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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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南撤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6

  動員完畢之後,就沒什麽好多說的了。
  眼下敵營中已經有夫子和部分軍士在活動,再拖下去就沒什麽突襲的效果了。而這會其實機會不錯,敵人將起未起,整體比較乏力,警惕性也是最松的時候。而他們壹夜狂奔,絕不稍停,速度更是超過了敵軍潰兵,已經盡最大可能保證了突然性。
  勝負在此壹舉!
  不過還是稍稍有些遺憾。這裏很明顯是外圍營地了,沒法直接殺到偽帝鄭仁旻身前,這讓李璘很不爽。
  青史留名的機會,果然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
  “動手。”休息了壹會之後,眼見敵營中的動靜越來越大,李璘知道不能等了,下令進攻。而為了激勵士氣,他壹馬當先,帶著騎兵開道。
  步卒們也壹躍而起,向前小步快沖。
  南詔夫子剛剛打開營門,出外樵采,陡然間看到前面的山坡上壹騎頂天立地,咆哮沖來時,嚇得呆在了那裏。
  咆哮騎士身後還有人!
  壹騎又壹騎緊隨其後,壹桿又壹桿閃著銀光的長槊向他們刺來。
  領頭的夫子想喊“敵襲”,但他雙腿不停打顫,想吞口唾沫都難,竟然什麽都喊不出來。
  “敵襲!”他身旁的幾名夫子倒是喊了出來。
  喊完後,直接將他撂在了當場,撒腿跑回了營地。
  騎兵已近在眼前。
  僵立的夫子軟軟向地上倒去,眼中滿是絕望。
  父母為他操勞了壹輩子,將家裏僅有的壹頭牛獻給了洞主,才換來了民夫隊長的職務,專事樵采,不用打仗。
  他還有妻子兒女,最大的孩子才五歲,最小的孩子在出征前剛剛出生,家裏生活艱難,靠妻子壹個人是忙不過來,他必須活著回去。
  因為勤勤懇懇,他得到了壹位南邊來的大人物的贊揚,賞了他幾匹從漢人那搶來的絹帛,回去可以再買壹頭新牛,生活就能得到極大改善了。
  他不能死,他的命不全是自己的,他死不起!
  “噗!”馬槊毫無感情地刺了過來,瞬間穿透他的身體,然後高高挑起,重重甩了出去。
  夫子口鼻之中湧出了大股鮮血,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思考。他最後的記憶,是被甩到了壹群沖出帳篷的士兵身上。
  死亡,有時候就是這麽廉價。
  “把沖出來的賊人趕回去!”雜亂的馬蹄聲中,李璘的聲音特別響亮。
  在他的招呼下,數十騎沖了過來,將壹群亂哄哄集結起來的賊兵壹沖而散。
  李璘則盯著壹名大將模樣的賊首,他手裏沒有武器,穿著單衣,還赤著腳——好吧,很多南詔兵本來就赤腳。
  “受死!”李璘奔馬過去,壹槊刺下。
  賊將正在大呼小叫,集結兵士,不防李璘沖殺過來,被壹槊刺中腹部。
  這人也兇蠻得緊,明明痛得跪倒在地,卻死死握住槊桿,怎麽也不放手。身旁的親兵見狀,悲憤無比,壹個個不要命地沖了上來,揮刀砍殺。
  李璘馬速下降嚴重,壹時間竟被攔住了,摔落馬下。
  幸好袍澤沖了過來,幾槊下去,將賊人盡數刺倒在地。
  “大難不死,此戰必勝。”李璘從地上爬起,哈哈大笑,又換了壹匹馬,揮舞著鐵鐧沖向敵軍人叢。
  “殺賊!”步卒也吶喊著沖進了營地,亂斫亂殺。賊軍不成建制,主將又死,潰不成軍。
  楊師貴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己方人少,體力還有所虧欠,不能硬來,得智取。
  於是乎,在他的指揮下,各部結成松散的陣型,遇到敵人的帳篷就長槍戳刺,然後放火,制造混亂。
  黎明前的黑夜被火光照得通紅,整個營地壹片混亂。
  吶喊聲、咒罵聲、廝殺聲、慘叫聲混雜在壹起,讓人目瞪口呆的同時,又產生了發自靈魂的戰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打起來了呢?
  李璘沖殺完壹圈,見到己方步卒在楊師貴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驅趕著潰兵朝山谷中殺去,大為滿意。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營地不大,撐死了兩千多兵、千余夫子,是作為南蠻主力的外圍警戒營地。只有沖破了他們,他才可能制造更大的混亂,獲得更大的戰果。
  楊師貴的做法是對的,這個燕地降將果有幾分本事!
