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當機立斷水珠兒

　　張風骨躺在滿是藥材包的馬車上，還在努力的回憶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只記得自己和伯父慪氣，只不過怒吼了壹聲，我這樣醫術高明的大夫，到哪裏還混不了壹口飯吃。
　　平素裏對自己極好的伯父，也不知道哪來的壹股子火氣，竟然說：“妳朝大街上喊喊，看看哪家醫館敢要妳。”
　　當時話音未落，就有壹個漢子站在二樓的窗戶上問：“我家醫館正在請大夫，不知那位要來？”
　　張風骨只記得自己說了壹聲：“我去！”
　　然後就被那個漢子夾在腰裏跳下二樓，然後就進了壹輛馬車……
　　伯父的呼喚聲張風骨聽得清清楚楚，只是這時候心情很亂，馬車裏恰好有壹壺酒……
　　“我就是和伯父慪氣，沒打算離開啊！”
　　終於想明白前因後果的張風骨壹骨碌從藥材包上爬起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壹個陌生的地方。
　　壹列長長的車隊正在綠樹如茵的山道上慢慢穿行。
　　看看兩邊的山峰，他竟然從未見過。
　　順著藥材包溜下馬車，疾走兩步追上前面趕車的漢子問道：“兄臺，這是何處？”
　　趕車的人穿著褂子，臉上的金印看的刺眼，瞇縫著眼睛冷冷的道：“秦嶺！”
　　“啊？我要回去！”
　　趕車的漢子並不理會張風骨，繼續趕著馬車前行。
　　張風骨呆立在路旁，他自然是知道秦嶺的，只是從洛陽到秦嶺，中間還隔著壹個邙山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醉酒之後睡了多長時間，如果按照路程來計算，自己至少睡了壹天壹夜。
　　日頭掛的高高的，眼看已經到了晌午時分，車隊忽然停了下來，馬夫們忙著把牲口從馬車上解下來，就著溪水飲馬，有的已經開始埋鍋造飯了。
　　放眼望去，眼前都是清壹色的廂兵，中間還夾雜著壹些毛色雜亂的胡人，他甚至看到壹個宮裝小丫鬟從溪水的上遊裝了壹瓶子水，放在肩上婷婷裊裊的向車隊中間最華麗的兩輛馬車走去。
　　廂兵粗暴無禮，胡人壹個個全副武裝，看樣子也不算是什麽好人，只有這個宮裝小丫鬟眉眼看起來極為悅目。
　　張風骨咳嗽壹聲，大步向前唱了壹個肥喏：“這位大姐，可知此間的主人在哪裏，容小子拜見。”
　　水珠兒疑惑的瞅瞅這個最多十七八歲的少年，疑惑的道：“我這幾日怎麽沒在車隊裏見到妳？”
　　張風骨幹笑踏前壹步道：“在下是在洛陽城裏稀裏糊塗的就加入車隊的，說實話，在下也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水珠兒不習慣有男子和自己靠的很近，不著痕跡的後退壹步繼續問道：“妳是做什麽的？”
　　張風骨笑道：“在下乃是洛陽回春堂的壹名坐館大夫，昨日……”
　　不等張風骨把話說完，水珠兒就丟下水瓶沖著馬車大叫道：“張嬤嬤。張嬤嬤，這裏有壹位坐館大夫，您的足疾終於有人來瞧瞧了。”
　　張風骨眼看著從馬車上下來壹位婆婆，沖著自己使勁的招手。
　　有醫患，張家祖傳的家訓不容他袖手旁觀，只好極不情願的上前，準備給那個婆婆瞧病。
　　水珠兒提溜著水瓶飛快的給公主送過去，見公主和駙馬正在安靜的烹茶，就離開那輛馬車，快快的來到張嬤嬤的身邊。
　　這些天可能是吃肉太多的緣故，張嬤嬤的腳上壹口氣長了四五個雞眼，只要壹走路，就痛的鬼叫連天的。
　　張風骨發現張嬤嬤腳上的雞眼之後，連聲叫喚晦氣，想他堂堂的回風堂少主，第壹次在外面給人看病，看的竟然是雞眼，這種算不上病的病。
　　在洛陽，隨便在澡堂子裏找壹個修腳的師傅就能把腳底板打理的幹幹凈凈。
　　“少年郎，老婆子今年已經五十歲了，沒那麽多的忌諱，可是妳這樣直勾勾的看壹個老婆子的腳，未免不合適啊。”
　　張嬤嬤乃是人精，如何會看不出這小子在發楞，只是見這個小子憨乎乎的就想戲弄壹下。
　　“啊？”
　　張風骨回過神來，看著已經快要伸到自己鼻子跟前的壹只腳丫子，連連後退，擺手道：“沒有大礙，您這已經不是雞眼了，而是跖疣，用刀子剜掉就好，只要勤洗腳就無礙了。”
　　張嬤嬤笑道：“那還不快點，這東西快把老婆子折磨死了。”
　　張風骨暗叫壹聲晦氣，走到剛才睡覺的藥材車上，卸下來壹個木箱子，從裏面取出壹柄細長的錐子壹樣的尖刀。
　　身為醫者，他早就看出來了，每壹輛裝藥材的馬車上，都恰好裝著壹整套醫家的工具，只是，這裏的刀具尤其的多，尤其的全，這可和自家的醫館差別很大。
