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四回　活死人
　　芮瑋與林瓊菊手牽手行在茫茫白雪上，四望無人，壹路芮瑋由林瓊菊口中得知她幾日來與藍髯客的女弟子處得甚好。
　　林瓊菊嘆道：“她們個個身懷壹種絕藝，有的會彈琴、吹簫；有的會詩書繪畫；更有的精擅刺繡，至於武功皆都不弱，她們每個將絕藝傳我，我壹時哪學得那麽多！”
　　。
　　芮瑋道：“她們的絕藝可全是藍髯客傳的？”
　　林瓊菊點頭道：“我真想不到那個藍胡子大漢那麽多本領，難怪他的弟子皆甘心在這雪嶺上跟他學藝，他的本領實在了不得。”
　　芮瑋笑道：“妳既然羨慕藍髯客的本領，也跟他在這雪嶺上學藝吧。”
　　林瓊菊搖搖頭沒有吭聲。
　　走了好大壹大段路，林瓊菊才道：“大哥若要我與妳分離，天下再有趣的事也吸引不了我。”
　　芮瑋壹怔，暗道：這怎麽是好，倘爾後當真難分難舍時，如果再勸她與簡召舞相好，啊！我得疏遠她，莫要做蠶自縛，多生煩惱。
　　芮瑋避免和她再說話，默默向西南方趕去，原來壹燈神尼所住的尼庵，藍髯客已告訴了他。
　　壹個時辰後來到壹座尼庵前，只見那座尼庵黃磚砌成，氣勢宏偉，不下壹座廣大的廟宇，門前壹牌泥金橫匾，書道：“湘妃神庵”。
　　尼庵前蒼松數株，地上白雪打掃得幹幹凈凈，芮瑋呼道：“晚輩芮瑋求見神尼！”
　　叫了數聲不見有人出來詢問，正待前去敲門，內裏忽傳來柔和的女子聲道：“八劍學全沒有？”
　　芮瑋知是壹燈神尼的話聲，老實答道：“神尼囑咐，晚輩未能達成，八劍只學六劍，因……”
　　芮瑋正要解釋啞聾二叟去世，兩劍失傳，那女子斷然道：“未學全來做什麽？限妳盞茶以內離去。”
　　芮瑋哪肯離去，當下將其中原委壹壹道出，他說的禮敬有加，林瓊菊在旁聽來，心道：“大哥這麽解說，神尼總該諒解大哥不能學全八劍了吧。”
　　芮瑋話畢，盞茶時間已過，庵門忽開，走出八個女尼分站四周，接著走出壹位中年女尼，胸掛著壹大串佛珠，相貌雖已蒼老，姿色猶存，想當年定是位絕色佳人。
　　那中年女尼向芮瑋身旁林瓊菊掃過壹眼，寒著臉道：“芮瑋，妳怎麽還沒離去？”
　　芮瑋躬身壹揖道：“老前輩可就是壹燈神尼？”
　　中年女尼臉色更寒，語調嚴峻地說道：“誰是老前輩，前輩就是前輩，還要加個老字，莫非有意來氣我？”
　　芮瑋料不到壹個老字惹神尼生氣，其實前輩上加個老字是極具禮敬的稱呼，卻不知壹燈神尼最怕有人在她面前說個老字，於是芮瑋慌忙改口道：“前輩，晚輩見野兒壹面，不知她近來好嗎？”
　　神尼道：“妳管她好不好，我說過的話妳敢不聽？”
　　芮瑋道：“前輩囑七情魔相傳的話，晚輩記得，只是晚輩見野兒壹面就好，不敢多求。”
　　神尼冷哼壹聲說道：“念妳取得天龍珠治好野兒的腿傷，才給妳盞茶時間離去，妳不知好歹還敢留在這裏，不能再饒，快快自行絕去壹足，莫要我來動手。”
　　林瓊菊不知厲害，忽道：“餵！妳這位老尼怎麽不講理啊？”
　　她見壹燈不讓芮瑋見野兒壹面，心口已是不悅，心想歷經風霜趕來，再是鐵石心腸，也該同情，何況神尼還是個出家人；不讓見也就是了，還要芮瑋自斷壹足，忍不住心中的氣忿，沖口道出的話毫不考慮。