  ……
  賊軍潰兵哭喊著向山谷中逃去。
  他們沒有盔甲,沒有武器,喪失了所有鬥誌,壹個勁地向後潰退,只為了能躲開兇神惡煞的夏人。
  大軍將高憲文於帳篷外遭陣斬,他都死了,又怎能讓其他人提起鬥誌——大軍將是南詔職務,在內為武官朝臣,出鎮則為節度使,立下功勞後,可升清平官(宰相),也就是出將入相。
  夏軍排成陣勢,小步快跑,不緊不慢地驅趕著他們。
  他們用長槍刺倒跑得慢的賊兵,用步弓射擊試圖收容潰兵的軍校,因此壹千多賊人始終組織不起來,只能撒開腿朝山谷中奔去。
  壹邊跑,還壹邊大呼小叫。山谷中的南蠻剛想上前收容攔截,結果直接被沖散了,這下制造了更大的混亂。
  “咚咚咚!”兩側山梁上恰到好處地響起了有節奏的鼓聲,同時還有殺聲隱隱傳出。
  混亂更加嚴重了!
  原本還有人打算反沖呢,壹聽鼓聲,下意識就有些遲疑。結果就是這壹遲疑,很快就被迎面而來的潰兵給撞得東倒西歪。
  “呼啦啦!”烈火熊熊燃燒了起來,煙霧繚繞,直沖雲際。
  能見度也壹下子變得很低!
  “放箭!放箭!”賊人也並非毫無章法,山谷中的營地雖然沒修建堅固的寨子,但也是嚴格劃分好營區的,甚至還有防火溝——不如中原軍隊規矩森嚴,但絕不是烏合之眾可比。
  潰兵遭到迎頭痛擊,被箭雨大面積射殺,屍體鋪滿壹地。
  李璘怒吼壹聲,帶著三百余騎兵冒著賊軍的箭矢沖了過去。
  破空之聲連響,沖鋒過程中不斷有人落馬,但在他們的犧牲與掩護下,後面的騎兵趁著賊軍陣勢並不完整的有利時機,整個切入賊陣,也顧不得馬速下降是什麽後果了,反正就是不要命地砍殺,然後將這支還算完整的部隊又壹點壹點搞崩潰。
  這下徹底沒人組織抵抗了。
  潰卒散得滿地都是,大呼小叫之下,山谷中已經亂成壹片。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死於箭矢、死於馬槊、死於刀劍、死於踩踏,甚至被煙霧嗆死——原本只在局部燃燒的大火,隨著夏軍騎兵反復沖殺,也很快蔓延到了其他區域。
  沒有人指揮,沒有人救火,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裏的情緒,只想著向後逃命,沒有壹絲勇氣返身廝殺。
  李璘已經換了今日第三匹馬了。
  馬槊留在了賊將高憲文的肚子上,鐵鐧也在戰鬥中遺失,隨後換了壹把馬刀,又砍得卷刃了。
  他的鼻息粗重,沖鋒過程中,大口喘著粗氣,渾身疲累到了極點。但在看到賊人潰不成軍的模樣後,不知道為何,全身又恢復了許多力量,只見他臉色漲得通紅,拿著卷了刃的馬刀在賊人身上切來割去。所過之處,竟無壹人敢還手。
  馬刀實在不可用後,他從鞘套中抽出了最後壹把副武器鐵撾,壹馬當先沖向了數十名試圖結陣頑抗的賊兵。
  其他人與李璘的模樣壹般無二。三千多人,無論步騎,如果說戰前還有些顧慮的話,此時個個神情亢奮,勇氣倍增,就連身體的疲勞也神奇般地消失了。
  所有人心裏只有壹個念頭:制造混亂,驅趕潰兵,盡可能沖得猛壹些、遠壹些,封妻蔭子就在今日!
  ……
  鄭仁旻聽到消息時,才剛剛吃完早飯。
  他今天其實起得挺早,因為待會要召集將官們議事。
  議事可能要持續壹整天,因為很多人的營地較遠,兵馬並不在這邊,趕過來需要時間。
  昨晚他沒有睡好。
  醜時突然被驚醒,得知鄭杞已經帶著五千余人北上伐木設柵後,心中稍安,又躺下去睡了。
  卯時初刻,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壹片驚悸。他知道這毫無理由,本打算繼續瞇壹會,但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
  掙紮了壹會後,索性起床了。
  洗漱完畢,吃罷早飯後,詢問了壹下鄭杞那邊的情況,結果得知尚未有消息傳回,心中愈發煩躁。
  他甚至懷疑,鄭杞是不是遇敵了?
