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身後事

　　那是壹座無比龐大的，無法形容的可怕陣法。
　　陣紋仿若虛無的脈搏，無聲湧動，蒼藍色的茫茫光暈沈默地翻湧，宛如血液那般。
　　就像壹尊無比龐大的亙古巨獸，橫亙在那虛無之中。
　　然而，無比回憶詭異的是，這整座大陣，毫無氣息泄露。
　　倘若不是六目碧蚺擡頭壹看，甚至壓根兒不知曉這寂靜的虛無中，還有這麽壹個龐大的鬼玩意兒。
　　而那巍峨的姿態，亦無比駭人，僅是看壹眼，就讓它整條龍混身戰栗！
　　“他娘的！”
　　“不是說虛無中什麽都沒有麽？”
　　“嚇死本大爺了！”
　　怒罵兩聲！
　　六目碧蚺沈默片刻。
　　但最後，它也始終也未曾靠近這玩意兒，只是晃蕩了幾圈兒後，化作壹道流光而去，返回新世界的方向。
　　——這條蠢龍雖然混賬，但卻有自知之明，知曉這鬼東西絕對不是它能夠應付得了的。加上現在江南不在身邊，它孤身壹龍，自然不會去招惹這來歷不明的東西。
　　就像插曲。
　　至少對於六目碧蚺來說，是這樣。
　　但對於別人，可就並非如此了。
　　六目碧蚺的這壹出現，讓災厄和另壹個江南，同時都感受到了……詭異。
　　特別是，它方才在虛無中扔下的東西。
　　那玩意兒，雖然二人不曉得究竟是什麽，但絕對不簡單！
　　畢竟，能讓壹位仙境跨越茫茫虛無特意去放置的東西，絕不會是什麽尋常事物。
　　而這壹點，也讓災厄，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是什麽？”
　　災厄的聲音變得沙啞而沈悶，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詢問另壹個江南。
　　“誰知道呢？”
　　後者攤了攤手，壹副幸災樂禍的語氣，“但我知曉的壹點是——倘若江南真的死了的話，這條蠢龍的行為又是怎麽回事兒呢？”
　　毫無疑問，無論是另壹個江南，還是災厄，都是知曉六目碧蚺乃是江南座下的生靈。
　　那既然如此，如果江南真的死了的話，這條黑龍的應當不會像如今壹樣毫不在乎的模樣才對。
　　但倘若他沒有死去的話，那他完全消失的氣息，又應當如何解釋？
　　這壹點，無論是災厄還是另壹個江南，都想不明白。
　　但下壹刻，不知為何，災厄突然想起了先前那曇花壹現的“可怕氣息”。
　　那讓祂都感覺到無法理解的強大氣息。
　　明明六目碧蚺的出現和這股氣息沒有任何關系，但莫名其妙的，祂就是想到了。
　　心頭，升起壹股不詳的預感。
　　“江南……妳究竟在謀劃些什麽？”
　　可惜的是，無人能回答祂的疑問。
　　甚至，直到祂完全將第三世界的殘骸吞噬殆盡之前，祂都無法踏出這座大陣，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讓人擔憂的壹切發生。
　　.
　　.
　　不得不說，江南在陷入沈睡之前，似乎就知曉六目碧蚺的性子，所以給它安排的“坐標”，是距新世界本身最近的。
　　在其余的仙境與王都還在趕路的時候，六目碧蚺已經完成任務，踏上返程了。
　　特別是又過了壹個月，當它已經回到新世界周遭，但還沒有感受到那些“熟人”的氣息的時候。
　　六目碧蚺當即明悟過來。
　　嘴裏不住嘟囔，
　　“嘖，還算江南妳小子幹了件人事兒。”
　　“知曉本大爺不喜歡到處奔波，所以安排了個好差事兒給本大爺。”
　　“本大爺記住啦！以後就對妳好點兒了！”
　　絮絮叨叨之間，六目碧蚺劃破星空，繼續向前飛去。
　　但逐漸的，它察覺到了壹些不太對勁兒的地方。
　　——原本那巍峨浩瀚的世界壁壘，早就應該隨著它的回歸而映入眼簾。
　　但實際上，並沒有。
　　或者說，它沒看見。
　　那壹刻，六目碧蚺眉頭皺起。
　　——明明已經看到那遠方無垠的星空，屬於新世界的宇宙了，怎麽就沒看見那世界壁壘呢？
　　壹股不詳的預感，在六目碧蚺心頭浮現。
　　“不會……又開戰了吧？”
　　六目碧蚺心頭的第壹個念頭，就是這個。
　　畢竟恐怕只有恐怖的戰爭，方才能讓新世界的世界壁壘破碎了。