　　壹燈聽林瓊菊喊自己老尼，以為有意，大怒之下，胸前佛珠脫手飛出，直射林瓊菊的胸口。
　　芮瑋大驚，心知壹燈的手勁非同小可，林瓊菊要被佛珠射到，胸口非射穿她壹個大洞不可，當即拔劍擋去。
　　只聽“當”的壹聲大響，佛珠被芮瑋那壹劍串到劍身中，他這壹出手劍，用的是無敵劍，否則無法擋住那串佛珠。
　　壹燈冷冷道：“好啊！妳敢用海淵劍法來擋我佛珠，不讓我殺那丫頭，敢情要自己殺她，也好，快快動手。”
　　芮瑋插回木劍，大聲道：“前輩無緣無故，為何要殺她？”
　　壹燈怒道：“妳可是在教訓我？”
　　芮瑋恭敬道：“不敢！”
　　壹燈冷笑道：“諒妳不敢。”倏地蹲下身，抓起壹把松針向林瓊菊射去，但見數十枚松針帶著疾風向林瓊菊全身要害處射到。
　　林瓊菊見小小的松針竟有這等聲勢，眼看只要射中壹枚便要斃命，嚇得花容失色，驚呼壹聲。
　　芮瑋壹旁有備，不假思索，拔劍壹招不破劍擋在林瓊菊的身前，頓時松針落入芮瑋布下的劍幕中，無影無蹤。
　　兩次被擋，壹燈臉色大怒，喝問道：“芮瑋，妳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芮瑋毫不畏懼，道：“縱然她有對前輩不敬之處，罪不致死。”
　　壹燈冷笑道：“妳要見野兒，與野兒和好，就得替我殺了她。”
　　芮瑋搖頭道：“要殺她才能見野兒，野兒知道也不會答應。”
　　壹燈道：“妳不殺，我來殺，倘若妳再敢阻止，顧不得野兒怪我，也要殺妳。”
　　芮瑋嘆道：“出家人何必盡言‘殺’字？”
　　壹燈聽他話意，又在教訓自己，氣得尖聲叫道：“數十年沒有人敢再逆我心意，今日竟有人壹再逆我心意，說不得我要大開殺戒了。”
　　只見她拔出身後拂塵，壹步掠上，向林瓊菊拂去，芮瑋為救林瓊菊，揮劍擋去，壹燈大聲道：“今日妳只要勝我手中拂塵，不但饒這丫頭壹命，野兒任妳去見。”
　　芮瑋雄心大發，大聲回道：“好！”
　　展開海淵劍法第壹招便是無敵劍。
　　壹燈見到無敵劍毫不驚懼，拂塵壹圈壹轉間，芮瑋劍法才使壹半，威力全失。
　　芮瑋接連使出大愚劍、洪水劍、大龍劍、傷心劍，只見每劍只到壹半，便被壹燈手中拂塵輕描淡寫地化開威力，另壹半不用再使，已然無功。
　　芮瑋萬料不到海淵劍法如此無用，以為壹燈的武功超凡人勝，比之紅袍人、藍髯客高出壹大截，至於七殘叟和她比，差得更遠。
　　其實芮瑋不知要是能學海淵八劍，融會貫通後，不但不會輸給壹燈神尼，還能勝她，這時只有六劍，不能融會貫通，海淵劍法的威力壹成還不到。
　　至於壹燈為何能將芮瑋五劍輕易化開，原來壹燈從胡壹刀手中得到海淵八刀刀譜後，改成劍法苦苦習練。
　　哪知練了十幾年，雖然練成，和高手壹較藝，毫無所用，起先以為自己未練到家，再用心苦練時，發覺練到極處，自己體內血脈翻騰，內功頓時減了壹層。
　　壹燈想，胡壹刀當年說過，傳了自己刀法，不但無用反而受害，此時才信，其後揣摸才知道這海淵劍法只有男人能練，女人雖能練，但不能練到深處，否則陽勁沖體，損害身體。
　　壹燈知道這個原因後不再練，但想以後要有人會這海淵劍法，自己怎是對手，於是苦研破招。
　　她將每招劍法揣摸透澈，再壹壹創出破招，費了十余年功夫，自認有成，心想以後縱有人會海淵劍法也不怕了。
