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沁紙花青

修真武俠

悶雷滾過雲層,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從第壹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傾盆,只用了兩息的功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四十六章 尹平誌

心魔 by 沁紙花青

2019-2-3 20:24

  可是尹小姐又不好在街上哭,只好抿了抿嘴,上前兩步將衣服遞給李雲心:“心哥兒,妳要的裏衫已經做好了。妳是要穿了……去過堂麽?”
  李雲心接過來,仔細地瞧。尹小姐做事很上心——的確正是他想要的。灰色的鱗紋緞子微微有些發亮,在陰暗的屋子裏,打眼壹看,就真的好像鱗片壹般。
  然後才擡起頭,打趣地說:“怎麽?絮子飛,迷眼了?”
  尹小姐勉強嗯了壹聲:“妳知道嗎,大伯說……下午要提妳們過堂了。”
  終於伸手擦了擦眼角:“不過還好是過堂啦……”
  “嗯?過堂……還有別的叫法兒麽?”依照他的印象過堂差不多就是把人帶去衙門裏,桌子壹拍大喝壹聲跪下,然後招就畫押不招就用刑——但是聽尹姑娘說,似乎,這裏的“過堂”並不十分可怕。
  “依著程序,就是先傳妳們去問話呀。這壹次先去客客氣氣地問了話,也不用刑法。但實則就是要監管起來了。回去了,也會派衙役盯著,防妳們逃了。”
  “隔了十二個時辰之後,再提妳們——那時候可就不是過堂了,叫‘拘押’,可能是要……是要下牢的……”
  “呀。原來是這麽回事。”尹小姐聽到李雲心這麽輕輕說了壹句。然後她發現自己這位少年意中人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些輕松驚喜的神色——就好像知道了“過堂”原來是這麽壹回事兒覺得很開心。
  可是……總還是要拘押的呀。
  她鬧不清楚心哥兒的心思,只覺得他又是想故作輕松給自己看,心裏就更痛,覺得全世界的悲哀憂愁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連陽光中透著淒涼。
  然後才轉身,往鋪子裏看了看。
  壹個皂衣的男人走出來。大慶的捕快捕頭都是皂衣,但不同的是捕頭的官帽左側插壹根孔雀翎。
  這是壹個捕頭。
  來者腳步很快,但是壹種習慣性的快。八字胡,白面皮。不胖不瘦,四肢細長,看起來是壹個好手。捕頭在尹小姐身邊站定了,微微瞇起眼睛打量李雲心——是個近視眼。
  尹小姐正要跟李雲心介紹,後者已經笑了笑,拱手壹禮:“尹先生?想來您就是尹先生了。尹小姐的……伯父?您好。”
  捕頭的眼睛裏微微露出訝色。在他初見李雲心的時候,覺得這少年除了長得漂亮、有些氣度之外,並無甚出眾之處——他是壹府的捕頭,見的人比他的這位侄女可多多了。但沒想到對方竟然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還能如此鎮定從容。
  難得了。
  這少年,看起來頭腦也還不錯。事情鬧了這許多天,不會不知道等著他的將是什麽。在見到自己之後,心裏必然驚慌——但竟然沒有表現出來、而做出如此態度……也是壹個能成大事的少年。
  只要再多磨練磨練、能過得了接下來這個坎。
  作為尹家這壹代最有頭有臉的人,尹平誌實際上對自己的這個侄女很上心,也是這個時代少見的開明人之壹。他在仕途上沒什麽追求,明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因此只希望自家這壹支富足安穩,他做壹個能在本城吃得開的吏頭也就夠了。
