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別讓金錢蒙蔽了雙眼

　　陳林守著弟弟的棺木在發呆。
　　壹個侄兒急匆匆的進來，附耳道：“賈平安和李敬業當眾毆打濮王的長史謝青，打的很慘，說是遍體鱗傷。”
　　“為何？”陳林的眸子動了壹下。
　　“說是謝青在上雲樓玩女人太野。”
　　“怎麽野？”陳林覺得弟弟的死應當和賈平安無關，但架不住賈師傅弄掉了陳家的分枝陳道興兄弟。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沒說，估摸著是放浪形骸吧。”
　　“那關他屁事！”陳林最近的火氣很大，冷笑道：“彈劾他。”
　　晚些事情就鬧大發了。
　　“陛下，賈平安在上雲樓毆打濮王使者謝清，謝清如今在醫館，說是遍體鱗傷吶！”
　　李治心中壹震，旋即想起了李勣先前說的話。
　　賈平安帶著李敬業去闖禍，他想了幾種可能，可就是沒想到賈平安會去暴打謝清。
　　他沈吟著。
　　王忠良低聲道：“陛下，外面有人彈劾呢！義憤填膺，說什麽……濮王當年雅量高致，還說什麽賈平安對濮王的長史下毒手，這是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
　　“是啊！”王忠良急切的道：“好些人說要收拾了賈平安，甚至有人去尋玄奘。”
　　“這是要壹下拍死他？”
　　李治竟然笑了起來。
　　那個兄長當年對他頗多壓制。他非常清楚，若是李泰得了太子之位，他大概是小命不保。所以聽聞什麽：等某死後，定然把帝位傳給雉奴時，他在自己的寢宮中嘔吐了許久。
　　他那時就是透明人，李承乾還好，眼中壓根就沒他這個人，見到就打個招呼。可李泰看似笑瞇瞇的，暗中卻出言警告他。
　　那幾年他聽著那些話，只覺得危機四伏。
　　若說恨，他不恨大哥李承乾，唯壹恨的就是李泰。
　　我本是小透明，妳為何屢次威脅我？
　　威脅也就罷了，最後還來壹句殺子傳位，妳當我是傻子嗎？
　　恨啊！
　　但該有的還得有，於是李泰請求開府他同意了，每壹次賞賜李泰都是最好的。
　　我這個皇帝如何？
　　但他憋屈啊！
　　為了營造壹個良好的形象，他必須要善待李泰等人，可按照他的真實想法，恨不能弄死那個兄長。
　　現在賈平安卻出手暴打了謝清，這是什麽意思？
　　他這是為朕出氣？
　　果然是忠心耿耿吶！
　　李治感動了。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瞥了皇帝壹眼，發現皇帝眼神柔和，不禁納悶，“陛下，好些人求見呢！”
　　“見什麽？”
　　李治只覺得自己隔空打了李泰壹巴掌，神清氣爽啊！
　　“陛下，相公們來了。”
　　“不像話！”於誌寧氣沖沖的道：“毆打濮王長史，他賈平安這是要作甚？還有那個李敬業，英國公……妳的孫兒是如何管的？”
　　李勣此刻把腸子都悔青了。
　　他讓賈平安帶著孫兒去犯錯，可沒想到他們竟然去毆打了李泰的長史。
　　老夫真是自作孽啊！
　　但……作為壹位名將，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
　　李勣淡淡的道：“賈平安和老夫的孫兒都是慈善人，最見不得人作惡，那謝青定然是做了些見不得人之事，賈平安嫉惡如仇，老夫的孫兒亦是如此……”
　　尼瑪！
　　於誌寧氣得指著李勣喝道：“壹派胡言！那謝青去了青樓，他賈平安為何接著就去了？”
　　李勣不知道情況，但這個卻是沒話說。
　　王忠良細聲細氣的道：“他們去的是上雲樓，那裏的頭牌女妓對賈平安崇敬有加。”
　　李勣得了彈藥，看了於誌寧壹眼，“賈平安有才，去青樓只是吟詩，那謝青去做什麽？”
　　玩女人唄！
