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看破
心魔 by 沁紙花青
2019-2-3 20:27
“才找到白姑娘,說心哥兒惦記著她。才有白姑娘與煞君去回了鵬王……牽扯出如今的事情。那時心哥兒在洋上,是半點兒也不知的。”
他再對紅娘子壹拱手:“紅娘子和心哥兒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曉得。如今種種都因我而起……兩位不要再問心哥兒了。他的確是——”
他所說的這些,倒和李雲心猜的壹模壹樣。但沒等他把話說完,紅娘子便將他打斷:“這麽說妳也知道,妳也可以做證人的。”
老劉眨了眨眼睛,壹楞:“嗯?”
紅娘子不理他,看白雲心:“現在妳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了。劉公贊也可作證。來時妳見了海上那座石山——我同妳說,李雲心叫我將那裏布置成紫薇宮的模樣,喜好全憑我來。以後我們就住在那裏,妳不以為然,說我騙妳的——如今聽聽看,我有壹句是騙妳的麽?”
這話說得很露骨。倘若聽在世俗間的大儒、學者耳中,便是十足的有辱婦道、恬不知恥。可這是妖魔的真性情。神異之屬,沒有凡人的那些條條框框。她又是個情根深種的鬼修,這些話說了,諸人倒沒壹個覺得異樣,反而曉得這的確是她會說的。
可白雲心是金鵬的義女。依著世俗間的尊卑說階級的話,並不是壹個“洞庭公主”可比的。她曾因為羽衣在雲山上,以妖魔之身數次鬧上雲山,脾氣該是很剛烈。到這時候聽了劉公贊的話,又聽了紅娘子的話,心中便已曉得事情的原貌究竟為何。
因此,她不說話了。站得挺拔,顯出婀娜的身段。轉了臉,只看李雲心。面上瞧不出悲喜,眼中卻有三分的期待——仿佛是很想聽壹聽,他會說些什麽。
李雲心沈默了壹會兒,才看她、開口:“白姑娘——”
只說了這三個字,便被打斷。白雲心笑了笑:“好。”
她臉上帶著微笑,慢慢退出壹步去:“祝妳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這話說完,回身便走。
清水道人仿佛在龍島瞧著這裏發生的每壹幕。白雲心剛動身,身後的墻壁上便現出個出口來。女妖沒猶豫,也沒有多看壹眼,飛身而出了。
劉公贊立即叫道:“不可!”
都曉得他這是什麽意思。萬年老祖神功將成,此前卻略吃了小虧。依如今的性子,必然大怒。白雲心想要離開,可到了海上去被萬年老祖捉了,豈有命活?
李雲心也想到這壹層。正欲去攔,卻有另壹個人搶在他的前面了。這個人,倒是出乎眾人意料……不是別人,正是紅娘子。
也沒等李雲心阻攔,紅娘子亦從那個洞口飛遁出去了。
洞口隨即合攏。
李雲心皺起眉:“清水,妳搞事?!”
清水道人的聲音傳來:“妳們還是稍安勿躁吧。這種事,叫她們兩個去說才好。妳不是巴不得脫身麽?如今怎麽情深意重起來。”
李雲心冷哼壹聲:“我看是妳巴不得金鵬不要來。”
但清水道人又笑兩聲,不說話了。
只有九公子瞪起眼睛:“哼,有什麽好怕的。白雲心不是我妹妹的對手。我妹妹可是給我出了壹口好氣!”
沒人理他。劉公贊走到李雲心跟前:“我這事……”
李雲心擺擺手:“妳有苦衷。不幹妳的事。只是我和紅娘子……”
他想說“並不是那樣子”。可瞧見九公子盯著他看的眼神,曉得越說越亂,只得住口。到這時候他想,情這個字,果然是天下間最沒道理、最麻煩的。男女之情尤甚。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從壹個不沾片葉的看客漸漸陷入到這種事情裏來?
他自己都不曉得。他覺得從頭到尾,都沒什麽那樣的心思。怎麽到了這時候,心裏卻有某種不適的異樣感……這不該是他的。至少不該是壹年前的他的。
紫夜真人從頭到尾壹言不發。到這時候瞧冷了場,才道:“像龍王這樣的煩心事,倒不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唉。人生在世……”
“不想談這些了。”李雲心壹揮手,“各位別忘了萬年老祖大概很快又要來找麻煩。清水,除去妳剛才擊退他的那兩下子,還有更強的麽?”
說了這話又往角落裏看壹眼,瞧見另外壹個人。如今殿中有柔和的光芒,沒有晦暗不明的角落了。於是可以看到琴風子靠墻坐著,眼神木木的。此前他在殿外報有人來,被壹掌擊飛進殿中。雖說吐了好大壹口血,但幸而之前有幾位高手護持,沒有丟了性命。
眼下臉色蒼白,但身體應無大礙。可不動也不說話,顯然亦未在調息。
看起來倒仿佛是生無可戀,不曉得該說什麽了。
此前紫夜真人差遣他去見劉公贊的時候,說了壹堆的道理。但等到他將劉公贊、清水道人帶來了,瞧見之前那些事,曉得原來事情和他想的並不壹樣。
萬年老祖的確不是那個萬年老祖,紫夜真人卻也不是那個紫夜真人。甚至無生仙門,也未必是那個無生仙門。
那世間還有什麽是真的呢。他便懶得調息療傷,也懶得說話。自知身在殿中壹群真境、玄境的大能當中即便想做點兒什麽也是做不成的,便幹脆看了。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李雲心問了清水道人的話,清水道人沒有立即回答。於是他得空看琴風子如今這樣子。壹時間也不曉得是哪裏來的感觸,忍不住對他說:“覺得不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麽?”
琴風子的眼神沒有變,姿勢也沒有變。仿佛聽不到他講話的。
李雲心不以為意,嘆息道:“我理解妳這種狀況。壹直活在別人對妳灌輸的那些信仰裏。看得到周圍的模樣,不曉得都是假象。覺得壹派欣欣向榮。等到真看清楚了,壹時無所適從。不過倒不用是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妳要知道,在我那個世界裏,許多人在二十歲出頭的時候就經歷過妳的這種狀態了。”
“妳無憂無慮地活了多少個二十歲呢?到如今攤上這種事,算得了便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