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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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陛下,何不撲殺此繚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2

  楊德利?
  楊德利從擔任禦史以來壹直在彈劾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所以並未出頭。
  “彈劾何事?”
  李治令人把奏疏拿來。
  “陛下,楊德利彈劾李舍人……”
  王忠良有些懵逼,擡頭看了李治壹眼。
  這個蠢貨!
  李治默然。
  “陛下,楊禦史彈劾李舍人……去年李舍人用了中書的馬車搬運家中的東西,違律差使了萬年縣的民夫為家中做事,更令人發指的是,李義府家中經常慶祝,兒子生辰要慶賀,孫兒生辰要慶賀,妻子生辰……那些下屬每每送去厚禮……”
  李義府面色煞白,“陛下,這是饋贈,不少……不少人都有。”
  這是潛規則!
  上官家中有喜事,下屬自然要送禮。
  這事兒眾人早就有所耳聞,只是大夥兒都不是好鳥,下屬的好處也收過,所以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可誰曾想楊德利竟然把此事揭穿了。
  尷尬啊!
  連長孫無忌都難免頭痛。
  楊德利這是吃飽撐的?
  “……中書省的公廚為尋常官員準備的食物簡薄,克扣下來的錢都用於李義府等人的供給……”
  操蛋!
  這是開小竈,但也是常事。
  普通官員吃大鍋飯,大佬們單獨吃小竈,這有啥好奇怪的?
  “……陛下,大唐無數官吏的夥食被克扣,只為奉養那些高官權貴,長此以往,那些官吏心中不滿……”
  楊德利把此事竟然擡高到了國家生死存亡的地步。
  李治看了壹眼,發現從長孫無忌開始,人人都黑著臉。
  “咳咳!”
  他覺得差不多了。
  王忠良繼續念道:“……李義府得了陛下誇贊,當日就有人上門送禮,這幾日更是門前車水馬龍,陛下,這是公然行賄!”
  臥槽!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為了壹個李義府,把大夥兒的老臉拿出來踐踏。
  長孫無忌板著臉,“陛下,老臣以為此事賈家並無過錯。”
  李義府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道:“長孫相公不怕以後自家被人這般收拾?”
  長孫無忌壓根就不帶擡眼的。
  褚遂良接著說道:“是啊!陛下,那管事用強之事雖無證據,不過老臣以為定然確有其事。”
  “臣附議!”
  壹群重臣板著臉,不管往日有什麽仇怨,此刻都異口同聲的為賈家說話。
  不說不行啊!
  楊德利看來收集了許久的消息,就在今日全部砸出來了。
  什麽小食堂,什麽下屬送禮……
  這些事兒人人知曉,但這是潛規則啊!
  可特娘的這個楞頭青把這些潛規則都給捅了出來。
  再讓他弄下去,大夥兒的臉面要不要了?
  “陛下……”
  王忠良擡頭,壹臉木然。
  “說吧。”
  和臣子們的惱火不同,李治卻喜歡聽聽這些臣子的潛規則和醜事。
  王忠良猶豫了壹下,“陛下為何賞賜李義府許多珍寶,李義府巧立名目受賄,不差錢,有那些錢用來養活宮人豈不是更好?陛下花錢這般大手大腳,花完了尋誰要去?只能加了賦稅。可百姓可憐,不堪盤剝了……陛下,和天下生民比起來,李義府算個什麽?”
  這彈章寫的半點文采也無,但卻格外的有力。
  李治的臉,黑了。
  李義府的臉,黑了!
  武媚那邊也在接收著各種消息。
  “李義府不依不饒?”
  老二李賢漸漸長大,嚎哭聲也越來越大,讓她頭痛。
  “是。”邵鵬看樣子心情不大好,“昭儀,那事奴婢覺得是真的,李家的管事該嚴懲。”
  可李義府是皇帝和武媚最近豎立的旗幟,難道自己把旗幟拉下來?
  “這是無妄之災。”
  武媚這話不知道說的是誰,但眼中卻多了譏誚之色,“李義府靠著低頭逃過壹劫,但卻得意忘形了些。”
  她閉上眼睛。
  秋風掠過,讓人倍感愜意。
  “妳去中書省,告訴李義府,做人要穩重。”
  昭儀不滿了!