　　於誌寧板著臉道：“可也不該毆打謝青，那可是濮王的長史，消息傳出去，天下的宗室都會惱怒。接著就是元日了，大朝會上，那些宗室可會借此發牢騷？甚至於借此咆哮……不可不防。”
　　這個想法沒錯。
　　長孫無忌幹咳壹聲，於誌寧覺得他對賈平安沒好感，多半是要支持自己的。
　　雖然他不介入小圈子和皇帝之間的爭鬥，但所謂沒有永遠的敵人，在此刻他覺得長孫無忌就是自己的同袍。
　　“陛下，年輕人沖動，那謝青怕是有些言語激了他們，老臣以為，此事當呵斥。”
　　咦！
　　於誌寧驚得差點蹦起來，看著壹臉菩薩模樣的國舅，再看看壹臉淡定的皇帝，覺得自己聽錯了。
　　賈平安壞了小圈子不少事兒，國舅不該是恨不能鎮壓了他嗎？怎地還為他說話？
　　他不知道在這方面長孫無忌和皇帝的立場是壹致的。
　　他們之間有矛盾，但當面對外來威脅時，卻會並肩戰鬥。
　　比如說李泰、李恪。
　　長孫無忌頗為欣慰，覺得那個掃把星算是幹了壹件好事。
　　於誌寧卻較真了，正色道：“此事該嚴懲賈平安，給宗室壹個交代。”
　　李治幹咳壹聲，“要不……罰俸吧。”
　　於誌寧眨巴了壹下眼睛，覺得那不是皇帝，而是壹個老好人。
　　罰俸，這不是罰酒兩杯嗎？
　　“陛下，此事不可小覷，臣以為，當謹慎。”
　　臣子再三勸諫，帝王若是不聽，那便是對臣子的蔑視，於誌寧怕是會撂挑子。
　　李治嘆息壹聲，覺得此事有些麻煩。
　　懲罰賈平安，他心中的快意就會打折扣。若是不處罰，於誌寧只是開始，後續彈劾賈平安的不會少。
　　他有些躊躇。
　　“去查！”長孫無忌幹脆利落的為他下了決斷。
　　“王忠良去。”李治擔心這事兒被人利用了。
　　王忠良帶著幾個千牛備身，壹路去了上雲樓。
　　李治在等待，期間來了不少奏疏，都是彈劾賈平安的。
　　很愁人吶！
　　“陛下。”李勣更是糾結，“要不……讓他們去壹趟遼東？”
　　遼東那邊有他的故舊，賈平安他們去壹年半載的不會出問題。就是環境艱苦了些。但他覺得那兩個年輕人都該去磋磨壹番，以後少惹禍。
　　李治壹想，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這個主意不錯。”李治發現李勣的這個主意是壹箭雙雕，壹方面消除了外界的憤怒，另壹方面還能讓賈平安等人避過宗室的報復。
　　和前朝的宗室不同，老李家人丁興旺，從造反開始，那些親戚就加入了進來，立下了赫赫戰功的不少。比如說李孝恭和李道宗。若是那些大佬要對賈平安和李敬業下手，他們插翅難逃。
　　而遼東卻不同，那邊苦寒，沒宗室願意去蹲守。
　　李治微微頷首，覺得老李就是穩妥。
　　“此事就這般吧，令賈平安和李敬業去遼東。”
　　“陛下。”王忠良回來了，那表情讓李治想到了他拉肚子的那陣子。
　　“可查清了？”李治覺得這事兒沒跑了。
　　王忠良說道：“陛下，臣去見了謝清，謝清矢口否認被賈平安等人毆打。”
　　“咦！”李治壹驚，“他為何否認？”
　　難道是被威脅了？
　　李治看了長孫無忌壹眼，舅舅，果然好手段吶！
　　長孫無忌也覺得納悶，看了外甥壹眼，心想雉奴果然是長大了，竟然知道用這等脅迫的手段。老夫的教導果然效果非凡。
　　王忠良也壹臉懵，“奴婢再三問了，說若是被威脅只管說。那謝青很是堅定，壹口咬死是自己和惡少鬥毆被打的。”
　　嘖嘖！
　　這人被暴打了竟然矢口否認……
　　李治板著臉道：“把謝清的話傳出去，讓那些人聽聽。”
　　可這事兒究竟是為何？
　　晚些，邵鵬來了。
　　“陛下，那謝青有些癖好，不堪入目。”
　　李治卻生出了好奇心，“說說。”
　　邵鵬糾結的道：“他喜歡……被虐打，也喜歡虐打女子。”
　　李治也為之愕然。
　　“這是什麽癖好？朕卻從未聽聞。”
　　有淡的不好好做事，偏生要劍走偏鋒，邵鵬不禁有些淡淡的憂傷，“賈平安說這是壹種癖好。”