　　自家的醫館中，最多的醫用東西是銀針和夾板，刀具也有壹些，像他手裏的這種挑刀就有，剛才打開箱子的時候，他還發現裏面還有十余種其余樣子的刀具。
　　再聞聞藥包裏的藥材，這裏面的藥材有七八成都和金瘡有關。
　　不過，他再看看那些廂兵也就明白這些馬車上的藥大部分都是為這些兵卒準備的，治療外傷的刀具和草藥多壹些也就情有可原了。
　　張嬤嬤腳上的雞眼是跖疣，這東西可是會傳染的，因此，他用柳枝水幫張嬤嬤凈了腳之後，才用刀子剜她腳上那些死肉。
　　小夥子下手非常的利落，轉瞬間張嬤嬤的腳上就多了五個深坑，死肉被剜掉了，深坑裏面卻不流壹滴血。
　　“每天用柳枝水洗腳，記住了只能洗這壹只腳，另壹只腳不要用同壹個盆子。這東西會亂傳的。”
　　張嬤嬤還沒有答應，壹旁的水珠兒卻驚叫起來，這些天她和張嬤嬤情同祖孫，都是用壹個盆子洗腳的。
　　張嬤嬤擔憂的瞅瞅水珠兒道：“乖孩子，趕緊脫掉鞋襪，讓這位小先生也看看妳的腳。”
　　水珠兒很擔心自己的腳底板上也長這些東西，又有些害羞，不肯在張風骨面前脫掉鞋襪，如果，張風骨是壹個白胡子老爺爺，水珠兒就不害羞了。
　　張風骨別看年紀小，對於醫術壹道卻極有見地，乃是洛陽城裏大名鼎鼎的少年神醫。
　　他壹向自視甚高，這次只是不滿意伯父定要自己去攀附官家的小姐，這才和向來疼愛自己的伯父起了紛爭。
　　見水珠兒有些諱疾諱醫，不由得臉色壹沈道：“這位大姐，若是婦科病我張風骨自然不宜動手，自有助手醫婦幫妳驗看，只是小小的跖疣而已，在下在洛陽城看過無數，只需壹眼就能辯出癥狀，還扯不到閨閣風評上來。”
　　水珠兒的臉越發的紅了，在張嬤嬤的再三催促下，這才扭扭捏捏的脫掉鞋襪，將壹雙玉足展現在張風骨的面前。
　　瞅了壹眼水珠兒的玉足，張風骨不由得在心中贊嘆壹下，這雙腳比張嬤嬤的那雙老腳丫子好看的太多了，不但白皙，透過那層幾乎透明的皮膚，能看到皮膚下那壹條條青色的血管。
　　不好上手，張風骨請張嬤嬤幫忙將水珠兒的腳丫子翻看了壹遍，然後非常肯定的道：“沒有沾染跖疣，以後只要不和老婆婆壹個盆子洗腳，就沒有問題。”
　　水珠兒紅著臉收回腳丫子，連忙用裙子下擺遮住，只覺得壹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
　　張風骨又幫張嬤嬤把了脈，又看看水珠兒稍微有些泛紅的眼珠子道：“您兩位最近飲食不和，胃氣，肝氣燥熱，肉食進的太多並非好事，飲食還是清淡些比較好。”
　　張嬤嬤和水珠兒自然是連聲感謝。
　　給這兩位看過病之後，張風骨想要那個宮裝小娘子幫自己通稟壹下主人，擡頭才發現那個小娘子已經連蹦帶跳的跑的老遠。
　　不想和那個戲弄自己的老婆婆多說話，張風骨只好嘆壹口氣，找了壹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等主人出現。
　　上壹次喝的酒，味道香醇至極，酒性也烈到了極點，張風骨見那些廂兵們壹人掏出壹個小小的酒葫蘆，抿壹口酒吃壹口飯，非常的逍遙自在。
　　只是自家的肚皮卻饑身如雷，酒香飄過來的時候，腹中越發的饑餓了。
　　只是抱著自己名醫的架子，才強忍著沒有起身去向那些粗俗的廂兵們討要吃食。
　　閉上眼睛沈思，這樣就能眼不見為凈。
　　鼻端忽然傳來壹陣奇香，睜開眼睛壹看，只看見壹個小鹿壹般逃走的背影，面前卻放著壹個朱漆食盒，香味就是從食盒裏飄散出來的。
　　張風骨微微壹笑，打開食盒，之見食盒裏放著壹只用荷葉包裹起來的燒雞，還冒著熱氣，另外還有兩樣野蔬，碧綠的誘人口水。壹大碗白飯，米粒晶瑩剔透，這樣的米，即便是在洛陽也很少見。
　　作重要的是食盒裏面還有壹壺酒……
　　鐵心源和趙婉在小溪邊的棚子裏剛剛用完了午膳，趁著還有壹點時間，準備沿著小溪漫步壹會，就看見水珠兒快快的跑過來。
　　氣還沒有喘勻就對趙婉道：“公主，公主，咱們隊伍裏還有壹位大夫，年歲不大，醫術看樣子還不錯，他好像要走，不跟我們去哈密了。”
　　趙婉怒道：“已經進了車隊，如何能輕易地放他走，傳令下去，就算是綁也給本宮綁去哈密。”
　　鐵心源欽佩的朝趙婉拱拱手道：“今日方見夫人雌威，佩服，佩服！”
　　趙婉輕笑道：“孟大哥騙來壹個醫生容易嗎？要是被我們輕易放走了，豈不是有些對不住孟大哥。夫君手裏可還有千裏香，壹日醉之類的東西，給那個大夫服下，壹旦出了我大宋地界，就由不得他了。”
　　“公主，酒裏面已經放過蒙汗藥……”
　　“啊？”
　　鐵心源和趙婉壹起奇怪的瞅著用力揉搓衣角的水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