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黑暗之後

　　從另壹個江南將天香閣主送出他的世界之後。
　　過去的時間，已經跨越了十多年。
　　在這十多年裏，另壹個江南親眼見證了，當初他在逆知未來中所看到的“災難”。
　　——就在送走天香閣主的第二日，黑暗就已降臨。
　　如期而至。
　　那無盡的黑暗，另壹個江南說不清究竟是什麽東西，但它就是那樣存在著，毫無停歇地從茫茫虛無侵染而入。
　　它不像是物質，更不像是能量，真要說的話，它更像是某種“現象”。
　　那足以將壹切外來的事物都阻擋在外的世界壁壘，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便被那無盡的黑暗所侵蝕。
　　如此，也讓另壹個江南先前幾百年間所做的壹切準備，都毫無用武之地——無論是第三世界的諸多仙境存在也好，還是這世界凝聚的大道規則也罷，都無法對這茫茫黑暗造成任何壹點兒傷害。
　　無解。
　　而第三世界中，被這黑暗所淹沒的壹切都仿佛完全脫離了另壹個江南的掌控。
　　——世界，大道，蒼生……只要被那茫茫黑暗染上顏色的事物，都仿若瘋了壹般，反戈襲來！
　　這十數年來，另壹個江南從世界邊境，被自己的蒼生造物逼到世界中央的天柱山。
　　這裏，是惟壹壹處未曾被黑暗汙染的地方了。
　　而另壹個江南，也是除了早已離去的天香聖主以外，這個世界中唯壹還能保持清醒的存在了。
　　局勢，可以說是完全的壹邊倒。
　　——超脫境的另壹個江南，是被壓倒的那壹方。
　　他已經黔驢技窮，但那茫茫黑暗背後的事物，甚至還未顯露真容。
　　可以說，直到現在，另壹個江南都不知曉究竟是誰在搗鬼。
　　“呼……”
　　天地蒼蒼，曠野茫茫。
　　另壹個江南長長吐出壹口濁氣，望著山下烏壓壓地湧來的生靈。
　　面露疲憊之色。
　　這種疲憊不是身體的倦怠，因為他畢竟也是超脫境的可怕存在，超脫之下的壹切生靈對於他而言都難以造成什麽傷害。
　　這種疲倦，是心神之上的疲倦。
　　另壹個江南早已將整個這第三世界的無數生靈看作他的子民，或者說，他的孩子們。
　　但如此，這些曾被自己親手創造的生靈，如今瘋了壹般向自己殺來。
　　其中滋味，誰能言明？
　　這些年來，另壹個江南的身旁，已經沾滿了第三世界生靈的鮮血。
　　——並非他親自下殺手，而是那些被黑暗汙染的生靈，不顧性命壹般地在他面前自爆。
　　曾幾何時，另壹個江南甚至產生了這樣的念頭——這茫茫黑暗的目的壓根兒就不是毀滅第三世界，而是……折磨自己。
　　讓自己眼睜睜看著第三世界的覆滅，眼睜睜看著整個天地的反戈，眼睜睜看著無盡蒼生喋血。
　　他的念頭紛亂，回蕩在腦海。
　　而山下的茫茫蒼生，仿佛被冥冥中的某種意誌所驅使那般，不顧壹切地等上山來，在另壹個江南眼前，血肉橫飛，魂飛魄散。
　　而後者，卻只感到無能為力。
　　——實際上，另壹個江南能夠保證清醒，就已經相當困難了。
　　因為那無盡的黑暗，不止要汙染這個世界與無盡蒼生，還在每時每刻都嘗試，也將他這世界之主汙染。超脫境的他的大部分力量與神通，都用在了與這茫茫黑暗的抵抗之上。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深切地感受到。
　　那茫茫黑暗背後的人或者事物，仿佛就躲在陰暗的角落，正在……戲弄與折磨他壹樣。
　　這種情況，讓另壹個江南憤怒得難以自持。
　　這十多年來，他壹次又壹次地想要穿越那茫茫黑暗，揪出那幕後黑手。
　　但，沒有做到。
　　——無盡的黑暗，就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壹般，任憑另壹個江南如何施為，都無法看到黑暗背後的真正模樣。
　　而等到如今，十多年過去。
　　另壹個江南被折騰得不成模樣。
　　終於，在這壹刻。
　　那隱藏在黑暗背後的家夥，似乎有些玩膩了。
　　那壹瞬間，整個第三世界，沸騰！
　　就像是被無盡的烈火煮沸的開水壹樣，天穹震蕩，大地扭曲，無盡蒼生嘶聲怒吼！
