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聖人之殤

　　宗人府上空。
　　已經化作人形的牧者，淩空而立。
　　無盡的黑暗，仿佛是簇擁壹般將他高高托舉而起。
　　在漆黑之中，兇暴的異形生物探頭探腦，琉璃色的眸子中迸發出危險的意味兒。
　　牧者看著對面的老農，神色譏諷，“就妳壹人？也想攔下我？”
　　老農眼皮低垂，緩聲道：“足夠了。”
　　話音落，壹根鐵棍從天而降！
　　帶起滔天的殺戾之氣，將空氣都染得猩紅！
　　“老師，今日可以殺生嗎？”
　　清脆而靈動的聲音會放在虛空中。
　　“可以。”
　　老農壹把握住鐵棍的壹端，遙遙指向無盡的黑暗。
　　“今日，為師與妳，壹同殺個痛快！”
　　話音落下，鐵棍顫抖起來，爆發出極端的喜悅的情緒。
　　仿佛吃到糖的孩子。
　　“大言不慚。”
　　牧者緩緩搖頭，仿佛也已經失去了談話的興致，“既然送上門來，便拿妳開刀吧！”
　　說罷，漆黑的領域自他身周展開，壹瞬間籠罩了整個天地。
　　“妳身為人道絕巔，也應當知曉古老之約——無論靈氣，道則，還是所謂的言出法隨，壹切由我而生的力量，皆是無用之功。”
　　牧者踏著黑暗，腳下泛出壹絲絲漣漪，走向聖人。
　　“——妳拿什麽戰我，人類？”
　　聖人眼皮擡起，握住手中的絕世兇兵，“老夫修讀書之道，但卻是肉身踏入壹品。”
　　“要救大夏，不僅讀書。”
　　“刀槍劍棍，斧鉞鉤叉，皆是可以。”
　　說完，他揮動手中鐵棍！
　　洶湧的猩紅光芒頓時鋪天蓋地！
　　宛如燃燒的鐵鞭壹般鞭笞黑暗！
　　只聽空氣中響起細微的破碎聲，沈沈的黑暗領域便應聲崩潰。
　　聖人長長地舒了壹口氣，“老夫入聖的肉身，可不是來源於妳！”
　　下壹刻，他蒼老而佝僂的身軀陡然爆發恐怖的氣勢，幹枯的皮膚冒出騰騰白氣，眼眸也變得猩紅，與手中的鐵棍爭相呼應！
　　與此同時，崩騰的異形從黑暗中撲殺而來，有如漆黑的烏雲，仿佛要將壹切皆吞噬殆盡！
　　聖人擡起鐵棍，高高舉起！
　　在書童咯咯笑聲中，猛然砸下！
　　於是，如同大海被分開，無數異形慘嚎著灰飛煙滅！
　　壹棍，破滅萬千！
　　緊接著，更多的黑暗軍團洶湧而至！
　　鐵棍揮舞之間，掀起猩紅的風暴！
　　隨著殺戮的增加，鐵棍的猩紅之色，愈發濃郁，凝聚的殺意化作沈沈彌漫，就想要滴出水來！
　　牧者，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那壹人壹棍，乃是在吞噬他的黑暗軍團，以殺戮升華自身！
　　“我明白了。”
　　牧者輕聲壹嘆，“純粹的肉身之力，確實不受古老之約所限。”
　　“但……妳憑什麽認為舍棄道法神通，僅憑純粹的力便拼過我？”
　　還還沒說完，他的身體便陡然消失在原地！
　　最後壹個音節落下之時，已然來到聖人身前！
　　高高擡起右腿，如同巨斧壹般，轟然砸落！
　　聖人擡起鐵棍，以作格擋！
　　黑與紅的碰撞之間，天地動搖！
　　下方的大地在這恐怖的余威下，轟然炸裂，方圓百裏的宗人府禁地，壹瞬間化作烏有！
　　壹擊不成，牧者又是壹拳轟出！
　　炸裂的碰撞聲不絕於耳，虛空成片成片地崩潰，露出其後混沌的虛冥。
　　牧者冷酷開口：“人類，從妳們背叛我的壹刻開始，覆滅的結局就已經註定。”
　　聖人揮動鐵棍格擋，透過牧者的身影，看到了背後傀儡壹般的異形，“背叛？”
　　“當初先祖們敬妳為師，尊妳為祖，妳卻想將萬萬人皆練成傀儡！”
　　“誰才是背叛？！”
　　最後壹句話，幾乎是吼著出聲，響徹雲霄！
　　沖天的怒意爆發！
　　他抓住牧者出拳間隙的空擋，雙手持棍，猛然壹挑！
　　已經完全猩紅的鐵棍，在超越極限的力量和速度之下砸在牧者身上，猛然將他挑起，擊向高天！
　　聖人乘勢追擊，壹個閃身出現在高天之上！
　　壹口猩紅之血噴出，落在鐵棍之上，壹瞬間那棍子仿佛心臟跳動壹般，響起沈悶的聲響！
　　“但妳失敗了！”
　　“被六聖所鎮壓！”
　　“如今人道大勢已成！”
　　“妳也只是遠古的陰魂余孽！”
　　“老夫今日，便要——殺賊！”
　　聖人的面孔，浮現出異樣的潮紅。
　　他知曉，自己引以為傲的儒道神通，對眼前的敵人沒有效果。
　　他也知曉，自己以肉身拼殺，是以短擊長。
　　所以，他在這壹刻，以精血，飼餵兇兵！
　　求壹棍絕殺！
　　得以聖人之血，手中絕世兇兵氣焰暴漲，如淵如獄，宛如壹枚血紅的太陽！
　　手持兇兵，伴隨著書童酣暢淋漓的笑聲。聖人壹棍揮出！
　　牧者亦是擡手，黑暗凝聚，壹手格擋，壹手掏心！
　　下壹刻，天地暗了下來！
　　純粹的現世，終於是承受不住。
　　壹切崩塌！
　　天空，大地，鮮紅與黑暗！
　　壹切盡皆化作虛無！
　　混沌的虛冥顯露出來，壹個巨大的窟窿，自兩者廝殺之間，代替了天穹！
　　良久以後，壹切平息。
　　聖人無力地漂浮在虛冥之中，半邊身子已經破碎，鮮血和殘破的身體燈枯油盡。
　　那猩紅的鐵棍，亦是光澤黯淡，只剩半截！
　　“秀文……為師連累妳了……”聖人嘆息壹聲。
　　最後，他還是敗了。
　　殘破的鐵棍之上，浮現出書童虛幻的身影，他笑了，笑得無比開心，無比純粹。
　　“老師，我玩得好開心……”
　　說完最後壹句話，那虛影緩緩化無烏有，鐵棍之上的光芒，也完全黯淡下來。
　　至寶，隕滅！
　　聖人望向京城的方向，喃喃道：“老夫……先走壹步，陛下……季柯……余下便交由妳們了……”
　　混沌的虛冥之中，牧者踏空而來。
　　他的壹條手臂，已經徹底崩碎，但斷裂處，在緩緩增殖。
　　牧者居高臨下地看著聖人，“妳敗了，人道也會如此。”
　　“敗亡，才是妳們的命運。”
　　聖人擡起渾濁的眼皮，抓著僅剩壹截的鐵棍，緩慢地，無力地敲在牧者的身上。
　　清脆的響聲中，血沫混著含糊的聲音在他口中吐出。
　　“人道……永昌……”
　　牧者面容冷酷，壹拳揮出！
　　聖人殘破的身體，便宛如沙礫壹般化作飛灰。
　　大夏兩位無上壹品之壹，煙雲山聖人，身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