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 長大了

　　歸元術坐在壹間很空的房子裏發呆，他是被人帶到這裏來的，因為那位大小姐說要補壹下過程。
　　相親的過程。
　　歸元術覺得這太荒誕，和他冷靜縝密的氣質不符合，像是在陪著人家玩過家家。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房門吱呀壹聲被人推開，老孫從外邊走了進來。
　　歸元術看了老孫壹眼，老孫道：“妳不用對我有敵意，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歸元術：“給妳錢了沒有？”
　　老孫坦然道：“沒給。”
　　歸元術壹臉不信。
　　老孫道：“是我主動要的。”
　　歸元術：“……”
　　老孫在歸元術面前坐下來，用壹種極為符合媒人氣質的語氣說道：“姑娘是個好姑娘，身材樣貌沒的說，家世也好……就是心腸可能狠了壹些，不過對妳應該不會。”
　　歸元術：“給了妳多少錢，妳能如此昧良心說話。”
　　老孫：“都說了，不是給的。”
　　他從懷裏取出來壹樣東西：“那姑娘說，如果妳答應了呢，這個東西就算作嫁妝之壹了。”
　　歸元術眼睛立刻就瞇了起來，因為老孫手裏拿著的是聖旨，就是他讓裴半成幫忙搞到的聖旨。
　　老孫道：“這些東西，雲姑娘趁著她姑姑回來之前，從裴半成那邊搜了來，不然的話，早就已經落在武王妃手裏了，這麽看，人家姑娘誠意十足。”
　　歸元術道：“妳也聽到她之前說的那些話了，說我是她的捷徑？！”
　　老孫：“話，還是沒錯的。”
　　他沈默了壹會兒，有些無奈地說道：“出身那樣的人家，有這樣的心思也正常，她只是什麽都不想太依賴別人，所以想的就會多，做的也會多，但她坦承啊，人家什麽都沒有騙妳。”
　　歸元術又看了看那聖旨：“為了這個東西，出賣自己的靈魂……”
　　老孫：“還有身體。”
　　歸元術問：“值得嗎？”
　　老孫道：“反正我跟她這邊是把錢要出來了，妳只能是跟寧王那邊要，至於能不能要來……噫，對了，小侯爺不是給妳錢了嗎？”
　　話音剛落，門吱呀壹聲又開了。
　　雲小昭從外邊進來，嘿嘿笑了笑：“我哥給妳錢了？給了多少？”
　　歸元術雙手抱著胸口，護住自己，壹副錢在人在的決絕。
　　雲小昭走到歸元術面前，那張清純至美的臉上寫滿了溫柔：“那是咱家的錢，可不能亂花的，我聽說到了寧王那邊日子過的不會比在大興城裏好，所以錢……”
　　歸元術：“我管錢！”
　　雲小昭：“好的。”
　　歸元術：“嗯？”
　　雲小昭道：“妳答應了就好，別說妳管錢，妳管什麽都行，我，妳也可以隨便管教。”
　　她伸手從老孫手裏把那份空白聖旨拿過來，放在歸元術懷裏：“有了這個東西，妳也能盡快回豫州交差，這邊不太平，咱們還是盡快回家的好。”
　　“回家……”
　　歸元術：“如果真的這樣回去，妳想過沒有，妳哥哥可能會想殺了我。”
　　“他不會的。”
　　雲小昭道：“如果妳表現的好壹些，對我態度溫柔起來，我們的感情在回去的路上越來越濃，那麽就可能會在半路把生米煮成熟飯，他就不會再難為妳了，畢竟若我有了身孕，他還能怎樣呢？”
　　歸元術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這個女人，還有什麽是她不計劃好的？
　　說計劃好也不對，她只是什麽都想到了。
　　雲小昭又看向老孫：“玄武先生，妳知道的，我是站在妳這邊的人。”
　　她說過，她不喜歡朱雀那種吊著人若即若離的行事風格，也不喜歡青龍那種不負責任的渣男。
　　此時回想起來，老孫壹時之間有些感慨。
　　但他必須強調：“不是她壹直在吊著我，只是她壹直甩不掉我，是我死皮賴臉的跟著。”
　　雲小昭像是沈思了壹會兒，也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些什麽。
　　“如果是這樣的話，妳可能會是壹個變態。”
　　她看向老孫很認真地說道：“雖然妳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妳內心之中有跟蹤別人的欲望，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可能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老孫看向歸元術，又看了看雲小昭。
　　沈默片刻後他從懷裏把壹包銀子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後對歸元術說道：“妳倆散了吧。”
　　歸元術挑了挑大拇指。
　　雲小昭笑起來：“只是個簡單的推算而已。”
　　老孫嘆了口氣，已經開始在心裏心疼歸元術了。
　　想想吧，真要是娶了這樣壹個女人，她每天都會用如此直白的方式說話，怎麽受的了？
　　好在是東西已經到手，有了這幾份空白聖旨，歸元術就可以做壹些大事。
　　看到歸元術的眼神，雲小昭道：“我知道妳在想什麽，妳覺得應該先敷衍我，然後把寧王交代妳的事做好，之後再怎麽樣妳其實也不知道，只是想把現在這壹刻敷衍過去。”