　　恐怖的宛如潮水壹般的咆哮聲，撕裂了虛空與天穹，回蕩整個世界！
　　砰！
　　砰！
　　砰！
　　砰！
　　砰！
　　……
　　壹聲聲恐怖的爆鳴聲接連響起，就像是奏響壹曲殘忍的頌歌。
　　那壹刻，在另壹個江南的眼皮子底下，無數生靈，同時爆炸！
　　就好像什麽開關被摁下了壹樣，無論是曾經高高在上的仙境存在，還是低微至塵土中的蟲豸，都在那壹瞬間，炸裂！
　　無盡的血肉混雜著恐怖的能量波動，撕裂虛空，在整個第三世界瘋狂爆發！
　　恐怖的風暴在那壹瞬間碾碎了壹切！
　　天地！
　　山川！
　　大河！
　　汪洋！
　　城池！
　　整個世界入目所及的壹切，都在這壹刻被完全碾碎！
　　血與肉，靈與魂，交織在壹切，譜寫出壹曲血肉贊歌！
　　殘酷的歌聲之下，那堅不可摧的世界壁壘，同樣崩塌！
　　那壹刻，整個第三世界，混沌倒灌，虛無翻湧！
　　壹個無比龐大的世界，就此土崩瓦解！
　　而這壹切，只用了無比短暫的壹瞬之間。
　　短暫到另壹個江南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壹切就都已經發生了。
　　黑暗與虛無中，他怔怔地望著這壹切，甚至難以從臉上看出什麽表情來。
　　就像是……怔住了那樣。
　　他咽了咽口水，然後眨了眨眼。
　　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壹切都是真的。
　　但現實，從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此時此刻，這個第壹周目的江南，的的確確親眼看到了他所創造的整個世界，灰飛煙滅。
　　天地大道，在他眼前坍塌；無盡蒼生，在他眼前爆炸。刺目的血紅與黑暗在那壹刻填滿了他的眼睛。
　　緊接著，從那心底裏升騰起來的，是可怕的怒火。
　　冰冷，凜冽，森寒得仿佛要將虛無都凍結的可怕殺意，從另壹個江南身上，爆發！
　　那壹刻，無盡的道行之力仿若熊熊燃燒的火焰那般，沖天而起！
　　壹時間，那意圖將他也汙染的無盡黑暗，竟在那壹刻被壓制了！
　　另壹個江南的身影，從那陰雲壹般的黑暗中走出來。
　　無盡的光華，在他的手中綻放！
　　那壹刻，壹種種恐怖的神通，撕裂虛無！
　　劍光縱橫千萬裏，恢宏磅礴，碾碎壹切；烈火在虛空中燃燒，焚毀虛無與混沌；雷霆在虛無中肆虐，所過之處將壹切都碾碎……
　　無數神通，同時在另壹個江南身上爆發！
　　恐怖的道行之力幾乎要將他整個身軀都充盈！
　　那肌膚變得透明，顯露出其中刺目的道行的光芒；那雙目被仿佛燃燒的熾烈的白光所籠罩，再也看不出壹絲情感。
　　仿若羽翼壹般的無盡道行在另壹個江南背後爆發，化作無盡神通，悍然降臨，肆虐虛無！
　　這壹刻，哪怕早有預知。
　　但在真正親眼看到自己的世界與無盡蒼生毀於壹旦的時候。
　　另壹個江南，仍是爆發了。
　　不計後果，不顧壹切地發泄憤怒！將壹切力量，都瘋狂地傾灑出來！
　　壹如眼前！
　　毀滅壹般的恐怖風暴有無數神通的余威雜糅而成，看不到起點，也看不到終點，仿佛壹場沒有止境的暴風雨，永不停歇。
　　而其中的另壹個江南，仿佛憤怒的至高神明，向著周遭的無盡黑暗，揮灑怒火！
　　但，沒有作用。
　　那無盡的黑暗，哪怕將其湮滅了以後，又會再度從某個角落襲來，無窮無盡！
　　並且，另壹個江南親眼看到。
　　——那些無盡蒼生爆炸之後的血肉，靈魂，都在被吸收！
　　被那茫茫黑暗，吞噬吸收！
　　虛無之中，除了他的神通浩蕩奔湧的聲音以外，便只剩下了“咕嚕咕嚕”那樣吞噬血肉的滲人聲音。
　　這壹幕，更是讓另壹個江南，近乎癲狂！
　　那無盡的黑暗，當著他的面毀滅了他的子民以後，更是將其壹點壹點，吞噬殆盡！
　　隨著血肉與靈魂的吞噬，那茫茫黑暗愈發壯大！
　　就仿佛……無止境的成長那樣！
　　“出來。”
　　冰寒到不帶壹絲感情的聲音，從另壹個江南口中發出來，仿佛在對那茫茫黑暗之後的家夥，說話。
　　而後者，似乎也終於願意回應。
　　壹道渾身籠罩著漆黑的身影，從無盡的陰雲之中走出來。
