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道統復蘇！

　　甚至，膽大包天如烏鴉，都不敢直呼它的名諱，只稱“那件東西”。
　　就好像只是提到它的名字，它便會渾身都感到不自在那樣。
　　壹切諱莫如深，皆來自……恐懼。
　　那壹刻，它看乾主的目光，充滿了濃濃的驚駭。
　　哪怕是乾主圖謀離道道統布局無數萬年的時候，它也未曾露出過這般表情；哪怕知曉自己參與其中，會被離王南昊報復的時候，它同樣未曾露出過這般表情。
　　“哦？不行嗎？”乾主瞥了渾身炸毛的烏鴉壹眼，反問道。
　　“行？行個毛線！”
　　烏鴉像看瘋子壹樣看著乾主，突然間，它似是抱著壹絲僥幸的心理，喃喃問道，“等等，老鴉與妳說的不是同壹個東西吧？不是吧？”
　　“不，是同壹件東西。”
　　乾主搖頭，毫不留情地粉碎了烏鴉的壹切幻想，“就是點亮仙土，又將其打碎的……那壹盞燈！”
　　烏鴉楞住了。
　　有壹說壹，即便之前被六目碧蚺這般後輩擺了壹道，顏面盡失，它也沒有這般失態過。
　　或者說，鬧鬧騰騰才是烏鴉的常態，它越安靜，事兒就越大。
　　比如現在，就仿佛雕塑那般凝固在乾主面前的虛空中。
　　作為親身經歷那壹次仙土四分，葬海倒流的古老生靈，烏鴉很清楚那是怎麽壹副恐怖的光景。
　　而這壹切，都只是因為那件東西！
　　就是因為它，曾作為壹個完整的世界仙土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被無盡葬海硬生生分為四大道！
　　良久，它才問出了壹句似曾相識的話，“老鴉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
　　“妳認為呢？”乾主意有所指地看了它壹眼。
　　顯然，乾主不在意它鬧騰，也不在意它不夠恭敬，但既然知曉了有些秘密，就必定要站在壹條船上。
　　否則……
　　“他娘的……老鴉只是壹頭烏鴉啊！為什麽要讓壹頭烏鴉摻和這種破事兒啊！”烏鴉氣得跳腳，罵罵咧咧，卻知曉自己已經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除非，永遠也開不了口。
　　它毫不懷疑，眼前的老人會在它拒絕的那壹刻，以風雷手段完全毀滅它。
　　最後的最後，烏鴉藏起了壹切插科打諢的天性，近乎祈求那般看向乾主，“老家夥啊，聽老鴉壹言，妳不就是想吞並四道嗎？集齊四大道統也可以吧？實在沒有必要去沾染那件東西啊……”
　　“不可行。”
　　乾主聲音冷硬無比，
　　“從上壹次大戰開始，吾便知曉——坤、坎二道絕不會袖手旁觀。而後，以那個蠢丫頭為中心暗中奪取道統的計劃也被離道勘破，如今南昊復蘇，想要得手道統已大不可能。”
　　“吾重塑乾天當年輝煌，唯有借它的力量！”
　　頓了頓，乾主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恐怖光芒，他看向呆滯的烏鴉，幽幽開口，
　　“如今，仙土分四道，道道稱王。可曾有人記得，那古老年月，乾天壹出，萬靈臣服？”
　　“壹切，都太久遠了，久遠到他們都忘了。”
　　“但無妨，總有壹天，吾……會讓他們重新記起！”
　　那壹刻，烏鴉仿若徹底失去了力量那般，頹喪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瘋了，都瘋了……”
　　.