　　歸元術的眼睛睜大了，有些驚恐的看著雲小昭。
　　雲小昭點了點頭：“這樣想是對的，我同意了。”
　　歸元術：“……”
　　雲小昭伸手把那幾卷空白聖旨又拿了回來：“我來幫妳做吧，我覺得我把這件事做好之後，妳對我的印象可能會有改觀。”
　　歸元術：“……”
　　雲小昭轉身走了，也沒有告訴歸元術她打算怎樣做，又是去做什麽。
　　歸元術看向老孫，老孫道：“祝妳幸福。”
　　接下來又陷入了那種尷尬之中，不時壹會兒的尷尬，而是足足壹整天。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雲小昭從外邊回來，好像有些心急。
　　見了歸元術就拉了他的手往屋子裏跑：“咱們得快些，不然來不及。”
　　歸元術壹驚：“快些什麽！”
　　“快些收拾東西跑路。”
　　雲小昭腳步壹停，看向歸元術：“妳以為是什麽？”
　　歸元術：“沒……沒以為什麽。”
　　雲小昭忽然笑起來：“妳剛才想的是不是要和我同房？看妳的眼睛有七八分的可能是，而且妳已經沒有之前的抵觸，這是好事。”
　　說完就進屋子裏去了。
　　歸元術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壹個女人，而是壹個老師。
　　也許在某種特定的時候，她躺在那裏，還會對他溫柔的鼓勵，說現在我們按照步驟來，第壹步是，第二步是，第三步是……對的，這樣就很棒。
　　歸元術打了個寒顫。
　　他進屋子裏的時候，雲小昭已經手腳麻利的收拾好了壹個小包裹，大概裏邊只有幾件衣服。
　　見歸元術還在發呆，雲小昭拉了他就往外走：“快些，咱們天黑之前就要出城。”
　　歸元術：“妳是在怕什麽？”
　　“路上說。”
　　雲小昭拉著他跑到風楓林客棧門口，已經有車馬在等候，不只是老孫在，連歸元術手下的兄弟們都在。
　　老孫看到歸元術壹臉疑惑，他解釋道：“是雲姑娘剛才讓我立刻去通知他們過來，還說咱們得盡快離開大興城。”
　　鄭順順他們同樣是壹臉茫然，不過看到雲小昭拉著他們大人的手，這些家夥的嘴角，都開始逐漸上揚。
　　隊伍很快就出了大興城，雲小昭的兩個侍女身上帶著令牌，出城自然不會被阻攔。
　　馬車裏，歸元術壹臉嚴肅地問道：“妳到底做了些什麽？”
　　雲小昭坐直了身子回答：“我用掉了壹份聖旨。”
　　歸元術：“用……用作何處？”
　　雲小昭道：“我沒有提前告訴妳，是因為妳現在對大興城的局勢不太了解，對京州的局勢也不十分清楚，我現在仔細給妳解釋。”
　　歸元術心說看吧，看吧，這就是老師那壹套！
　　我替妳做了安排，是因為妳還不成熟，等妳以後長大了妳就會明白我都是為妳好。
　　老師現在可以給妳講解壹下，妳要認真聽噢。
　　雲小昭道：“妳知道京州北線布防的人是誰嗎？”
　　歸元術回答：“知道，右驍衛大將軍崔侖。”
　　雲小昭道：“京州南線，原本是武親王親自鎮守，但因為沒有糧草不得不退回，京州北線是右驍衛大將軍崔侖鎮守，他是武親王的舊部，甚至可以算作弟子。”
　　“我用了半天的時間，臨摹學習皇帝的筆跡，然後寫了壹份聖旨派人送去崔侖營裏，讓他燒毀沿途所有良田，毀掉城防，退守至隆州。”
　　聽到這句話，歸元術的臉色已經變了。
　　隆州距離大興城已經不到四百裏，這樣做的話，就相當於把整個京州北部讓給楊玄機了。
　　楊玄機失去右驍衛的抵抗，勢如破竹就能殺到隆州，關鍵是，隆州還沒有太堅固的城防可以利用。
　　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雲小昭寫了這樣壹份聖旨，武親王不知道，武王妃也不知道。
　　這個姑娘做事，實在是夠果斷也夠決絕。
　　這份旨意送到右驍衛，楚軍開始後撤，消息傳回大興城，皇帝必然震怒。
　　崔侖是武親王的舊部，也算作弟子，皇帝就必然會讓武親王率軍北上去看看崔侖到底想做什麽。
　　如此壹來，楚軍的主力就會把防線放在隆州壹線，李兄虎是不可能不抓住這樣機會的。
　　只要武親王壹離開大興城，李兄虎的叛軍就會立刻封堵武親王的退路。
　　叛軍會拼盡全力的把武親王堵在外邊，在大興城外解決掉大楚武神。
　　壹想到這些，歸元術就不得不激動起來。
　　可是……武親王是她姑父啊。
　　歸元術看向雲小昭：“如果……如果妳真的成功了的話，妳的姑父可能會有意外。”
　　雲小昭點頭：“有壹定的可能，但不是絕對。”
　　她居然還能如此平靜。
　　“妳……若是妳姑姑知道了，會怪妳。”
　　“不會。”
　　雲小昭道：“姑姑不會怪我，她會覺得我長大了。”
　　歸元術又壹楞。
　　雲小昭緩緩吐出壹口氣：“可是我心裏確實很難過。”
　　歸元術擡起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卻不知道說些什麽來安慰。
　　“誰也不要低估武親王。”
　　雲小昭低著頭說道：“哪怕他真的離開大興城了，也依然會是很多人的噩夢。”
　　歸元術腦海裏，卻壹直回蕩著那句話。
　　姑姑不會怪我，她會覺得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