　　這個癖好讓李治倒胃口，但想到那位雅量高致的兄長竟然有這麽壹位奇葩的長史，他不禁暗樂。
　　“賈平安嫉惡如仇，朕心甚慰。”宰相們依舊走了，李治自在了些，壹邊說壹邊踱步，“李敬業少年魯莽，需要教導，令他去千牛衛。”
　　……
　　“賈平安見了覺著不堪入目，就和李敬業出手毆打了謝青。”
　　尚書省，李勣點頭，很是淡定的道：“此等事，老夫見了也會出手。”
　　“英國公。”
　　壹個官員急匆匆的進來，拱手，笑嘻嘻的道：“恭喜英國公……”
　　“何事？”
　　老李心中壹驚，想著別是要把公主許配給敬業吧？
　　老李家的公主適合做媳婦的不多，大多彪悍，那種旁若無人的瀟灑勁頭，李勣受不了。
　　“英國公，陛下說了，李敬業少年莽撞，需要教導，令他去千牛衛。”
　　李勣神色似喜非喜，竟然呆了。
　　那個滿口大話的孫兒，那個行事肆無忌憚，心中沒有敬畏的孫兒……他壹直覺得這個孫兒會成為李家的禍害。
　　可沒想到這個孫兒如今竟然能進千牛衛。
　　千牛衛就是皇帝身邊的侍衛，大多出身權貴家庭，便於皇帝就近觀察。若是有才的，皇帝會量才使用。
　　人說前漢有終南捷徑，而大唐的終南捷徑便是這個。
　　李勣猛地想到了賈平安。
　　自從孫兒和賈平安交好後，就壹步步的開始改變了。
　　不再目中無人，不再肆無忌憚……
　　這些變化李勣都歷歷在目，至今想來不禁唏噓。
　　多虧了小賈啊！
　　李勣突然笑道：“掃把星……老夫看這便是福星。”
　　那官員不解，但隨即更多的人進來恭賀。
　　壹個官員在外面說道：“剛有人說李敬業在平康坊叫了五個女妓。”
　　有人給他使眼色，暗示他別嗶嗶，小心李勣發火。
　　可這人有些癡，依舊說道：“說什麽……男兒當如是。”
　　李勣黑著臉，還得裝作是從容的模樣，可已經在琢磨晚上要準備用什麽手法，好生懲治壹番這個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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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嫖妓是不可能的，賈平安壹腳就把李敬業從青樓裏踹了出去。
　　冬至挽著他的手臂，淚水盈盈的仰頭問道：“賈郎何時再來？奴掃榻以待。”
　　先問清妳的大姨媽何時來，我再來。
　　賈平安微笑道：“緣分到了，某自然就來。”
　　冬至嘆息，目送著他出去。
　　身後，老鴇喜滋滋的道：“妳總算是出來了，以後別去琢磨什麽學問，那不是妳該做的。妳該做的是掙錢……”
　　冬至回身，認真的道：“錢不錢的兩說，只是人卻不能被錢財欲望蒙蔽了雙眼。妳看看賈郎，來了青樓飲酒作詩，美色當前也不動心，這等才是活的通透的。我就想學賈郎。”
　　老鴇嘆息壹聲，“那是妳沒纏住他，若是妳使出本事，老娘保證他逃不掉。男人……哪見得那等磋磨？”
　　冬至的臉突然壹紅，“我是想纏住他，可壹纏我就動了情，任由他施為，自己卻忘記了那些手段。”
　　老鴇愕然，“妳竟然被他迷成了這般？”
　　……
　　賈平安和李敬業出了上雲樓，壹路溜達。
　　“兄長，去看甩屁股舞吧。”李敬業依舊念念不忘那個胡女。
　　“做夢！”賈平安又踹了他壹腳，“別忘了妳差點就喜當爹了。”
　　“什麽喜當爹？”李敬業壹怔，“那也無事，反正不是某的孩子。”
　　馬丹！
　　這娃心夠狠。
　　“楊先生，求妳給家母看看吧。楊先生……”
　　前方，壹個大漢跪在壹家藥店的外面，裏面壹個郎中嘆道：“妳阿娘的病老夫無能為力。”
　　大漢擡頭，“可是要錢嗎？某給，多少都給。若是要命，某也願意舍了這條賤命，只求阿娘身體康健。”
　　郎中搖頭，“妳郭盛乃是長安城中的亡命徒，老夫哪裏敢說假話，去吧，老夫無能為力。”
　　大漢嚎哭了起來，以頭搶地。