  因此見多了富家浪蕩子的他也並不打算讓自己這個侄女攀高枝兒。他更希望她的丈夫是個頭腦精明、曉得事理,能為尹家做些事的聰明人。
  侄女這些日子迷戀上那廟裏的小道童,他是曉得的。聽了侄女的各種好話,自己又了解案子的內情,明白這少年和老道都是無辜的。又總聽侄女誇他的好——他這侄女可是心高氣傲,平日裏不輕易誇人的——就動了心打算來看看。
  在他想,壹個道童,倘若頭腦機靈,生得不壞,自己再點撥點撥幫他渡了這劫難,那必然是要感恩圖報的了。
  眼下真見了這少年,方知侄女的眼光的確不錯。
  他動了心思,但仍有壹方長官和長輩的氣度,只微微頷首算還了禮。面無表情地看看李雲心,往前走去,道:“先生不敢當。妳且跟上來,邊走邊說。”
  李雲心看了眼尹小姐,見對方對他擠眉弄眼,明白是怎麽壹回事了。
  這姑娘啊……唉。真真是迷上了他,央了大伯來“點撥”他了。
  他就對尹姑娘微微笑了笑,跟上去。
  落後了半步。
  尹平誌在心裏笑笑,背起手:“那劉老道我已經差人去請了。府尹大人今日心情不大好,因而打算今日過堂。妳可知道,大人為何心情不好?”
  李雲心想了想:“因為孟噩不松口?”
  “雪若倒是沒說錯。妳是個聰明孩子。”尹平誌讓自己的臉上微微露出些笑意——既表達自己的善意和贊許,又不會讓對方失了對自己的敬畏之心。
  “因著雪若那孩子,我來點撥妳兩句。”
  “這個事,妳我都明白,不多說。但生在這世上,要懂得順勢、借勢。妳年紀還小,我說的妳現在未必懂。但妳先記著,對妳有好處。具體到今次,無論妳怎麽想,事情都是如此了。或許妳覺得委屈,但這即是,要懂得順勢。”
  他說完了,看看李雲心。發現那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臉上的表情仍舊不鹹不淡,微微有些失望。
  這少年……是沒聽懂?
  罷了。畢竟也還是孩子。
  便又道:“妳知道那孟噩不松口,李大人便難做。但再難做,畢竟是府尹大人,辦法定是有的,區別無非是好看不好看罷了。既然是雪若那姑娘對妳有意,央了我來,我就指給妳壹條路。到了堂上,妳便認了罪,推給那老道。只說自己是被脅迫。”
  “妳還是個少年,這事做得好了,大人便知妳意。再有我從中斡旋壹番,妳也可免了刑罰。日後沒有了去處,就來我手底下幫忙做事。好好壹個少年人,跟著老道學些故弄玄虛的事情,像什麽話。”
  說完又看李雲心,發現對方臉上微微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他就在心裏出了口氣——跟他說這話,也是為了李大人。他把這事做成了,只漏了壹個少年,誰會在乎?
  見少年識趣,心情好了些,便道:“日後妳來我手下做事,也要記著今天的事。順勢、借勢。既是雪若中意妳,我看妳也算可造之材,日後至少也讓妳過上個衣食富足的日子。只是妳要記著雪若的這份情誼,不可辜負她,否則被我知道了,我有的是法子——”
  說到這裏,被李雲心打斷了。
  “尹先生。”他剛想說不必稱自己先生自己只是個武人,便聽見那少年又說,“尹先生,您這個邏輯就不對了。講道理,如果我能把事情推給那老頭子的話,我的人品就肯定不大好。那我的人品都不好了——妳怎麽能保證,我以後不辜負尹小姐呢?”
  兩個人這時候已經走了壹段路,前方隱隱看得到府衙的飛檐襯在藍天下。
  因為快到府衙,附近的行人也便稀少了,李雲心就停住腳步走到壹顆粗大的垂柳邊。
  尹平誌因為他眼下所表現出的、與自己壹直以來料想的完全相反的態度而感到驚訝,便也下意識地隨他停了下來。
  就看見李雲心開始解外衫的扣子。壹邊解,壹邊說:“尹先生,無論怎麽說,我都得謝謝妳。不管妳真的是從尹小姐的角度出發、看在她的面子上,還是覺得我的確是個人才,或者,哪怕,是站在李府尹那裏,想為他省些麻煩事、也給自己尋點兒功勞。”
  “您跟我說的我都懂。那,如果換了尋常人,大概就按著您的路子走下去了。”