　　與此同時，當乾主揭露他最後的計劃的時候，相隔萬裏之遙的其余三大道，還對此壹無所知。
　　——否則倘若知曉的話，他們估計會不顧壹切，先把乾主沖了再說。
　　離宮，日升月落。
　　時間，轉眼已過去壹月有余。
　　籠罩整個三殿五城的湧動暗流，也在江南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面前被鎮壓。
　　如今，大會武的種種已隨日升月落而沈澱進時光裏，但唯有那壹日那位年輕的天之總殿給離宮上下帶來的宛如天崩地裂壹般的震撼，仍仿若隔世。
　　——每當望向那巍峨的正威大殿自己那冰冷的殿門前跪伏的五道像是雕塑壹般的身影，人們仍感到壹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壹個月前，江南還是人們茶余飯後消遣和閑言碎語的談姿，壹個月前；五方府君還蠢蠢欲動，準備壹腳踢開新任的頂頭上司。
　　沒想到壹個月過去，那位總殿在民間的名聲已完全超越天殿七仙，直逼他的前任——那曾經宛如天仙壹般的人物，離宮之主，辛月仙。
　　而也算得上是萬人之上的五方府君，殘仙境的通天大能，此時此刻卻不得不摒棄壹切尊嚴，下跪請罪……
　　不得不讓人壹口老酒後紅了臉，嘆壹聲——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哦！
　　今日，大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飄灑整個離宮，將天地人三殿與下方的天闕五方城完全覆蓋上了壹層白霜。
　　同時，因為天殿禁空，所以哪怕是各路大能也不得不老老實實邁動腳步丈量過街巷。
　　厚厚的雪地中，行人來往之間，留下壹行行深淺不壹的腳印，僅在這壹點上卻無凡人城池別無二致了。
　　而那宏偉的正威殿前，赤金色的大門依舊緊閉，冰冷而寂靜。
　　大門下的雪地裏，五道佝僂的、被厚厚的雪覆蓋著的身影，仿若雕塑壹般跪在那裏，壹動不動。
　　——已經壹個月了。
　　天殿雲端上的那位大人，仍沒有壹丁點兒變態。
　　此時五位府君心頭，已頹然如死灰那般。
　　倘若江南真有心原諒他們，便應當不會拖那麽久，讓他們在天下人面前長跪壹月。
　　多半……是寄了。
　　甚至，在他們提前的安排下，五大君府的心腹們甚至開始籌備後事，打點家財，遣散人丁。
　　這壹舉動，同樣也被看在離宮上下的眼中，引發軒然大波！
　　雖然尚且不知曉這事兒最後究竟如何處理，但明眼人基本都能看出來——曾經位高權重的天闕城五方府君，倒了！
　　官場之中，彌漫著壹股兔死狐悲的愁雲慘淡之意。
　　直到某天，雪停。
　　那封閉了壹月的正威殿大門，緩緩打開。
　　那位從辛月仙子時期便壹直管理正威殿的大總管踱步出門，望向五位面如死灰的府君，傳達出那位總殿的命令。
　　——天闕五方府君，以下犯上，濫用私權，罰俸祿千年，引以為戒。
　　那壹瞬間，五位府君聽罷，人都傻了。
　　然後，在那呆滯的雙眸中，泛起的是明媚的光——劫後余生的喜悅中，透著濃濃的感恩之色！
　　場面，頓時相當怪異。
　　明明是被罰了，但卻好像得了天大的賞賜那樣，喜不自勝，五體投地，磕頭謝恩！
　　但所見之人壹想，也屬正常——畢竟先前的種種形勢來看，五方府君就相當於驗明正身，押上刑場，寒光閃閃的九環大刀架在脖子上了，然後突然告訴他們，這是請劊子手給他們刮個胡子。
　　這種反差，換了誰來，都得狂喜！
　　於是，五位府君向著那空寂的大殿，向著那面都沒見到的天之總殿，連磕數十個響頭，方才恭身退去。
　　同樣，這壹通操作看在離宮上下無數權官眼中，亦讓他們在感到荒唐與滑稽之後，倒吸了壹口涼氣！
　　比如，地殿，第九宮。
　　秦梓蒼與郀闔會面，商談離宮事務之後，偶然提到了這壹件事。
　　秦梓蒼看向郀闔，“郀闔，若是妳手下出了同樣之事，妳當如何處理？”
　　這位鐵血的聖離軍主壹楞，毫不猶豫脫口而出，“自是軍法處置——罷職，流放，殺頭，皆可。”
　　“……”秦梓蒼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妳！”
　　頓了頓，他繼續道，“可妳在聖離軍中威望無雙，如此行事自無不可。但江南不壹樣，他如今剛踏入離宮高層，可以說除了那有限的幾人以外沒有任何心腹，壹旦大行殺伐之事，能得天下畏，卻不得敬也！”
　　“哦？”郀闔皺起眉頭，“既然如此，那他壹早便宣布罰俸的懲罰不就好了麽？何必多此壹舉？”
　　聽罷，秦梓蒼卻緩緩搖頭，看向這位鐵血直楞的同僚，
　　“不，不壹樣。”
　　“倘若照妳所說，只會讓人認為天之總殿軟弱可欺——哪怕是擁有恐怖的戰力，仍軟弱可欺。”
　　“甚至會讓那五個小家夥產生壹種錯覺——好像就算得罪了這位頂頭上司，也不會怎麽樣。”
　　“但現在就不壹樣了——先讓他們在正威殿門前跪個十天半月，於恐懼與擔憂中磨滅其最後壹點兒不忠之心。”
　　“再施以如春風拂面壹般的處罰，牢牢套住絕望的五位府君——妳信不信，經此壹事後，這五個小家夥對江南的敬畏甚至會超過對陛下的敬畏！”
　　“比如，妳看——他們哪怕受了罰，還連著磕頭了數十個頭！”
　　“妳聖離軍中，怕是沒出現過這般情況吧？”
　　“如此壹來，既避免了被天下人認為軟弱優柔，又規避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過了火候！”
　　最後，秦梓蒼眼中露出壹絲驚懼之色，長嘆壹聲，
　　“這哪兒是什麽初入官場的年輕人啊，這是把洞察人心，拿捏人情世故到極致的老怪物才有的手腕兒啊！”
　　“——甚至倘若不是陛下確認過他真的不足百歲，我恐怕要懷疑這是哪個老家夥轉世重生而來了！”
　　聽完秦梓蒼的壹通解釋後，郀闔也猛然驚醒過來！
　　——他只是大部分的時候都喜歡用拳頭和刀劍代替腦子，但不是蠢。
　　“如此說來……這位總殿冕下不僅偉力通天，同樣手腕老辣？”郀闔舔了舔嘴唇，不由感嘆壹聲，“世間為何會有這般妖孽之人啊！”
　　秦梓蒼苦笑，壹攤手，“那誰知道呢？”
　　.