  邵鵬應了,隨後去了中書省。
  李義府剛在朝中吃了敗仗,再接到這個消息,笑容依舊,但面色漲紅。
  ——才將被誇贊妳就穩不住了?那以後還能指望妳做些什麽?
  李義府壹口郁氣憋著,還得強笑著應付了邵鵬。
  而楊德利卻昂首回到了察院。
  禦史臺分為三院,楊德利所在的察院為監察禦史。
  壹進去,察院主簿周穎就從值房出來,“楊禦史回來了?”
  “是啊!”
  楊德利看著很是得意。
  周穎問道:“先前倒是忘記了,楊禦史那奏疏可給中丞過目了嗎?”
  禦史臺有禦史大夫,但禦史大夫壹般很少設置,多是禦史中丞管事。
  楊德利搖頭,“沒呢!”
  周穎有些頭痛,“此等事……還是通個氣為好啊!”
  妳特娘的要彈劾誰也得給上官說壹聲吧,不吭不哈的就上了奏疏,下次妳是不是要直接進宮去仗彈了?
  ——仗彈,指的是禦史求見,在皇帝在場的情況下彈劾人事。因為倚仗的是帝王在場撐腰,所以叫做仗彈。
  楊德利點頭。
  但心中頗不以為然。
  他和禦史中丞黃黎有過交流,黃黎要求他要盯著大處,莫要拿壹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去煩人,結果楊德利就頂撞了壹下,說小事也會演變成大事。
  周穎隨口問道:“此次可觸怒了誰?”
  上次楊德利用雞毛蒜皮的事兒進諫,結果奏疏被打了回來,順帶還給了批語:無事找事!
  禦史臺丟人啊!
  那次之後,周穎就開始關註這個半路出家的官員。
  “沒有。”
  楊德利在想著賈家的那事兒,心情極好。
  見他在笑,周穎也覺得不是事。
  晚些他去了黃黎那裏。
  “楊禦史說沒觸怒誰。”
  四十多歲的黃黎冷著臉,“不惹事就好。老夫執掌禦史臺,從未見過這等較真的禦史,揪著壹件小事就不放。以後盯著他,有事稟告。”
  “是!”
  周穎應了,隨即告退。
  黃黎在值房裏愜意的道:“今日算是安生了。”
  “中丞!”
  外面有人在喊。
  “不好了!”
  黃黎幹咳壹聲,“何事?”
  壹個官員沖進來,“中丞,那楊德利彈劾了李義府,說他占公家便宜……”
  “好事!”
  黃黎贊道:“果然,看來老夫上次的提點起了作用,楊德利也知曉了些做禦史的門道。那李義府就是個遍體麻煩的人,彈劾他就是為我禦史臺爭光。”
  周穎止步回身,覺得不妙。
  “中丞,那楊德利彈劾的是官員收禮。”
  黃黎壹怔,“他彈劾了此事?”
  官員收禮多了去,妳特娘的去彈劾這事,這不是給我禦史臺找麻煩嗎?
  官員點頭。
  黃黎捂額,“他……他……罷了,此事無可挑剔。”
  這事兒連李治都沒法指責。
  “他接著又說陛下……”
  黃黎的腦門青筋蹦跳,“他說了什麽?”
  “他彈劾陛下賞賜李義府太重,說那等人受賄不差錢,陛下有那錢不如用在該用的地方。還說陛下花錢大手大腳的,花完了只能加賦稅,百姓可憐……”
  黃黎覺得頭暈,“妳別說了,讓老夫清醒清醒。”
  清醒了壹會兒,黃黎深吸壹口氣,“後來呢?”
  “後來陛下誇贊了他。”
  操蛋!
  “陛下誇贊了他,可回頭就得呵斥老夫。”
  黃黎覺得自己就是背鍋的。
  “中丞,陛下召見。”
  黃黎:“……”
  ……
  李家的莊子裏,楊定躺在床上,雙腿被夾板夾著,右手也是如此。
  “阿郎……去求阿郎。”
  他壹整天都在說這事兒。
  “弄死那個賤人,弄死她!”
  楊定咬牙切齒的咆哮著。
  門突然被推開了。
  “誰?”
  楊定艱難的擡頭,就看到兩個包著臉的男子進來。
  “救……”
  他剛叫喊就被堵住了嘴。
  因為腿傷的緣故,他只穿著褻褲。
  褻褲被人褪了下來,涼颼颼的。
  “嗚嗚!”