　　想到這裏，它更加焦急，加快了速度，疾馳而去。
　　然而，更加靠近壹點後，六目碧蚺才看見那完好無損的邊境戰線，並未有任何壹丁點兒戰爭的痕跡。
　　終於，它松了口氣。
　　“本大爺就說嘛？哪怕真有第二波入侵，怎麽可能那麽快？”
　　“想多了，想多了！”
　　“杞人憂天！”
　　於是，行至戰線前，六目碧蚺大大咧咧道：“妳們誰是管事兒的，出來說話。”
　　黑鯨戰爭兵器上，幾名氣息磅礴的人道修士走上前來，看著眼前碩大的黑龍。
　　——別看六目碧蚺在壹眾仙境與王境中沒什麽存在感，道在仙境之下的修行圈子裏，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仙境與王大多是淡泊名利，深居簡出的存在，六目碧蚺這種高調的騷包當屬獨壹檔。
　　也比起其余仙境存在來說，更容易被諸多修士知曉得更多。
　　當然，不是什麽好名聲，是那不著調不靠譜的混賬名聲，臭名昭著。
　　不過，現在特殊時期，加上六目碧蚺的確是仙境存在，所以那幾名人道修士之中立刻走出壹位統帥模樣的老道人，拱手：“貧道星雲子，見過冕下。”
　　六目碧蚺昂著腦袋，鼻孔出氣兒，問道：“這世界壁壘，發生了什麽事？”
　　那星雲子壹楞，面露難色，良久才道：“世界壁壘……沒了？”
　　“啥？！”
　　壹瞬間，六目碧蚺提高音量，將周遭修士震得耳膜生疼！
　　與此同時，壹股恐怖氣息浩蕩湧起，使得那星辰戰栗，天野悲鳴！
　　“就是……沒了……”
　　頂著那前所未有的可怕壓力，殘仙境的星雲子手足發抖，顫巍巍開口，將壹切道來，
　　“壹個月前，世界壁壘，突然崩塌，煙消雲散。但冕下您請放心，並與敵人入侵而來！”
　　我放心妳個大頭鬼！
　　那壹刻，六目碧蚺只感覺頭疼欲裂，瞪了壹眼星雲子後，化作茫茫黑光，朝下界星空的方向而去了！
　　星雲子不曉得，但它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所謂的世界壁壘，所謂的新世界，就是江南本身！
　　世界壁壘沒了？
　　六目碧蚺才不會關心這個。
　　它關心的，是江南！
　　世界壁壘出現問題，只有壹個可能，江南本身，就出了什麽問題！
　　“他娘的！”
　　“江南！妳可別翹辮子了啊！”
　　“本大爺還沒有超過妳呢！”
　　“本大爺還沒當妳的主人呢！”
　　“本大爺……”
　　疾馳之間，六目碧蚺自言自語的聲音已經在顫抖了，說不清是驚慌還是害怕。
　　僅片刻之間，它便跨越無盡星空，來到下界星空的江州王府。
　　——它知曉，自從醒過來後，江南是壹直都在居住在這裏的！
　　但隨著距離的拉進，六目碧蚺的心情，愈發沈重！
　　原因無它，正是因為當突破了大氣以後，它仍未曾感受到江南的氣息！
　　轟壹聲！
　　它化作壹個黑衣男人，降落在鎮西王府前。
　　也顧不得收斂氣息，推門而入！
　　卻見王府之內，空空蕩蕩，沒有壹點兒生氣！
　　人呢？！
　　六目碧蚺人懵了。
　　“江南！”
　　“江南！”
　　“江南！妳給本大爺滾出來！”
　　“江南！”
　　“妳出來啊！”
　　著急忙慌的呼喚聲，會放在空蕩蕩的鎮西王府裏，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逐漸的，它的聲音變得低了。
　　最後，六目碧蚺擡起頭，望向天穹！
　　——這壹方世界，乃是江南所化，世界還在，江南就在！
　　但下壹刻，它睜開眼，眼中露出無比的悲戚之色。
　　——世界，也沒有回應。
　　盡管世界還在，宇宙還在，天穹還在，大道規則還在。
　　但就仿佛失去了生機與意誌壹般，沒有任何回應。
　　“江南……”六目碧蚺喃喃自語，“妳真的死了？”
　　回想起那壹日在江州地下，江南豪氣萬千，意欲抵抗災厄，那壹日，江南座下，仙境跪拜，王境臣服，意氣風發，共商未來之事。
　　與以往的每壹次朝見，沒有任何區別。
　　這種情況下，六目碧蚺實在無法相信，江南會突然身死道消！
　　“呸！”
　　“妳才死了！”
