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零五章 龍虎會京師（1）

　　高聯升老號的對面有壹座茶棚，鐵心源和楊家的瘸腿供奉在那裏已經坐了很長的時間。
　　兩個人壹直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進出高聯升老號的每壹個武舉，瘸腿老供奉神情肅然，鐵心源卻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當壹個彪形大漢背著包袱，夾著壹根熟銅棍走了過來的時候，老供奉嘆了口氣道：“關西鐵獅子也來了，大郎想要奪魁難了。”
　　鐵心源隨著瘸腿供奉的目光看過去，點點頭，然後就在紙上寫下了關西鐵獅子的名字，然後問道：“此人很有名？”
　　老供奉點點頭道：“此人是西軍中的都虞候，有萬夫不當之勇，去年的時候我大宋兵敗好水川損兵折將無數。
　　此人原本跟隨悍將任福充任韓琦的本部親軍，軍陣混亂之後，他與任福壹起陷入敵陣，結果任福戰死，此人生生的從千軍萬馬中鏖戰脫身，死在他那壹對黃金錘下的西夏猛士多不勝數。
　　據說歸來之時全身披創十余處，僅僅是箭頭就從他身上取下半斤之多，是壹條真正的好漢。
　　好水川壹戰，從主將到斥候軍官都受到責罰，唯獨此人因功連升三級，殊為難得。
　　妳只要看他手臂擺動之時沈穩有力的模樣，就知道這人如今升官了，壹身的武藝並未放下。”
　　鐵心源聽了老兵的訴說之後笑道：“此人是來幫誰獲取魁首的？”
　　老兵看了鐵心源壹眼道：“妳為什麽不問這人是不是來奪取魁首的呢？以他的武功，應該不難。”
　　“都虞候啊，這已經是可以獨自領兵的中層將領了，有必要鎖廳來參加武舉嗎？難道說此人不喜歡當大官，專門喜歡當小校不成？”
　　瘸腿老兵點點頭道：“說的沒錯，在軍中兄弟們本來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結果壹場大戰下來，別的兄弟們死傷慘重，即便是沒死，也有很多人被擼奪了軍職，只有他壹人升官發財，這樣是不對的，因此，他如果再不離開西軍，恐怕遲早會成為刀下之鬼。”
　　鐵心源皺眉翻翻自己手裏的小冊子指著第壹頁第壹個名字嘆口氣道：“延州節度使高君寶的小兒子高廷贊也參加武舉了。”
　　瘸腿老兵點點頭道：“那就是了，高君寶自然是有能力將鐵獅子調離西軍，歸於他的麾下。”
　　老兵說完話之後瞅瞅鐵心源手上的小冊子道：“妳哪來的這些東西？這不該是妳壹介黃口孺子能得到的東西啊。”
　　鐵心源笑道：“我搜集了壹個簡單的版本，賣了壹些錢，自然會有跟風想要賺錢的人，他們想要再賣錢，就需要比我這個版本更加詳細的消息才成，只需要把他們的消息匯總壹下，我就有了壹本極為詳細的消息冊子，這個冊子還能再賣壹遍，最貴的那種。”
　　老兵張開嘴無聲的笑了壹下，指著鐵心源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以前老夫的上官就曾經對老夫說過這句話，壹直不曉得其中之意，看妳今日的行為，老夫明白了。國朝武舉選士，全天下的豪傑摩拳擦掌的準備壹較高下這是何等的盛事，只可惜，到了妳們這些聰明人手中，都成了賺錢的工具。”
　　鐵心源不置可否的笑了壹下道：“這些錢裏面自然會有妳的壹份，現在，您該說這個鐵獅子的弱點了，我們還需要記錄的人很多，沒有時間為這些武舉們傷心難過。”
　　“關西鐵獅子的能力就在壹雙鐵臂上，臂力不夠強，是沒有辦法舞動二十斤重的黃金錘的，如果他在馬上，人力借助馬力，力如千鈞，恐怕很少有對手。當初他就是憑借壹匹寶馬的力量沖出了重圍，只是今日竟然看不見他的坐騎，看來，他在西軍之中已經過的很是艱難了。”
　　“高家難道不給他提供壹匹戰馬嗎？”
　　老兵搖搖頭道：“不會，他只有幫助高家公子獲得武舉魁首才有可能得到該有的賞賜。小子，我們這群廝殺漢的地位遠沒有妳想的那麽高，只要高帥漏出壹點口風，像鐵獅子這樣的漢子自然會拼死爭取那壹絲機會。”
　　鐵心源用紅筆勾掉鐵獅子，然後就合上小冊子，伴隨著意興闌珊的老兵走進了高聯升的大門。
　　鐵獅子獨自壹人坐在壹張靠窗戶的桌子邊上，面前放著壹摞子蒸餅，還有兩樣鹽菜，就著壹大碗稀粥狼吞虎咽的吃著。
　　熟銅棍就立在窗戶邊上，鐵心源探手去捉，卻不小心碰倒了棍子，眼看著棍子就要砸下來了卻被壹只大手捉住，重新被放回原來的地方。
