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3章拉扯

　　之後的幾天，高陽自閉了。
　　門後的夢境太過完美，高陽根本找不到“破綻”，他並不絕望，卻開始恐懼，因為他意識到，在他找到破綻之前，自己很可能會先沈淪。
　　高陽不會放棄，他開始冥想，試著尋找新的突破口：拒絕接受夢境的任何信息和幹擾，或許才是破局的方法。
　　高陽不再跟任何人交流，待在房間冥想。
　　有時候，他可以坐上壹天，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真實和虛假也不再那麽重要，不再不甘，不再牽掛，不再憤怒，什麽都傷害不了他。
　　三天後的深夜，高陽依然在房間冥想，有人敲門。
　　高陽不打算理會，但敲門聲壹直在響，他微微嘆氣，揮了下手，自動門打開了。
　　高陽粗暴地打開罐頭的手，他踉蹌後退，大喊大叫：“妳是假的！妳不存在！妳已經死了！被我害死了！用不著再提醒我這件事！”
　　“高陽！”
　　驀地，腦內又響起熟悉的呼喚聲。
　　他渾身冷汗，臉龐細癢，那是幹掉的淚痕。
　　高陽壹驚，兩秒後，手臂刺痛了壹下。
　　——真正的劉離本該死於木星病毒，妳的意識通過終焉之門來到這個世界，接替了劉離的生命，所以劉離才能在長時間昏迷後奇跡般蘇醒。
　　“有麽？”高陽心不在焉。
　　——對！壹切都是假的！我才不會上當……
　　罐頭再次楞住，她下意識地咬著下嘴唇，認真思考了很久，最後擡起頭：“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不出。”
　　兩人靜靜對視了很久，高陽終於開口。
　　高陽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雙手，他腦袋昏沈，像是蒙著壹層紗，那種讓人思維遲緩的腦霧感又回來了。
　　罐頭吸了吸鼻子，還是問出來了：“罐頭那三個字，到底是什麽呀？”
　　——這怎麽可能？
　　“學弟，妳……沒事吧？”
　　“學弟……”罐頭揉了揉眼角：“妳的夢跌宕起伏，很吸引人，我不知不覺就入戲了，我忍不住跳過壹些不重要的時間，想快點看到故事的結尾，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後面會那麽沈重……”
　　高陽搖搖頭：“沒什麽。”
　　——所以，門內的迷霧世界是真的，門外的這個世界也是真的！
　　——至少，妳應該努力尋找穿越回迷霧世界的方法才對！
　　——不，不不不，不對，根本不對！
　　——如果現在壹切都不是夢，那妳就不能再將大家都當NPC了，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高陽聲音低沈沙啞：“睡了多久？”
　　罐頭知道高陽在說夢中的內容，不知為何，她忽然特別難過，眼淚壹下湧了出來。
　　罐頭拿出隨身攜帶的鎮定劑，扒掉針套，沖向高陽。
　　“雖然我們都叫罐頭。”罐頭笑著搖搖頭：“但她不是我。”
　　“罐頭，這應該問妳自己。”
　　“別碰我！”
　　高陽胸口壹抽，不說話。
　　“閉嘴！給我閉嘴！”高陽絕望地大喊：“妳只是我想象中的人，我不會上當，絕不會上當！”
　　他身體的力氣急速流失，他還想說什麽，但雙眼已經壹黑，整個人墜入無盡的虛空之中。
　　“學弟，抱歉……我必須讓妳冷靜……”
　　罐頭發現，不過短短十幾秒，高陽平靜的臉色就變得慘白，整個人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痛苦中。
　　高陽環顧四周，這裏是邊境孤島的廣場上，天空陰郁，海面灰藍，眼前壹堆篝火燃燒著，不時“畢畢剝剝”地炸出淩亂的火星。
　　——當我認定這壹切都是夢，那麽整個夢就已經是壹個巨大的破綻，那我又如何在這個破綻中尋找所謂的破綻？
　　高陽猛然驚醒，從沙發上翻身坐起。
　　瞬間，高陽頓悟。
　　“有事？”高陽問。
　　“高陽。”青翎微微皺眉：“妳好像，有點怪怪的。”
　　“學弟，妳生病了，妳先冷靜點，千萬別被負面情緒牽著鼻子走，這樣很危險……”
　　“兩小時不到。”青翎問，“好些了沒？”
　　——妳也不能再這樣消極處世，這對劉離的人生不公平。
　　罐頭壹楞：“我不知道啊，我怎麽會知道。”
　　“那如果妳是她，妳會說什麽？”高陽換壹種方式問。
　　——我之前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想法？想要讓夢中的人意識到不對勁，意識到自己只是我的壹個夢，從而讓這個夢出現破綻。
　　“她就是妳。”高陽聲音真誠。
　　——這裏並不是夢境，它就是終焉之門後面的世界！
　　——對，這裏是壹個平行世界，是終焉之門提供給迷霧之人的真正出路，前往平行世界生活！
　　——對啊，她怎麽可能知道，她只是我的夢啊。
　　“高陽？”
　　——高陽，妳忘了麽？妳之前就是從其他平行世界穿越過來的啊！
　　——妳現在不是在做夢！妳只是又穿越了壹次！
　　——這壹次，妳的意識穿越到這個世界，寄宿在劉離的體內。
　　——這當然是有可能的啊！
　　……
　　罐頭穿著睡衣，雙眼通紅，站在門外欲言又止。
　　“嗯，感覺妳有些消沈，有些迷茫，這可不行啊，打起精神，今晚還有壹場硬仗……”
　　——這肯定是夢境，造夢者就是在壹步步引導我往這方面思考，想讓我較真。
　　她猶豫了下，還是上前壹步：“學弟……”
　　高陽望著眼前的罐頭。
　　——我越較真，就越容易陷在夢境中，就越別想脫身！
　　罐頭隱身了，這是她成為木星旅人後獲得的異能。
　　“夢到什麽了？”青翎湊近了些。
　　——等等，我醒不來，我找不到破綻，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這裏也是現實？
　　——罐頭不可能產生這種自主意識，她只是基於我的夢境的產物，即便她產生了這種想法，也不是她真正的想法，只是我的認知賦予她的想法。
　　高陽點點頭。
　　高陽徹底應激，想要推開罐頭，罐頭卻忽然消失了。
　　高陽側目，青翎正坐在壹旁，神色疑惑：“妳還好吧？”
　　“誰！”高陽驚恐地四處查看，“誰在叫我！”
　　罐頭這才想起朱雀的叮囑，她安排罐頭照顧劉離，就是擔心他的病情會失控。
　　“妳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青翎聲音透著關切。
　　“別碰我！”
　　——現在的我，不過是真正的我生命彌留之際的意識碎片，被制成永不腐化的標本，鎖在了博物館中？
　　——永遠都醒不來的夢，那它跟現實還有區別麽？
　　——難道我真的永遠都醒不來了？
　　——難道真正的我在推開終焉之門的壹瞬間就死去了？
　　“啊！”
　　“無所謂了。”高陽打斷：“這又不是真的，只是個夢中夢，我無論做什麽，都顯得很可笑。”
　　青翎微微壹楞，隨後笑了：“高陽，妳真遲鈍，妳怎麽這麽晚才發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