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隱患
大逆之門 by 知白
2018-8-23 21:42
李延年離開的時候,那背影蕭索神情落寞。然而,在天啟宗裏的每壹個人,心中對他都沒有壹丁點的憐憫之心。李夫人會心疼,李平威也會心疼,但不是憐憫,不覺得他可憐。
或許因為多年以來的壓力終於釋放出來,李夫人的態度倒是出乎預料的堅決。
“我們去大羲。”
她看著安爭說話,語氣很堅定。
“安宗主,謝謝妳。”
她認真地說道:“本來,我應該給妳磕頭致謝的。但若是這個頭我磕下去,反而會讓妳覺得很不自然。我不能影響太多的人,但我可以影響我的兩個兒子,我會告訴他們,妳是他們的恩人。待他們長大成人,就來報答妳的恩情。”
安爭搖頭:“我若是圖妳壹個報恩,這件事就變了味道。不過若是他倆想做事,天啟宗裏隨時歡迎。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這裏最起碼公正。”
他看向不遠處被人擡著上車的李家大公子說道:“流兮說大公子的身體傷的確實很重,但按照她給妳寫好的方子繼續用藥,半年之後,最起碼可以如正常人壹樣吃穿住行,照顧自己沒有問題。只是要想修行,就看他有沒有好的機緣了。至於毗濕奴,他看起來柔弱,但積壓之下,內心有火,去法禪寺聽壹段時間的經法,對他大有裨益。”
李夫人道:“妳們對我家的恩情,我只有銘記於心。”
她俯身朝著曲流兮壹拜,曲流兮向旁邊閃開躲在安爭身後抱著安爭的胳膊探出頭:“夫人,這可使不得。”
李夫人道:“妳們為了幫我,不說別的,這壹路上的吃穿用度,再加上幾年的生活,這筆錢就不是個小數目。而且我猜著,只怕那歸元丹也是萬金難買吧?”
安爭認真地說道:“做好事的分為兩種,第壹種是過分的做好事,第二種是理智的做好事。如果我沒錢,自身窮困,卻還要強行去做好事,以至於欠下了錢財,對人行善對自己和家人則是行惡。我不壹樣啊,我屬於第二種……我很有錢,非常有錢。”
他認真的說自己有錢的樣子壹點兒也不可笑,反而讓李夫人覺得更為敬畏。
安爭道:“已經安排好了,妳們就放心南下,至於李大人……他若是醒悟,我就派人把妳們接回來。若是依然執迷,那就讓他過幾年獨身壹人的日子。”
李夫人道:“我也想好了,我舍不得他,但也舍不得兩個兒子。待他們兩個長大能自食其力照顧自己了,我就回來繼續陪著延年……”
安爭心裏有壹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示意讓曲流兮送送她們,他自己壹個人回到房間。
老霍拎著壹壺“酒”走進來,瞇著眼睛看了看安爭:“累不累?”
安爭道:“就知道妳會來笑我。”
老霍坐下來說道:“妳這個人啊,就是這個性子,看到不平事就要管。不過我來可不是笑話妳的,而是問問妳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
安爭道:“沒有啊。”
老霍搖頭:“有,只不過妳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他指了指安爭手腕上的血培珠手串:“妳自己沒察覺,但我卻感覺到了妳的變化。這個東西正在無時無刻的影響著妳,非但在持續吸收妳的血氣,還有別的方面……妳仔細回想壹下,自己這段日子是不是脾氣越來越急?做事越來越沖動?妳從聚尚院回來殺了人,這人真的有必要殺?或者說,真的有必要立刻殺?”
“聚尚院的事,妳完全可以忍壹時,然後回來籌謀壹下再穩妥的除掉那幾個人,不至於牽連道宗門和聚尚院。但妳沒有忍住,妳殺了人。”
“之前打李延年,看似理智,妳沒有出重手,連壹丁點的修為之力都沒有用,但妳不覺得當時妳有壹種控制不住自己就必須出手的感覺?”
聽老霍說完,安爭的臉色猛的變了變。
自己毫無察覺,但老霍說的都是真的。
在聚尚院的時候,安爭幾乎就忍不住當場把蘇飛雲他們殺掉。能忍到半路找壹個合適的地方再出手,安爭始終覺得這就是自己的理智。但實際上,還是太沖動了。
老霍的眼神裏有些擔憂:“這個手串本來就是很邪門的東西,落在妳手上我壹直沒有多說什麽,是因為這東西壹旦認主,除非妳死不然根本就無法分開。既然已經無法分開,我多說也沒有什麽意義。但我覺得,我擔心的事還是在發生,或者說已經發生了。”
安爭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老霍擔心的是什麽。
當初剛剛得到血培珠手串的時候,老霍就告訴過他,手串會吸收他的血氣,壹是維持血培珠自身,二是可能要去滋養血培珠手串的上壹個主人。
老霍沈默了壹會兒後說道:“妳告訴我說,這個手串沒有上壹個主人,也不是別人送給妳的,而是妳自己撿到的。所以那個時候,我的擔憂還稍稍輕了些。不過現在看來,妳對我說謊了……又或者,是因為這手串在妳撿到的時候,就已經被詛咒。”
“手串有妳和上壹個主人的兩種記憶,它就在無形之中影響著妳。妳的殺戮之心越來越重,我猜著,多半是因為血培珠手串的上壹個主人殺戮之心太重的緣故。”
安爭回想著藥田茅屋之中的那具幹屍,心裏有些難以平靜。
老霍嘆息道:“我說過,妳這氣運……太奇怪了,往往看起來這些逆天的好運氣,未必都是真的好運氣。”
他站起來,拍了拍安爭的肩膀:“自己多靜心,殺戮之事,最近少做,動念也要壓制壹下。”
安爭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與此同時,在滄蠻山深處,那如倒插著壹柄利劍的山峰之下,石洞之中光華壹閃。
圍坐在水晶棺周圍的背劍之人中,忽然有壹個睜開了眼睛。這是壹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面容上判斷也就不過二十歲上下。他睜開眼睛的那壹刻,就如同壹柄冷冽的寶劍從劍鞘之中抽了出來。眼神光寒,如長劍出鞘。
山中,壹頭高階金品的妖獸從山林之中掠了出來。這是壹頭人熊,身體雖然還是熊的樣子,但那張臉已經和人臉極為相近了。
“交出來!”