　　“蠢蛇！”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六目碧蚺耳邊，讓它整個人都是突然壹震！
　　下意識脫口而出！
　　“江南？！”
　　說話之間，它說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卻只見壹道虛幻身影，沈浮與天地之間，仿若輕煙，飄忽不定，無比縹緲！
　　六目碧蚺又驚又喜，又念及方才對人模樣被看了去，壹腔溫情立刻化作破口大罵！
　　“妳個混蛋跑哪兒去了！”
　　“世界壁壘都塌了妳還若無其事！”
　　“不想當就讓本大爺來當！”
　　也幸虧這話沒被其他仙境存在聽到，否則只有搖頭嘆息這蠢龍膽大包天，連這壹方世界的主宰也敢如此不敬。
　　但六目碧蚺毫無自覺，它本就習慣了與江南這般相處。
　　然而，壹會兒後，它並沒有聽聞江南熟悉的斥責聲。
　　驚愕地擡起頭來。
　　就看見那虛幻江南的身影，雙目望向前方，眼中沒有它六目碧蚺。
　　那壹刻，六目碧蚺楞住了。
　　因為它能看出來，現在的江南，似乎並非真正的它，只是壹道投影罷了。
　　那先前的話，也是江南提前就錄制出來的？
　　六目碧蚺反應過來。
　　感情自己方才情緒太過，竟然看不出來眼前這只是壹道投影罷了。
　　而知曉以後，它也沒了多逼逼的心思，就望著江南，等待他究竟想說什麽。
　　“我想，妳應當以為我已經死了吧？”
　　“恭喜妳，猜對了。”
　　那投影開口，第二句就讓六目碧蚺如遭雷擊！
　　“按正常生靈的角度來看，如今的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脈搏，沒有意識，甚至連作為我的化身的新世界，都在崩塌，所以從這種意義上，我的確是死了。”
　　江南的投影繼續開口，
　　“但是，我又沒有完全死透。”
　　他話鋒壹轉，道：
　　“因為，我還有復活的機會——先前讓妳個他們做的事，就是為此而打下基礎。”
　　六目碧蚺眉頭皺起，下意識道：“為什麽先前不說？”
　　說完以後，它才意識到如今的江南只是投影罷了，悻悻閉上了嘴。
　　然而，那投影仿佛看穿了它的想法，又開口了：“妳壹定在想，為什麽先前沒告訴妳們對吧？因為……雖然有機會，但我不壹定，真能復活。”
　　壹句話，讓稍微松了口氣的六目碧蚺，又緊張起來。
　　“這種事，說出來，只會帶來惶恐罷了。”
　　“所以，我並沒有告訴妳們。”
　　“但如今在這裏等妳，把壹切的告訴妳，是因為還有事要拜托妳去做。”
　　江南的投影再度開口。
　　六目碧蚺：“……”
　　壹瞬間，心頭那壹絲悲涼，煙消雲散。
　　咬牙切齒！
　　“本大爺就曉得，妳怎麽可能會讓本大爺好好歇息呢？”
　　“妳個江扒皮！”
　　江南的投影對於六目碧蚺的咒罵沒有任何反應，繼續道：
　　“雖然我死去的消息被隱瞞了，但不出所料的話，世界壁壘會崩塌，生滅輪回也會混亂——新世界在枯萎，這些事情無法避免。”
　　“而所有仙境與王境都遠行了，整個新世界修行圈，壹定會爆發混亂。”
　　“我想要妳做的，就是鎮壓所有的混亂與圖謀不軌者。”
　　“然後，等我回來。”
　　話音落下，江南的投影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出現過那樣。
　　留下六目碧蚺，怔怔發神。
　　——先前，它回到新世界的時候，太過匆忙，甚至忽略了壹些東西。
　　現在壹想起來，似乎壹路回來，星空中當真不太太平，大大小小的廝殺與紛爭，多不勝數。
　　於是，恍然大悟。
　　這壹刻，它雖然不曉得江南究竟想要做什麽，但也知曉了它的任務。
　　——在江南“沈睡”，其余仙境與王境遠行的時候，鎮壓新世界壹切不軌！
　　“哼！”
　　“果然沒什麽好差事。”
　　六目碧蚺盯著江南投影消失的地方，深吸壹口氣，轉身化作漆黑巨龍，消失在江州王府！
　　只有空氣中，留下冷哼聲。
　　“罷了！”
　　“這些事兒，本大爺給妳平了！”
　　“但妳要敢不回來！”
　　“本大爺不會放過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