  不料就在此時,趙善政、段義宗匆匆而至,給他帶來了壹個爆炸性消息:前軍駐地遭夏人突襲,潰不成軍,大軍將高憲文沒於亂軍之中,生死不知。
  鄭仁旻傻楞楞的表情持續了好久,最後冒出壹句:“鄭杞那五千人呢?”
  段義宗深吸壹口氣,道:“驃信,夏軍軍容完整,氣勢正盛,顯然不是翻山越嶺而來的,鄭將軍所部——多半沒了。”
  “沒了?它怎麽就能沒了?”鄭仁旻提高了聲音,問道。
  趙善政、段義宗對視壹眼,齊聲說道:“多半是夜中無備,著了敵人的道。”
  人面對難以接受的噩耗時,壹般會經歷幾個步驟,即否認、憤怒、交涉、消沈、接受。
  鄭仁旻興致沖沖北伐,且壹開始極為順利,已經把他的胃口完全調起來了。但當夏軍主力南下增援後,壹下子就吃了大虧。花了壹晚上,他才勉強接受了這個壞消息,但還保持著壹絲奢望,指望通過幾個勝仗,再逐步扭轉局勢。
  可現在妳告訴我敵軍打到門口了?他們怎麽來的?鄭仁旻下意識就無法接受,不相信這個事實。
  “驃信。”段義宗也提高了聲音,道:“夏人是從驛道上壹路奔襲而來,鄭將軍縱然沒有殉國,大軍定然已經崩潰,此毫無疑義。”
  “胡說!”鄭仁旻霍然起身,重重拍了壹下案幾,道:“鄭杞自幼熟讀兵書,連先帝都誇他倒背如流,帶著五千兵馬,怎麽就能沒了?怎麽可能沒了?”
  段義宗搖頭嘆息,道:“事實俱在,前營大敗,潰兵漫山遍野,驃信壹看便知。”
  鄭仁旻的身體晃了晃,跌坐到胡床上。
  兩位宰相不會騙他的,這種事也沒有騙的必要。況且,他已經聽到了外間急促的腳步聲、口令聲,難道所有人都在騙他嗎?
  “驃信……”段義宗正要再勸,卻被鄭仁旻止住了。
  “賊兵來了多少?”鄭仁旻問道。
  “沒個準信。”段義宗說道:“賊軍四處擂鼓,殺聲震天,山梁、谷地、樹林之中還有許多旌旗,看起來不少。但那可能是疑兵之計,很難說。”
  “什麽疑兵之計?”趙善政突然說道:“如果人少,怎麽壹戰就擊潰鄭杞?又怎麽把高憲文陣斬的?”
  “高將軍生死未知,趙相請慎言。”段義宗說道。
  “就算他未死,又有何用?”趙善政冷笑壹聲,道:“驃信,高將軍並非不知兵,即便遭到突襲,措手不及,前營也不至於敗得這麽幹脆。賊軍定然不少,或有數萬之眾。”
  “數萬人……”鄭仁旻驚了,他這邊還不足三萬人,如果真有數萬夏賊殺至,擋得住嗎?
  “趙善政!”段義宗怒了,道:“何必胡言亂語?”
  “段義宗,妳又何嘗把驃信的安危放在心上?”趙善政詰問道。
  “妳想怎樣?”段義宗死死盯著趙善政,問道。
  趙善政不理他,轉頭看向鄭仁旻,道:“驃信安危重於泰山,怎可輕犯險地?不管賊人來了多少,眼下前軍大潰,中軍氣沮,而賊人士氣正盛,思來想去,還請——”
  “住口!”段義宗也看向鄭仁旻,懇求道:“驃信,賊人漏夜而來,縱有強兵,也沒有多少人。且長途奔襲,氣力大衰,不能持久。老夫請驃信起駕向北,立黃傘蓋於山梁上,讓將士們都看到驃信在那裏。如此,處於迷茫之中的將士們必然振奮,勇氣倍增,四處潰逃的軍士也會受到激勵,返身再戰,或可將這股兇頑之敵制住。”
  “妳才要住口!”趙善政豁出去了,道:“段家的兵馬在哪裏?在左翼,在後營,就是沒在前軍,也沒在榮經護駕。段義宗,妳欲害驃信耶?段氏就這麽等不及了?”
  鄭仁旻心中壹動。
  段義宗氣得差點吐血,直接沖到趙善政身前,扇了壹個耳光。
  趙善政也不示弱,扭身與段義宗廝打起來。
  鄭仁旻默然無語,似已入定。
  外間的腳步聲愈發急促,喧嘩聲也漸漸大了起來。
  不壹會兒,數名大將掀開帳篷,走了進來。
  鄭仁旻猛然驚醒,臉色掙紮許久後,道:“傳令,各軍護衛聖駕,先撤往邛崍關,整頓兵馬,再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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