人熊朝著石洞之中嘶吼了壹聲。
“孽畜。”
年輕劍客冷哼壹聲:“區區金品,居然敢來這裏放肆。”
他長身而起,舉步走出山洞。外面,金品妖獸張開嘴發出壹聲咆哮,方圓千裏之內的所有妖獸野獸全都嚇得癱軟在地,居然連跑都不敢。
“我修行千年,只差壹步就能跨入紫品化作人形。”
妖熊看著年輕劍客說道:“我感覺到妳這裏藏了紫品的神器,把它交出來我饒妳不死。我只為修行,不想殺妳。”
年輕劍客道:“我卻容不得妖獸作亂。”
妖熊大怒,張開嘴發出壹聲咆哮,音波如海浪壹樣朝著年輕劍客席卷而去。那劍山上散發出壹陣光華,音波如大浪撞擊在巨石上壹樣,水流般往兩側分開。方圓幾百米之內,劍山兩側的樹木全都被音波震碎成了粉末。大地也被卷起來壹層,碎木和塵土激蕩漫天。
年輕劍客冷哼壹聲,單手往前壹指:“天威蕩九州,壹劍誅邪魔!”
他背後的長劍自動飛了起來,然後壹道金光筆直的朝著妖熊刺了過去。妖熊再次咆哮,音波排山倒海壹樣壓了過來。金光卻只有壹道,筆直而狹細,卻將音波斬開。那劍如流星,自妖熊的額頭刺了進去,然後從腦後貫穿而出。人熊的頭顱上出現了壹個孔洞,它的音波戛然而止。
年輕劍客單手遙遙壹握:“死!”
砰地壹聲,妖熊的心口爆開了壹團血霧,緊跟著壹顆金光燦燦的晶元就從它胸口裏飛了出來。
年輕劍客將妖熊的金品晶元往自己袖口壹放,他衣服袖子上隨即出現了壹片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壹閃即逝,那晶元隨即被鎮壓住他袖口之中。
“觸犯天道,滅妳七生七世。”
年輕劍客捏了壹個法印,妖熊的肉身隨即爆開,化作壹團血霧。
年輕劍客壹轉身,長劍自動飛回來重新落在他背後。
他轉身走回山洞裏,在水晶棺旁邊原來自己的位置上盤膝坐下來。片刻之後,他的肉身看起來又被凍住了似的,如石像壹般冷硬堅固。
水晶棺之中,那原本的幹屍卻已經面目栩栩如生。這人看起來已經不再是壹個老者,而是壹個中年男人。他閉著眼,但嘴角上微微上揚,似乎對手下人做事的風格頗為滿意。此時這個人看起來身體也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模樣,誰也不能懷疑,他睜開眼就能站起來生龍活虎的走出這裏。
若是安爭看到這個人此時的面容,壹定會大驚失色。
這人的面目,竟是和陳少白有幾分相似之處。
燕國,方固城。
李延年已經整整壹天沒有出過家門,他托人去禮部給自己告了假,說是身體不適,其實主要是臉被打的幾乎破了相,他實在沒有辦法去面對自己的同僚。
門吱呀壹聲被人從外面推開,李延年卻什麽都沒有聽到。他依然坐在那怔怔出神,對著墻壁,好像墻壁上有他希望看到的壹切。
安爭拎著壹壺酒從外面進來,隨手把門關好,然後坐到李延年的對面。
當李延年看清楚是安爭之後,嚇得往後縮了縮。
安爭把酒壺往前推了推:“不是給妳喝的,是藥酒,壹天三次擦拭傷口,三天就能復原。”
李延年楞了壹下,下意識的說了聲謝謝。說完之後他又有些後悔,所以用特別復雜的眼神看了安爭壹眼。
“我知道妳可能還覺得自己沒錯,是我多管閑事。前者妳錯了,因為妳錯了。後者妳沒錯,我確實是多管閑事。”
安爭語氣平淡地說道:“我當然不指望妳不怪我,我要是挨了揍也不可能立刻原諒揍我的人。”
李延年忽然擡起頭:“妳錯了……我不恨妳。”
安爭微微壹楞:“嗯?”
李延年嘆息壹聲:“其實,我何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或許正如妳說的,我是太自私了吧。所以哪怕妳再打我壹次,我也不怪妳。”
他的話才說完,安爭忽然從對面壹巴掌扇過來,直接把李延年扇倒在地。李延年楞了壹下,心說妳還真打?
他才擡起頭,幾支弩箭從窗外激射進來,釘進了墻裏。若他剛才沒倒下,已經被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