  我不好這個!
  楊定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卻不能掙紮,壹掙紮斷腿的地方劇痛難忍。
  “二哥,怎麽割?”
  “就……連根割吧?我也不懂。”
  “好!”
  ……
  衛英有些慌。
  從得知賈家的人被欺負後,他就有些惶然。
  他壹直在擔心女兒扛不住最近紅得發紫的李義府,但他沒法插手。
  說來悲哀,他這麽壹個吏目,如今還不如女兒硬紮,直接和李義府翻臉。
  “老衛!”
  衛英正在神不守舍的想著是不是下衙後去道德坊看看,好歹有啥事自己也能幫手。
  但女兒從不要他幫手,總是說自己沒問題。
  其實……就是我無用啊!
  衛英有些痛苦。
  “誰?”
  外面來了壹個相熟的小吏,“老衛,朝中又在說賈家和李家的事了,妳那女兒可能撐住?”
  衛英強笑,“能吧……能的。”
  小吏同情的道:“別擔心,就算是如今吃虧,等妳那女婿回來了……那可是百騎大統領,回頭有的是法子給李家挖坑。”
  “哪裏會。”衛英正色道:“小賈為人正派,從不假公濟私。”
  小吏莞爾,“咱們什麽交情?妳連這話都不敢說,有意思?”
  衛英苦笑,壹切盡在不言中。
  他不是天生就軟弱,只是從小家裏就被欺負慣了。剛開始也知道反抗,可對手太厲害,最後只能裝死狗。
  這裝壹裝的,這人就變成了不敢得罪人的性子,但凡能忍的就忍了,堪稱是萬年縣第壹老好人。
  他坐在值房裏發呆,良久揉揉眼睛,低頭繼續處理公事。
  整個萬年縣的生死名冊都在他這裏核實確定,再大的事兒他也只能暫時壓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有人來了。
  “老衛!”
  “何事?”
  衛英心突突的跳,覺得不是好事。
  門被推開了,竟然是上官縣尉黃麟。
  黃麟站在門外定定的看著他。
  這是……
  難道出事了?
  衛英的腿有些軟,“縣尉……”
  黃麟嘆息壹聲,“老衛,妳那女兒是親生的?”
  這話看似有侮辱之意,可黃麟不是那等人。
  衛英苦笑,“當然是。”
  “看看妳!看看妳!”黃麟指著他,壹臉嫌棄,“遇到事兒就忍,就躲,再看看妳那女兒……先是讓人去李家好言相勸要公道,李家倨傲不搭理,隨後就令人報復,打得李家的莊戶屁滾尿流……”
  這事兒衛英知道,就是知道才擔心。
  李義府會不會瘋狂報復?
  女婿不在家,女兒頂得住賈家的門戶嗎?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有兒子的好處了。
  若是賈昱再大壹些,那麽他就能去賈家交好的人家求援,所謂合縱連橫就是這個意思。
  但賈昱現在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啊!
  “那李舍人上奏疏喊冤,陛下擱置,可就在先前,禦史楊德利彈劾李義府,滿朝君臣顏面無光啊!”
  黃麟真心的覺得厲害,“看看,先禮後兵,隨後報復。等妳壹彈劾,賈家還有個表兄禦史呢!就等著收拾人。這手段,老衛,妳這女兒若是早些讓人知曉她的手段,哪裏輪得到武陽侯做妳的女婿?”
  衛英已經呆住了。
  “沒事了?”
  “沒事了!”
  黃麟笑著豎起大拇指:“朝中不少人都說妳女兒是這個!”
  家中有個能掌家的娘子,對於大部分男人來說就是賢內助,可遇不可求。
  關鍵這個賢內助還是個大長腿……
  衛英歡喜的道:“哪裏,大娘子就是執拗的性子。”
  ……
  李義府挨了壹棍子,也低調了些,李治覺得這樣也不錯。
  但廢後的事兒卻刻不容緩了。
  這壹日退朝後,李治先走,王忠良隨即出來,“陛下讓長孫相公,英國公,於相公,褚相公去內殿。”
  議事在這裏,內殿……這便是私密事。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相對壹視。
  宰相們面面相覷。
  這是要宣布了?