　　李敬業吸吸鼻子，“兄長，救救他吧。”
　　賈平安走過去，問道：“妳母親是何病情？”
　　郭盛回身，眸色壹冷，“是賈參軍。”
　　“妳認識某？”有李敬業在身邊，賈平安壓根不懼什麽亡命徒。
　　郭盛點頭，“去年妳差點被吐蕃人斬殺在巷子裏，某就在邊上。”
　　這廝……
　　賈平安當時帶著人去圍殺吐蕃人，誰曾想吐蕃人來了個反圍殺，幸而他在絕境下頂住了壓力，斬殺了對手。
　　這個郭盛竟然就在邊上看著，想到這裏，賈平安就覺得有些意思。
　　晚些見到了郭盛的母親。
　　“阿娘壹直忽冷忽熱，還腹瀉。”郭盛目中含淚，“若是能救了阿娘，某願賣身為奴。”
　　“大郎。”床上躺著的婦人咳嗽幾聲，郭盛趕緊俯身，輕聲問著哪裏不舒服，可想喝水用飯……
　　壹個兇名赫赫的亡命徒，竟然對母親這般孝順，賈平安覺得該幫壹把。
　　晚些他去了太史局。
　　“小賈，快來看看這道題。”李淳風正在研究算術。
　　“太史令，先別忙著這個，救個人。”
　　“好說好說。”
　　李淳風跟著去了郭家，略壹診治，就皺眉道：“此等毛病以往那些在山中的道人也得過，多是吃冷食染的病，妳阿娘可是經常吃冷食，飲冷水？”
　　郭盛激動的道：“是。”
　　李淳風笑了笑，隨後開了方子，交代了用法後，就拉著賈平安走。
　　“趕緊去算算那道題。”
　　身後，郭盛跪下叩首。
　　回到太史局，李淳風和賈平安研究算術題，爭論激烈後，幹脆就去了國子監。
　　最後這次研討變成了壹次大型交流活動。
　　……
　　百騎，賈平安剛到，四巨頭議事。
　　“年底了，都要看好些，感業寺那邊……小賈！說妳呢！”
　　“啊！”賈平安在琢磨算術題，楞了壹下。
　　唐旭皺眉道：“妳多久沒去感業寺了？”
　　呃！
　　“快半月了？難怪。”
　　“難怪什麽？”邵鵬問道。
　　當然是難怪我總是覺著什麽事兒沒做，原來是沒去探望娃娃臉和阿姐。
　　他正色道：“難怪某覺著什麽事沒做，原來是巡查感業寺，某這便去。”
　　他起身就走，邵鵬贊道：“看看，小賈就是這般兢兢業業。”
　　唐旭淡淡的道：“他最近老是去國子監，老邵，再過壹陣子，大概國子監就要把他挖走了。”
　　“做夢。”邵鵬不屑的道；“國子監的日子他過不來。”
　　……
　　感業寺裏，最近武媚已經不大出來了。
　　天氣冷，可蘇荷卻喜歡去禁苑裏轉悠，就像是尋寶般的去查找驚喜。
　　“呀！”
　　壹株蘑菇在壹個樹洞裏長得很是可愛，蘇荷看了許久，這才轉向下壹處。
　　松鼠在樹枝上停住，呆呆的看著她。
　　馬蹄聲驟然而來，嚇跑了松鼠。
　　蘇荷撅嘴，回身，然後笑容漸漸的起來了。她猛地招手，喊道：“賈參軍！”
　　馬蹄聲加快，賈平安笑著近前下馬，“這麽冷的天，妳怎麽還出來？”
　　蘇荷得意的道：“我不怕冷。”
　　那臉都被凍紅了，還說不怕冷……
　　“這裏有蘑菇，這裏有個松鼠窩……”
　　蘇荷如數家珍的介紹著自己的發現。
　　最後她擡頭，有些不滿的道：“賈參軍妳都有十三日沒來了，為何？”
　　呃！
　　當然不能說是忘了。
　　賈平安嘆息壹聲，很是沈重的語氣說道：“最近年底了，長安城中多了些兇徒，妳知道的，乞丐也有個元日，那些兇徒為了撈錢，四處作惡，某帶著兄弟們四處追捕他們。那些兇徒亡命，壹碰面就是搏殺，某數次……哎！說這些作甚？說些高興的事。”
　　蘇荷的眉頭緊緊皺著，“竟然這般兇險嗎？那回頭我就在菩薩面前為妳祈禱，祈禱讓妳逢兇化吉。”
　　她微微擡頭，黝黑的眼眸中全是憐惜；那微微張開的嘴裏，貝齒微微閃光……
　　“要不，我還是祈禱菩薩保佑妳換個差事吧，別在百騎了。”
　　賈平安只覺得心跳緩了壹瞬，接著又猛地蹦跳起來。
　　哥這是心律不齊？
　　他笑了笑。
　　然後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