　　總之，這壹番雷聲大、雨點小的操作，本就是因為六目碧蚺和正威殿大總管的小心思所至。
　　卻在整個離宮上下引起無數有心人的揣摩。
　　被壹通花裏胡哨的解讀，硬生生把“睡”了壹個月剛醒的江南描述成了城府極深，心機萬千的權官。
　　當然，這也是建立在他本身就有足夠的實力和地位，並且這對天闕五方府君遲來壹個月的處罰確實陰差陽錯達到了那種效果的前提之下。
　　二者，缺壹不可。
　　天殿。
　　當大總管將離宮上下諸多權官的反應壹壹呈報上來的時候，六目碧蚺直接笑成了壹團，拿腦袋壹次又壹次地撞在地上，引得整個天殿都微微動蕩。
　　至於祖龍血脈的威嚴，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完全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兒。
　　倘若這番模樣被古仙祖龍知曉了，也許會氣得活過來再死回去也說不壹定。
　　“別撞了，再撞，殿就塌了。”江南瞪了它壹眼。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最後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明明只是六目碧蚺和大總管想讓五方府君多跪壹會兒，結果陰差陽錯整了這麽壹出。
　　但當他仔細壹想的時候，突然相當有既視感。
　　——先讓五方府君在天下人面前跪壹個月，磨滅其高傲的心氣，並讓他們因為畏懼即將到來的懲罰而深深恐懼，使其心神處於崩潰的邊緣，最後再象征性地處罰壹下，給予其壹丁點兒希望，讓其感恩戴德……
　　等等，這特麽不就是PUA麽？
　　“冕下……”天殿大總管見江南神色怪異，忍不住出聲開口。
　　“沒事。”江南輕咳壹聲，擺了擺手，“此事，就此作罷吧。”
　　而正當正威殿大總管因為江南並未責怪他與六目碧蚺的時候，突然之間，壹陣劇烈的震動自地下轟鳴而起！
　　那並非是天殿所在的浮空大陸的震動，而是更加遙遠，更加……縹緲！
　　——天闕城。
　　巍峨的城池之下，就像是某種沈睡著的龐然大物的在地下萬丈深處翻了個身壹樣，轟鳴之聲透過厚重黑暗的土壤傳遞到人們耳中。
　　那壹瞬間，無數人心頭壹緊。
　　但立刻，他們便已經發現了——這轟鳴與震動的範圍，並不只是天闕城，而是……整個離道！
　　茫茫四大道之壹，皆微微顫動起來！
　　不僅如此！
　　天上，亦有渺遠而古老的吟頌之聲傳來，似唱似歌，蒼茫浩渺！
　　壹百零八州，皆聞天聲！
　　漫漫大地之上，萬物復蘇，草木茂盛，黃沙化水，石頭開花！
　　渺遠天穹之下，日月齊現，繁星漫天，風雷作舞，仙光大作！
　　那壹刻，壹種種神異之象，在離道齊齊綻放！
　　於是，無數人自街頭巷尾，荒山大澤走出，面向寰宇，膝跪大地，五體臣服！
　　甚至，他們都不知曉這究竟代表著什麽。
　　但源於血脈與靈魂深處的本能，讓無數人……熱淚盈眶！
　　——沈寂了無數萬年的離道道統，終於在這壹刻，開始復蘇！
　　那位在輪回中痛苦中痛苦針紮無數歲月的離道之王，終於開始與屬於他的道統重新融合！執掌權柄！
　　只待再睜眼……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