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作孽啊
不讓江山 by 知白
2022-2-10 19:45
曹家大宅。
曹獵站在曹宅宏偉的大堂中,看著正北供奉著的曹家列祖列宗牌位,已經沈默了許久。
“獵兒。”
武王妃從外邊緩步進來,輕輕叫了壹聲。
武王妃在曹家的存在,其實就是對所謂森嚴族規的壹種挑戰,可是曹家的人卻沒有人覺得這是挑戰,又或者不是沒覺得,是故意忽略了。
打個比方,這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按照族規不準女子進入。
族規森嚴,壹旦查到有女子進入祠堂,那是要重罰的。
然而她是武王妃,她是武親王的妻子,所以這族規在她身上就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規矩這種事,很多時候在身份面前,就是個笑話。
“姑母大人。”
曹獵連忙俯身壹拜。
“唐匹敵要把妳送去冀州,怕是要讓妳在冀州久留,是為要挾我曹家而為。”
武王妃有些心疼的看著曹獵,這曹家上上下下都看做小祖宗壹樣的嫡傳之人。
武王妃道:“若是妳不想去,便與那唐匹敵撕破臉也無妨,他再霸道跋扈,也不敢真的對曹家怎麽樣。”
曹獵道:“姑母大人說的沒錯,唐匹敵初入豫州,還需曹家幫忙才能穩定地方,但他不是不敢對曹家怎麽樣,而是覺得不必。”
曹獵停頓了壹下後說道:“他是下得去手的人,和李叱不壹樣。”
武王妃道:“為何?”
曹獵道:“姑母大人可曾想過,南下大事,對於李叱來說,是染指天下所邁出去的第壹步,李叱的寧軍,十之七八都用於此次征戰,如此重要,李叱為何不親自南下?”
武王妃問:“為何?”
曹獵道:“因為作為王,他需要顧慮的太多。”
他回頭看了壹眼那些祖先牌位,似乎有些不舍。
回過頭來,曹獵繼續說道:“他若親自到了豫州,若我直接去找他,許多事他不好直接拒絕,但若是只有唐匹敵在這,唐匹敵要拒絕我,並無顧慮。”
“唐匹敵做什麽,自然也就和李叱無關,不管是兇名還是罵名,都是唐匹敵的。”
“我現在都不太相信,這個李叱真的是窮苦出身,真的是在流浪中長大。”
曹獵道:“這種心術手段,連我這樣的人都要去思考許久才能明白,他卻信手拈來。”
“比如逼我去冀州,雖然是唐匹敵所做,但必然是因為李叱有此心思。”
“若此時他在豫州城內,我去找他,他事事拒絕,態度強硬,對於穩定豫州毫無益處。”
“可壹轉頭把我送到冀州去,見了他,我與他說起這些,他就會好言相勸,再跟我壹起埋怨唐匹敵幾句,難道我還能不給他面子?”
武王妃聽到這些話,眼神裏閃過壹抹疑惑。
“獵兒,這些事,妳確定那李叱可以想的到,還是妳自己想出來的?”
她搖頭道:“我還是不太相信,壹個那樣出身的人,會有如此頭腦。”
曹獵看向他姑母說道:“姑母大人,正因為許多人都如此想,所以都敗給李叱了。”
他沈聲道:“冀州和豫州相比,雖然有些疲敝,也是地大物博,為爭此地,多少豪傑參與其中,冀州曾經都有誰在?”
曹獵壹壹列舉:“羽親王曾在,節度使曾淩曾在,羅耿,羅境等等等等,縱然不說這些人,冀州之內的名門望族有多少,為何就輪到李叱做主了?”
他對武王妃說道:“所以這次去冀州,我還是要去。”
武王妃輕嘆壹聲:“可是姑母不放心妳。”
“沒什麽,李叱和唐匹敵有壹樣好,他們答應了的事,就不會反悔。”
曹獵道:“唐匹敵會調遣壹萬精騎護送姑母大人回京州,姑母大人就真的不用擔心什麽。”
武王妃道:“我從不曾擔心自己。”
曹獵道:“姑母大人想想看,李叱讓我去冀州,正是因為他還不敢動我。”
他停頓了壹下後說道:“還有壹個原因……唐匹敵送走姑母,再把我送走,目的也是想逼迫我父親回豫州。”
“畢竟曹家如此大的家業,無人做主就會損失慘重,他們覺得父親壹定會回來。”
武王妃哼了壹聲:“這個世上低估了妳父親的人,才會真的吃大虧。”
曹獵哈哈大笑道:“姑母大人說的沒錯,豫州雖然交給唐匹敵了,可他想拿穩,沒那麽容易。”
他轉身,再次看向那些牌位。
“有時候,沒有刀兵廝殺的戰場,也壹樣可以決定勝負。”
數天後。
武王妃被淡臺壓境親率大軍送往京州,其實唐匹敵如此安排,當然也不單單是為了送走壹位武王妃。
大軍所到之處,若要進城,因為武王妃在,難道沿途城池還能不開門?
除非是武王妃執意不肯進任何壹城,否則的話,這壹路走過去,寧軍能兵不血刃拿下多少城池?
