堡,根本展不開兵力,無需那麽多人手。”
  “李唐賓稟報,其欲南攻莎柵城、回溪阪,打通到洛水河谷的道路,威脅葛從周、楊師厚側背,或需在此用兵。”
  “大帥,此妄言也!”陳誠不客氣地說道:“羊腸小道開辟於山體斜坡之上,壹側高山,壹側深澗,這等險地,如何用兵?賊兵北上困難,我軍南下亦難,此非用兵之所。”
  “好。”邵樹德被陳誠說動了,道:“那便調歸德軍北上。”
  歸德軍,本有五千兵,皆橫山黨項山民。後來挑選了數百表現突出的青唐吐蕃勇士,王瑤也揀選了兩千河中精兵,最近又補入了五百濮、徐降兵精壯,已有八千之眾。
  之前壹直在胡郭城練兵,時不時與汴軍展開些不痛不癢的小規模戰鬥。邵樹德也不知道為何李唐賓不喜歡用符存審,既如此,調來王屋山行營吧,歸高仁厚指揮。
  箕關那邊,確實需要壹支能打的部隊壓陣。
  ……
  黑沈沈的夜幕之中,雨水如從九天傾倒下來壹般,澆得人心煩意亂。
  傷愈歸隊的劉三斛頂著袍澤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昂首行走在河堤之上。
  身上的蓑衣根本擋不住風雨,巡視了壹圈,渾身就已經濕透了。
  但他現在沒有資格偷懶,出了名就是這樣煩惱,時時被人盯著,壹不留神就會被人告黑狀,遠沒有看起來那麽美好。
  不過還是值得的!
  當年大帥賞的舞姬,前後替他生了三個孩兒。前些時日又賞賊官之妻,並且特地放了他假——不放也不行,受傷躺在那裏。
  那女人知書達理,似乎也認命了,這些日子壹直在照顧他的飲食,讓劉三斛非常滿意。
  跟著大帥拼殺,就是這麽有奔頭!
  天空響起壹聲驚雷,雨好像更大了。劉三斛低聲咒罵了壹句,不過很快住了口。
  壹閃而逝的電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黑壓壓的船只。
  船舷兩側好像還有女墻,上下皆有窗、孔。
  “毛隊頭,妳立刻前往營房,將弟兄們都喊起來。”
  “崔隊副,妳帶兩人去撞鐘那裏,等待消息。”
  “其余人,跟我走!”劉三斛壹口氣下了三道命令,然後便帶著壹頭霧水的四十余人往河邊沖去。
  又壹道閃電落下。
  這次看得更清了,女墻上的窗口射出弩矢,河邊響起數聲慘叫。
  “狗賊,這麽大的雨,弩弦還這麽有勁!”劉三斛大聲咒罵道。
  身後軍士們已經明白了,這是有賊兵從河上攻來,還專挑了這麽個下雨天。
  跑到撞鐘處的崔隊副也明白了,他帶著兩名軍士,三人壹起用力,毫不猶豫地撞響了示警大鐘。
  沈悶的鐘聲在夜空中飄出很遠。碼頭各處立刻“活”了起來,嘈雜聲四起。
  河面上也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咒罵聲,人家幹脆也不遮掩行藏了,大張旗鼓了起來。
  鋪天蓋地的弩矢從河面上射來,河邊空曠的野地裏幾乎沒人能立得住腳,巡哨的軍士慘呼不斷,不知道多少人中了招。
  第壹艘船只緩緩靠近。
  八十名水手在底艙喊著號子,奮力劃槳,舵手瞪大眼睛,仔細看著碼頭位置,操控方向。甲板上站滿了軍士,手持刀槍,躍躍欲試。
  誰也沒想到,夏、汴雙方的第壹戰,竟然在蓼塢碼頭之上。
  弩矢清場之後,汴軍水師近戰軍士順著踏板沖上了碼頭。
  守衛碼頭的武威軍將士反應很快。鐘聲響起之後,基本就開始披甲、集結,然後在軍官的帶領之下,迅速增援廝殺地點。
  “殺!”狹窄的碼頭之上,戰鬥幾乎呈白熱化。
  不斷有屍體掉落河中,血腥氣濃郁得令人作嘔。
  劉三斛最先趕到,他挺著壹桿長槊,連連刺擊。
  身後四十余名軍士配合默契,死死擋住賊兵前進的方向。
  援兵次第到來,碼頭上擠滿了人,雙方都擺不開陣勢,人擠人碰上就砍。
  天空陰雲密布,下著雨,沒有月光,沒有星辰,除了河面上密密麻麻的燈火之外,碼頭上竟然伸手不見五指。
  殺到最後,雙方幾乎全亂了。
  劉三斛將壹名汴軍士卒踹入河裏,伸手抹了壹把臉上的雨水,他已經分不太清周圍的黑影到底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了。
  “我是浚儀縣的。”他想了想,用跟人學的汴宋口音喊了壹句。
  “兄弟,原來是自己人,差點就對妳動手了。”對面壹人放下警惕,說道。
  “噗!”壹槊捅出,正中此人腹部,劉三斛毫不停頓,抽出長槊後,揮舞拍開了捅過來的壹桿長槍,然後大步前跨,挺槊壹刺,對面黑暗中又傳來壹聲慘叫,竟是連斃兩人。
  “諸位,汴賊水師無甲,碰到無甲之人,不要客氣,直接殺,不會錯的!”
  “盧將軍已帶人趕來了,不要慌,穩住陣腳。”
  “賊兵沒多少人的,咱們五萬大軍屯於碼頭,壹人壹口唾沫都把他們淹死了。”
  黑暗中不斷有人用靈夏口音大聲喊叫,鼓舞士氣。
  這就是下級軍官的主觀能動性,壹支軍隊戰鬥力的源泉。他們能合理閱讀戰場形勢,及時作出變通,並且充滿旺盛的士氣和飽滿的戰鬥熱情,那麽就很難被打敗。
  遠處的山坡之上亮起了兩道火把長龍,鼓角之聲響徹夜空。
  正在廝殺的武威軍將士們士氣大振,而汴軍水師則有些氣沮。
  水師軍士,壹般無甲,或者頂多身穿皮甲,戰鬥起來本就十分吃虧。
  他們趁著雨夜前來,意在偷襲,如今既然被發現了,偷襲不成功,夏軍援兵還在不斷匯集,那麽就註定了他們的失敗。
  河面上響起了連續不斷的擊鉦聲,這是汴軍水師發出的撤退信號。
  正在廝殺的汴軍士卒紛紛潰逃,扔了器械就往河裏跳。
  這場壹地雞毛的偷襲登陸戰,猝不及防地開始,又稀裏糊塗地落下了帷幕,讓西北旱鴨子出身的夏軍將士們好好領略了壹下什麽叫水陸夾攻。
  說起來還是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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