  廢後的決策權在於帝王,但臣子們強橫時也能攔截。
  褚遂良深吸壹口氣,“輔機乃是陛下的舅父,更是托孤重臣,老夫不忍看著陛下背負殺舅父之名……老夫起於草莽,並無寸功於國,卻官至於此,今日不死諫,何以對先帝!?”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外加壹個於誌寧回頭。
  李勣捂額,“老夫今日身體不適,頭暈目眩……”
  果然是個老狐貍!
  長孫無忌看了他壹眼,三人隨即進去。
  李治站在內殿中,沒回身,聽到腳步聲後說道:“皇後無子,武昭儀有子,朕欲廢後,立武昭儀為後,如何?”
  褚遂良上前壹步,肅然道:“皇後出身名門,乃是先帝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去前還拉著陛下的手對老臣說……朕的佳兒佳婦,今日托付給卿……”
  這話徑直打臉!
  李治默然。
  褚遂良厲聲道:“先帝之言猶在耳畔,皇後並無過錯,陛下為何意欲廢後?老臣不敢屈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
  李治微微瞇眼看著他,面帶怒色。
  這是用先帝來壓制皇帝:先帝的話妳聽不聽?不聽就是不孝。
  這也是以後流行壹時的‘祖宗之法,祖宗之言’的雛形,但凡祖宗說的就是真理,誰違背了天誅人滅。
  李治擺擺手,眾人散去。
  皇帝出了內殿,壹直往外走。
  “陛下,去何處?”
  “淩煙閣。”
  淩煙閣就在宮城的東面,壹路緩行,秋高氣爽。
  進了淩煙閣,李治就站在那些畫像前,壹個個的仔細看著。
  “陛下,昭儀來了。”
  王忠良覺得皇帝今日有些古怪,看著感傷,但卻又帶著振奮。
  “媚娘且進來。”
  武媚悄然進來,連腳步都放輕了些。
  李治負手而立,“看看這些功臣,先帝時都是赫赫有名的文武,時至今日卻紛紛雕零。剩下的……”
  武媚看著那些畫像,低聲道:“陛下,都是大唐功臣呢!”
  “是啊!”
  李治頷首,“二十四功臣,如今還剩下了誰……舅舅,程知節,尉遲恭,以及英國公。程知節知機,李勣同樣如此,至於尉遲恭……英雄遲暮。”
  皇帝的意思是說……李勣和程知節可用,尉遲恭就讓他在家裏終老。
  但他沒提長孫無忌。
  李治回身,“五郎如何?”
  武媚笑道:“五郎很是乖巧。”
  “去看看。”
  李治當先出去,步履堅定。
  第二日,他再度召集了宰相們商議此事。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壹眼,眼中有悲壯之色,“若是陛下壹心廢後,天下多少名門女子可供陛下挑選,何必武氏?”
  李治的面色微黑。
  長孫無忌看了褚遂良壹眼……
  褚遂良繼續說道:“那武氏畢竟是先帝之人,陛下冊她為後,青史斑斑,後世人如何說?”
  妳這是把妳老子的女人收用了,咱們不計較這個,但妳還要冊封這個女子為後,妳瘋了嗎?
  這是誅心!
  李治面色鐵青。
  褚遂良把笏板擱在邊上,跪倒用力叩首。
  呯!
  呯!
  呯!
  於誌寧驚呼,“血!”
  鮮血順著褚遂良的額頭往下流淌,他擡頭,“臣今日還了陛下的笏板,懇請陛下放臣歸家。”
  這是最激烈的勸諫方式。
  ——辭官威脅!
  李治的雙眸中猛地迸發出了厲色,擺手:“拉出去!”
  皇帝怒了!
  兩個內侍上前來架起褚遂良。
  後面有簾子,簾子突然壹動,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陛下,何不撲殺此獠?”
  李治猛地盯住了褚遂良。
  泥人也有土性,褚遂良今日直批他的臉,李治的火氣壹下就竄了起來。
  長孫無忌上前壹步,“陛下,褚遂良乃是先帝詔令之顧命重臣,不可加以刑罰。”
  這便是尊老。
  李治擺手,“諸卿且去!”
  眾人悄然離去。
  消息隨即傳了出去。
  有人大怒,有人冷笑,有人贊同……
  李勣站在尚書省裏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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