　　今日試來果然不錯，芮瑋五劍無功，壹燈沾沾自喜道：“還有壹招守勢，芮瑋，妳看能否守住。”
　　當即拂塵上下翻飛，向芮瑋要害攻去。
　　芮瑋不破劍展出，但劍幕才布下三道，拂塵招招而入，直襲當胸，芮瑋大驚失色下，棄劍壹步踏出。
　　這壹步是紅袍公傳的飛龍八步，壹燈只覺眼前壹花，芮瑋影跡已失，拂塵只卷到芮瑋那把玄鐵木劍。
　　壹燈轉身見芮瑋神定氣閑地站在身後，冷笑道：“好啊，妳還藏著看家本領。”
　　當下也是壹步走出，施出“淩波微步”的功夫，手中拂塵隨著步子向芮瑋頸中纏去，芮瑋頭壹低，腳踏飛龍八步，身形飛起時，雙掌“啪”的壹響，打出壹招化神掌。
　　壹燈拂塵落空，陡覺頭頂掌風颯颯，擡頭壹看無數掌影拍來，不及逸走，拂塵壹招擋去。
　　但她這招拂塵出手倉促，並無多大威力，壹接芮瑋掌招抵敵不住，惟有撒去拂塵才能自救。
　　壹燈為保頭顱，只得將手中拂塵放下，借這壹瞬間，飄身逸出芮瑋擊下的掌力範圍。
　　只見那把拂塵被芮瑋擊飛，壹燈眼看拂塵要落地；壹招絕頂輕功搶出，握回那把拂塵。
　　拂塵雖搶回亦等於失了壹次兵刃，適才芮瑋失劍頓時還以顏色，壹燈敗得沒有話說，但在晚輩面前失掉這面子，惱羞成怒，拂塵壹抖，壹招絕學攻來。
　　芮瑋見她手中兵刃，也不去拾回木劍，心知拿出木劍還不如空手對敵，他這時不敢有點大意，心想：這壹戰決不能敗，當下出手向壹燈要害攻去。
　　壹燈拂塵的招數不知打敗過多少武林高手，今日卻全然無功，原來芮瑋的飛龍八步太過玄妙，凡她攻來的招數，芮瑋皆能輕易閃過。
　　反之，芮瑋攻去的化神掌，壹燈卻無法閃避，縱然展出淩波微步也無用，要知淩波微步與飛龍八步同是紅袍公所創，紅袍公創飛龍八步的目的，便在針對淩波微步，其玄妙處遠勝淩波微步，可惜芮瑋將飛龍八步練得未至精體，否則化神掌至少要打到她壹掌。
　　打了將近百招，壹燈皆是被打的份兒，只見她被芮瑋的掌招逼得步步後退，又過百招，壹燈厲喝壹聲：“小子，妳欺我太甚！”
　　頓見她拂塵壹記橫掃，芮瑋悅身掠過，人在空中，壹燈又道：“今日殺妳，怪我不得。”
　　只見她身子壹蹲，拂塵反背揮出。
　　芮瑋在空中看得奇怪，心想將拂塵向後揮去有什麽用，也不深想她的目的，化神掌壹招拍出。
　　他心急求勝，只顧化敵，驀覺背心壹涼，好似壹把利劍刺來，頓時真氣壹泄，摔倒在地上。
　　壹燈壹步走上，右掌直劈芮瑋的頭顱。
　　芮瑋只覺得背心奇痛，哪來及得抵擋，眼看壹燈那掌劈到眼前，不由雙目壹閉，暗嘆道：“吾命休矣！”
　　驀聽壹聲低柔、慈祥的聲音道：“阿玉，妳怎麽又殺人！”
　　芮瑋不覺那掌逼來，睜開眼來壹看，只見壹燈退到丈外，身旁站著壹位面目慈藹，長身飄飄的老人。
　　這老人說老不老，只是年紀定然不小，好似神仙人物，明知他年齡甚大，卻看不出老在什麽地方。
　　芮瑋知是他救了自己，迫得壹燈撤掌後退，翻身躍起，欲要相謝，但突然背心劇痛，站立不穩，翻身又倒。
　　直到這時林瓊菊才驚呼出口，原來適才壹切變得太快，到得芮瑋將被壹燈擊斃時，她又嚇得呼不出聲。
　　林瓊菊緩過神來，驚呼中搶上前，扶起芮瑋，在他身後壹把扯下壹物，芮瑋回頭看去，原來是壹燈那把拂塵。