　　他渾身被沈沈的陰霾籠罩，看不清具體面容，也不散發任何氣息，就仿若與黑暗融為了壹體那樣。
　　但盡管如此。
　　另壹個江南似乎也能看到，對方隱沒在黑暗之下的，那譏諷的神色。
　　“藏頭露尾？”
　　另壹個江南仿若自言自語，又仿若在對眼前的家夥說話，“那就讓我來，徹底撕裂妳的偽裝！”
　　下壹刻，他雙手壹推！
　　剎那之間，無盡神通自其中爆發，奔湧的道行之力翻天覆地！
　　化作劍光，化作火焰，化作雷霆，化作任何恐怖的無上無上神通！
　　奔湧而去！
　　無數神通，化作傾覆虛無的浩蕩紅酒，奔湧而去！
　　但對此，那黑暗中的身影僅是壹揮手！
　　剎那之間，茫茫黑暗仿佛鉛層壹般凝聚而來，將那浩浩蕩蕩的神通的洪流，盡數吞沒！
　　再無聲息！
　　對此，另壹個江南面不改色。
　　雙手張開！
　　左手之間，星辰鬥轉，日月沈浮，轉眼化作壹方小世界，悍然撞去！
　　右手之上，金木水火土五行神力翻湧流轉，化作上下兩枚無盡磨盤，碾碎黑暗！
　　不僅如此，他雙唇微張開，其中又有無盡烈焰，焚燒虛空而來！
　　湮滅黑暗！
　　那身影見狀，仍是雙手揮動，引無盡黑暗席卷而來，化作茫茫風暴與另壹個江南的攻勢撞在壹起！
　　剎那之間，可怕的碰撞在虛無之間爆發！
　　也正是在這個時機，另壹個江南瞬間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是那黑影近前！
　　此時此刻，另壹個江南自然明白，那黑暗之下，任何能量與法則的攻擊，都難以起到作用。
　　——它就像是來者不拒的饕餮，壹切都會被它吞噬磨滅！
　　既然如此，那便……以肉身搏殺！
　　剎那之間，龍吟虎嘯之聲在整個虛無之中回蕩，神通降龍伏虎壹瞬間施加在另壹個江南身上！
　　氣血沖天！
　　巨力迸發！
　　那壹刻，他的每壹寸筋肉都仿佛被無數次打磨，爆發出最終扭曲時空的可怕力量！
　　壹拳轟出！
　　所過之處，壹切有形無形之物，盡數湮滅！
　　那茫茫黑暗，仿佛有意誌壹般纏繞上來，吞噬與磨滅另壹個江南的身軀！
　　他的肌膚在崩裂，他的血肉飛溶解！
　　但此時此刻，無論是痛苦還是傷害，都無法阻止他！
　　那壹拳，宛如長虹貫日，劃破虛無！
　　恐怖的氣浪將整個混沌與虛無轟成兩半！
　　直擊那黑影面門！
　　“給我露出妳的真容！”
　　恐怖的怒吼混雜著龍吟虎嘯之聲在提虛無之中響起來！
　　無邊巨力轟然落下！
　　“妳就這麽想知道麽？”
　　突然之間，時間仿佛靜止了壹般。
　　沙啞而嘲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那黑影擡起壹只手，無比從容地接下了那壹拳。
　　剎那之間，那恐怖的無盡巨力，仿若泥牛入海，再無聲息！
　　而那黑影的臉上，黑暗逐漸消散。
　　露出壹張讓另壹個江南感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他楞住了。
　　就好像看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事物壹般。
　　“是妳？”
　　那壹刻，另壹個江南只感覺腦袋嗡嗡響。
　　原本，在預知到這壹場災難的時候，另壹個江南就對這災難的源頭有所猜測了。
　　要麽是這壹方虛無之中，還有他們不曾知曉的超脫境強者，帶來了這壹場災難。
　　要麽，就是世界意誌，私底下搞的事出來。
　　哪怕再想得離譜壹點，是他的陰暗面，另壹個江南心生歹意，也有那麽壹絲絲不太可能的可能。
　　本來，另壹個江南以為，這已經是所有的可能性了。
　　但當此時此刻，他真正見到這茫茫黑暗之後的罪魁禍首的時候，他還是楞住了。
　　這個人，並非他猜測中的任何壹位。
　　或者說，祂是最不應該、也沒有能力，帶來這場毀滅災難的存在。
　　——災厄。
　　在茫茫黑暗之後，另壹個江南看到的，是災厄那充滿了譏諷之色的臉。
　　祂那樣看著他，居高臨下，嘴角裂開，就像看壹個笑話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