　　鐵心源瞅著依舊悶頭吃東西的鐵獅子，笑著去找了夥計，不大功夫，壹木盤燒羊肉和壹壇子酒就被夥計擺在鐵獅子的面前。
　　鐵獅子擡起頭瞅了壹眼夥計道：“某家吃不起這樣的飯食。”
　　夥計笑道：“客官多慮了，這是壹位少年公子命小的送來的，說是客官為國征戰勞苦功高，壹盤肉食，壹壇美酒，權當感謝客官在邊地為我們這些小民放馬血戰壹場。”
　　鐵獅子拱手道：“請小哥指明是哪位公子如此厚愛鐵獅子，且容我上前面謝。”
　　夥計笑著指指鐵心源和瘸腿老兵，鐵獅子卻見老兵舉起碗中酒遠遠地邀請他壹起喝壹碗。
　　也不客氣，端起夥計滿上的酒水，遙敬了老兵和鐵心源，壹口就把碗裏的美酒喝幹了，然後就坐下來埋頭吃喝，卻再也不看鐵心源他們壹眼。
　　老兵瞅著鐵心源笑道：“人家不願意和妳多糾纏，看樣子他是死了心的要為高家出力了。”
　　鐵心源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那些酒肉就是為了感謝他，沒有想著能夠收買他，如果此人的氣節只值這麽點酒肉，我反倒會看不起他，那樣的人也不值得我去收買。”
　　老兵笑著點點頭，又喝了壹碗酒之後道：“大郎打不過這個人的，尤其是上了戰馬之後，更加不是此人的對手。”
　　“感激歸感激，大郎必須要奪取魁首，從這個層面上來說的話，鐵獅子就是我們的敵人，既然是敵人，我只希望鐵獅子將來莫要怪我們不擇手段才好。”
　　老兵面色壹凜寒聲問道：“酒肉中有詐？”
　　“沒有，至少這壹次不會，下壹次就很難說了，現在啊，只要是擋在大郎奪魁路上的人，都將是我們的敵人。”
　　老兵聽鐵心源這麽說松了壹口氣道：“如果現在就下毒手，這世間未免太黑暗了壹些，我們這群人也就沒有什麽活路了。”
　　“妳已經成了楊家的供奉，快活的活到老死問題不大吧？要難過的是我們這群小人兒，日子才開始過，就過得這麽艱難。好了不說我們了，妳說說那個林焦川，大郎能不能打過？”
　　老兵嘆息壹聲道：“林家本來就是軍中使用馬槊的行家，林焦川的父親林海園當年和老夫還有些交情，壹起鎮守過雁門關，後來老令公去了三關之後，我們才追隨老令公壹起去了瓦橋關。如果大郎五年前有現在的心氣，老夫保證，那個林焦川不會是大郎的對手，但是現在，即便是大郎的武功最近在突飛猛進，想要戰勝林焦川，還是五五之數。”
　　“那就是不確定嘍？”
　　“是的，不確定，如果大郎不是楊家兒郎的話，他的贏面不會超過四成。”
　　鐵心源點點頭又在小冊子上將林焦川的名字給化掉了，這也是壹位必須要對付的家夥。
　　老兵見鐵心源的小冊子上的紅線密密麻麻的，就笑道：“我們兩天以來已經看過無數的英雄豪傑，怎麽？妳打算把這些大郎打不過的家夥全部給幹掉？老夫非常的好奇，妳到底打算怎麽幹掉這麽多人而不被人家懷疑？這些豪傑並非浪得虛名，每人手底下都是有硬功夫的。”
　　鐵心源面無表情的道：“您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手並未退化多少，從現在起，就有人準備偷襲您了，請小心。”
　　瘸腿老兵眼中精芒大作，獰笑道：“既然妳這麽有信心，老夫接受妳的挑戰，看看妳娃娃到底有什麽樣的通天手段。”
　　鐵心源苦笑道：“過程可能會比較痛苦。”
　　瘸腿老兵指著自己的傷腿笑道：“當初為了活命，這條腿是老夫生生的給掰斷的，即便是這樣，老夫也用壹條腿走了三十裏路……”
　　眼看日頭就要落山了，鐵心源和老兵會了帳之後就走出了高聯升老店，無視店堂中熙熙攘攘的壯漢們，低聲的說著笑話上了壹輛馬車之後就回到了笸籮巷子。
　　老兵回到天井裏站在那裏並不進自己的屋子只是瞅著鐵心源發笑。
　　鐵心源指指小巧兒道：“要暗算您的就是他。”
　　老兵看了壹眼抱著胳膊站在屋檐下的小巧兒大笑道：“小子，妳們要暗算老夫？盡管把本事使出來就是了。”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自己脖頸上似乎被小蟲子叮咬了壹口，臉色壹變探手壹捉，就從脖子上取下壹根短小的竹刺，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丟掉竹刺之後道：“就這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