　　壹燈反背揮出拂塵那招奇妙無比，芮瑋被她那拂塵射中就如中了壹把利劍，尚虧他練了天衣神功，未曾傷了要害。
　　這拂塵拔出頓時鮮血直流，老人上前低聲道：“快止氣閉穴。”
　　要知背心穴道最多，為人身壹大要害，芮瑋雖未深中致命之傷，但那傷勢不輕，若不適時救治，還是壹死。
　　芮瑋遵命止氣閉穴，就這片刻芮瑋血流太多，臉色蒼白，林瓊菊嚇得直流眼淚，哭不出聲。
　　老人點了芮瑋幾處穴道，閉住傷穴，再將懷中藥粉敷在傷口，這藥粉十分靈效，頓時結出壹層黃色的濃體。
　　“小姑娘別擔心，他沒事了，只要好好休養不要動傷口，壹月即愈。”
　　壹燈在壹側靜觀，這時才道：“活死人，又是妳來管我。”
　　芮瑋聽得奇怪，暗忖：“恩公怎麽被壹燈叫出這個名字？”以為壹燈有意罵恩公，恩公決不會理，哪知那老人笑道：“阿玉，妳答應不再殺人，只要妳不殺人我便不管妳。”
　　壹燈無奈，顯得曾經答應過他，說道：“我不殺他們，活死人，妳該走了吧？”
　　活死人搖頭道：“這件事我既管了，就要管到底，我不能走。”
　　壹燈怒道：“妳還要管什麽？”
　　活死人笑道：“阿玉，妳別生氣，我就在松樹上觀看，妳用拂塵擊傷芮瑋那時，我還準備不管，但妳見他傷了還要殺，就不得不管了。”
　　壹燈道：“我才不會在妳面前生氣，妳到底要管什麽，快說出來，這次我還是聽妳的。”
　　活死人道：“第壹，該承認輸給了芮瑋。”
　　壹燈道：“我用拂塵他僅空手，尚戰個二百招不敗，果然該算他得勝，我認輸了又有何妨。”
　　活死人道：“第二……”
　　壹燈嚷道：“沒有第二，咱們說好的，每次妳只得管壹件事，說話不能不算數。”
　　活死人道：“我沒有要管第二件事啊？只是這第二要妳記得說話不能不算數，妳既承認輸了，就該讓芮瑋去見妳的高徒。”
　　壹燈嘆道：“算妳厲害，我每次在妳手中，就連說話也說不過妳，芮瑋，別再裝死，快起來跟我去見野兒。”
　　她轉身不進神庵，向左側走去，芮瑋掙紮爬起，林瓊菊小心扶著他隨後而行；活死人跟在最後仍不離去。
　　來到壹座雪峰前，只見壹道鐵門，壹燈掏出鑰匙正要打開，手壹碰鐵門，鐵門忽然翻倒。
　　原來這鐵門早已毀壞，只是虛掩著，壹燈大驚呼道：“野兒，野兒！”
　　芮瑋怒道：“妳……妳……竟將她關在這裏……”。
　　壹燈回頭厲色道：“我的徒兒怎麽不能關，她不聽我吩咐，竟和喻百龍的徒弟相處壹起，難道不該關嗎？”
　　芮瑋回道：“我是我師父的弟子，又不是壞人，為何野兒不能與我相處壹起。”
　　壹燈大怒道：“我說不能在壹起，就不能在壹起。”
　　話音中走進洞內，只見裏面空空的，哪裏有野兒的影子？
　　壹燈低聲罵道：“好丫頭，敢背我偷偷逃走。”
　　林瓊菊眼尖，叫道：“看，那裏有張條子。”
　　壹燈搶起那張條子，氣得念出聲道：“師父原諒徒兒不是，徒兒去了！
　　”此去天涯海角，無壹定蹤跡，妳老人家不要找我。
　　“倘若芮瑋采此，就說我與他有緣再見……”
　　壹燈念到這裏，只聽“砰彭”壹聲。
　　林瓊菊大叫：“大哥，大哥……”
　　只見芮瑋昏死地上，背後傷口處，鮮血直流……
　　【未完待續】
　　共計10488字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