唐匹敵所思謀之事,從來都不會只有壹個目標。
在武王妃離開豫州的當天,另外壹支隊伍護送小侯爺曹獵北行,往冀州出發。
幽州。
壹座茶樓裏,李叱和余九齡坐在這聽曲兒,但兩個人卻不是為了聽曲兒來的。
在這幽州最繁華之處,往四周看看,百姓們生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日子如常,李叱心裏就松了口氣。
驅趕了那麽多人離開幽州,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可是李叱以招賢納才為手段,就把最能罵人的那壹批人收服。
就在這時候,余九齡的視線壹直盯著門口。
李叱感到好奇,順著余九齡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幾個姑娘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
大概有七八人,為首的是壹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瞧著風塵仆仆,但難掩英姿。
李叱擡起手,用扇子在余九齡的腦殼上敲了壹下:“回頭就去公主面前給妳告狀。”
余九齡道:“當家的,我只是覺得做人不該冷漠。”
李叱笑道:“妳又要有什麽歪理邪說?”
余九齡道:“妳看那幾位姑娘,顯然是初到幽州,人生地不熟,想來連去什麽地方住店都不知道,我理應過去幫幫她們。”
李叱的眼睛微微壹瞇。
還沒有再說什麽,余九齡已經顛顛兒的跑到了門外。
到了門口,余九齡咳嗽了兩聲,然後裝作很有風度的樣子,緩步出門。
“這幾位姑娘,看起來像是要找什麽地方?”
余九齡展現出他自己覺得最為親善和藹的笑容,還故意壹開始沒有看那幾個姑娘,說完後才瀟灑壹轉頭看向那幾人。
他壹轉頭,那個看似領頭的年輕女子就微微皺眉。
余九齡道:“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妳們只管問我就是。”
年輕女子的眼睛瞇了起來,這種眼神余九齡再熟悉不過。
那眼神仿佛在揪著余九齡的耳朵,在他耳邊大聲喊……妳離我遠點,老色批。
余九齡哼了壹聲,扭頭就走了。
那姑娘倒是壹楞,心說莫非此人居然看破了我在用眼神罵他?
“這位……先生。”
姑娘喊了余九齡壹聲:“我們確實是初到幽州,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在哪兒,正想找人打聽壹下。”
余九齡回身道:“妳想問何處?”
姑娘問道:“請問幽州將軍府怎麽走?幽州將軍,是不是夏侯琢?”
余九齡點頭:“正是夏侯將軍,將軍府就往那邊走。”
他指了壹個方向說道:“大概走上兩刻就會看到,只是不知姑娘妳們要去……”
他話還沒有說完呢,那幾個人轉身就走,朝著他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余九齡也轉身就走,他壹進茶樓,就看到李叱已經笑呵呵起身,兩個人對視壹眼,同時笑了笑。
余九齡道:“介幾個娘們兒不像好人吶。”
李叱道:“她們大概也是這樣看妳。”
余九齡:“看我也不像好人?”
李叱道:“不是,看妳像個娘們兒。”
余九齡:“……”
兩個人朝著另壹個方向走了,走的很快。
大概壹個時辰之後,在將軍府不遠處,那幾個姑娘停了下來。
其中壹個女子說道:“小姐,咱們剛到幽州就沒遇到好人,那個猥瑣的家夥是什麽狗屁東西,故意給我們指錯路。”
另壹個道:“就是,將軍府明明在這邊,他偏偏指向那邊,害的咱們多走了半個多時辰的路。”
為首的女子,正是兗州白山軍的女將軍沈珊瑚。
她咬著牙說道:“若被我再看到那個家夥,壹定撕了他的嘴。”
就在這時候,她們竟然看到剛剛騙了她們的那個猥瑣之人,從將軍府裏出來了。
而他壹出門,那些守在門外的士兵立刻俯身:“將軍!”
那家夥隨意擺了擺手道:“妳們好好當值,我要出去壹趟。”
這壹下,那些女孩子全都懵了。
“那人居然就是夏侯琢?”
“不能吧,夏侯琢長的可不是這個樣子,莫非毀容了?”
沈珊瑚道:“要麽是這個人騙了我們,要麽就是在兗州時候那個人騙了我們。”
壹個小姑娘道:“肯定不是那個騙了我們,壹定是這個騙了我們。”
“為何?”
“因為那個好看,這個醜。”
“妳說的在理!”
“小姐,咱們怎麽辦?”
沈珊瑚哼了壹聲:“怎麽辦?騙了我們的,都不要放過。”
她們看到余九齡獨自登上了壹輛馬車,於是沈珊瑚壹擺手:“跟上去。”
幾個人在後邊跟上了余九齡的馬車,很快就轉過路口。
在路邊的茶攤上,李叱拍了拍夏侯琢肩膀:“認識嗎?”
夏侯琢搖頭:“沒見過。”
李叱嘆道:“我不信。”
夏侯琢道:“我許久都不曾離開幽州,去年連冀州都沒有回過,又怎麽會認識壹些外鄉女子。”
李叱道:“我還是不信,妳看她們提及妳的時候,那壹臉的怨氣,怎麽看都是妳騙了她們,她們是來找妳問罪的。”
夏侯琢道:“妳覺得我是會騙女人的人?”
李叱道:“妳肯定不是,但她們肯定是來找妳麻煩的。”
夏侯琢道:“妳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李叱道:“這個,那個,大概,也許……恰好想起來壹些事,而這些事妳知道。”
夏侯琢:“我知道個屁,我知……噫!我還真知道。”
他看向李叱:“老唐在兗州做的孽?”
李叱嘆道:“大概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