  他脫掉了外衫,掛在柳樹枝上,又開始解裏衫。
  有幾個路人看見少年當街脫衣,投來好奇的目光。但尹平誌板起臉陰陰地看他們壹眼,那些人便趕緊匆匆走了。
  尹平誌已經覺得不對勁了。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好意”似乎被辜負了。這少年……
  和他想的不壹樣。
  “妳在做什麽?”他陰沈著臉問,“說這些,又是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說清楚我的想法,避免大家尷尬。我對尹小姐,沒有其他的想法。她喜歡我是她的事,不是說她喜歡我,我就壹定會做上門女婿之類的——您怎樣子,其實也會讓女孩子為難。”
  “另外壹點,您看,我在那廟裏住得好好的。忽然跑來壹個人告訴我妳得搬走,不然弄死妳,因為我想要這廟。這我就不樂意了。換作別人呢,哪怕自己有辦法解決這件事,大概也會先領了您剛才的好意,說好好好,對對對,然後再繼續做自己的事。”
  “但是我這個人呢,我脾氣比較怪。我傲嬌。”李雲心已經脫了裏衫,只剩壹身短衣。這才把新制的那件青灰色鱗紋裏衫穿上,扣扣子,“要是遇到什麽大妖怪,我壹點辦法都沒有,我馬上就得慫了,裝孫子好活命。但是遇到別的事情,我覺得或許能解決的呢,再裝孫子我心裏就不痛快。就比如今天,現在,我要是點點頭說好,我心裏就不舒服。那,我就不想這麽幹。”
  他在尹平誌愈發陰沈的眼神中又穿好了外衫,看著他說:“所以尹先生,我不樂意那麽幹。劉老道人不錯,他也沒勾結什麽盜匪。這就是我能說的了。”
  尹平誌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冷笑壹聲:“妳以為我不知道妳是什麽人?‘或許能解決’?”
  “妳,李雲心,原名李筱,業國人,父母雙亡。自七歲起就做道童畫童,會壹點小把戲——早叫人查過妳。妳是覺得,憑借妳那點小把戲,就能‘或許解決’這件事?”尹平誌冷哼壹聲,“妳是搞不清楚狀況?道統和劍宗的高人,已經在府衙設了禁制。別說是妳,就算是妳從前那些歪門邪道的師傅,進了府衙的門,也用不出壹丁點兒的手段!”
  “說盡好話妳不聽……呵呵。雪若?妳當真以為我會要她嫁給妳?哼,我倒要看看,妳這個不識擡舉的小子,能有什麽辦法?”
  李雲心壹楞。
  李筱?
  業國?
  什麽鬼?
  去查自己,他可以理解。但是查出這麽個結果,身為公人的對方還無比篤定……怎麽回事?
  但他這楞,在尹平誌的眼中成了“被喝破身份”的楞。
  他再冷笑:“故弄玄虛。這衣服是雪若給妳制的?我不知道妳想打什麽主意,但是這次妳進了府衙的門,就別再想出來——這身裏衫,留著入土吧!走!”
  李雲心就壹言不發——在他身前,像被他押著那樣走了。
  眼下他沒心思計較別的事兒,只是在想——那個“身世”是怎麽回事?
  有人……在幫自己?
  誰?
  但他思索了壹會兒,就暫時放下這個念頭。
  無論如何,先理清楚接下來的事兒。
  壹刻鐘之後,拐上府衙的長街。白日裏,艷陽高照。無面鬼們有些萎靡,但仍在。他從它們當中穿過……毫無反應。就好像他不存在壹般。
  李雲心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神魂比較特殊。九公子那夜看他的命,說他“有趣”,白雲心,則說他“香”。大抵……是因為自己那個與眾不同的身份。
  但的確感受到了禁制。由道統和劍宗弟子所布下的、幾乎搭上了李府尹整個家產的禁制。他身體裏的禁制和這裏的壹比,就好像小舢板之於航空母艦。
  尹平誌是外行人,不懂。只聽說高人們施了法,邪魔就沒法兒施法作祟——倒是說對了。
  不過,他今天本來也不是來秀什麽法術的。
  他來秀技術。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