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仙龍之隕，葬海大開

　　宛如天河翻卷壹般，灰蒙蒙的磅礴洪流傾泄而下！
　　其所過之處，仙土堅固的虛空壁壘宛如脆弱的紙片壹般應聲而碎！眼看就要將狐九尾完全淹沒！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蘄休雙臂壹展，便在高天之上凝結壹枚四方大印，橫亙於兩者之間！
　　大印晶瑩剔透，有如琉璃壹般璀璨，散發著無盡的玄奧氣息！
　　勢如破竹的龍涎仿佛熾烈的巖漿那般撞在大印之上，有如湍急的水流被頑石劃破，化作無數匹練壹般的光芒四散而去！
　　所過之處，壹切有形無形至於，盡皆被無聲淹沒！
　　殘存的氣息仿若火星子壹般砸進汪洋之中，猶如滾燙的隕鐵探入冰冷的水中嗤嗤作響！
　　掀起萬丈狂濤！
　　“楞著幹嘛！走啊！”
　　蘄休轉過頭來，看向被蜃龍氣勢所震，仿若呆滯壹般的天海真人，厲聲喝道！
　　後者當即宛如洪鐘震耳，醍醐灌頂！
　　轉身穿梭虛空，回到那天海道門所在之地！
　　隨後，這雲州第壹的霸主勢力便駕馭著島嶼，灰溜溜地逃去，再無行蹤！
　　半個月前，藍霧突顯，作為雲中第壹，天海道門自然義不容辭擋在了蜃龍之霧面前，守護整個雲州。
　　那時的天海真人還認為，以自己合道圓滿的道行即便不敵這霧中怪異，至少也能拖延壹段時間。
　　但直到親眼目睹蜃龍那偉岸的身軀後，這位雲州第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麽愚蠢！
　　——非仙人，不可敵！
　　甚至連它攻擊之間散落的余波，對於他們這些仙人之下的修士來說都是致命的威脅！
　　所以天海真人沒有任何猶豫，帶著整個道門，轉身就走！
　　——保命嘛，不寒磣。
　　當所有後顧之憂都消散壹空後，蘄休目中精光壹凜，那當天大印再度暴漲數分！向著蜃龍推去，徹底撞碎龍涎！
　　壹旁的狐九尾在險些被偷襲成功以後，亦是徹底炸了毛！
　　他壹身白袍的身軀驟然變幻，仿佛雲霧壹般膨脹起來！
　　瞬息之間，壹道頂天立地的龐大巨影在山海之間立起——白絨如雪，末端泛金，頭頂三目，九尾橫空！
　　仿佛不應當存在於世的大妖降臨，茫茫霧氣中，壹頭與蜃龍壹般大小的九尾白狐傲然立於世間！九條尾巴仿若天柱壹般撐死寰宇，天地仿佛也容納不下它的身軀，四足都深深陷進了汪洋立！
　　天殿七仙之下——狐九尾。
　　相傳，它為仙土未曾分裂時遺留的古老血脈，汲天地靈氣，吞日月精華，於人世間流連千百世後，終得道果！
　　這就是狐九尾真正的姿態！
　　那三只仿若深淵裂縫壹般的狐目中，點點星光之間，兇意驟起，仿若火焰那般升騰！
　　“蜃龍！！！”
　　壹聲響徹天地的怒吼之後，巨大的九尾仙狐撞進了迷霧之間！
　　與那巨大的龍首，廝殺在壹起！
　　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招數，單純就是肉身搏殺！九只白尾仿若萬重山嶽壹般，壹尾又壹尾掃落而下！每壹擊，都使得天地動蕩，虛空戰栗！
　　而那隱於藍霧之中的蜃龍，在此刻也完全展現出身軀來，與狐九尾戰在壹起！
　　無盡的迷霧之中，兩尊無比龐大的巨大異獸翻騰挪移，搏命廝殺！
　　而這壹方天地在仙之境的恐怖戰鬥之前，只宛如淺淺的水塘壹般，蒼穹破碎，葬海倒流，大海哀嚎，無邊巨浪卷起，仿若末日！
　　但隨著廝殺，狐九愈發感覺不對勁——眼前的蜃龍似乎毫無神智壹般，根本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露，純粹就是癲狂的狀態。
　　這時，蘄休也在這壹瞬間加入了戰鬥，沖進那茫茫雲霧之中，雙手掐動法印！
　　“乾坤……鬥轉！”
　　低聲的吟唱回蕩在茫茫虛空之間，只是壹剎那，整個天地為之壹震！那無盡的寰宇與海底古老的地床，在那壹刻動蕩起來！
　　天穹下垂，厚土上升，竟仿若巨大的磨盤壹般相合！
　　仿佛要將天地之間壹切事物，盡皆碾碎！
　　“蘄休！莫要下殺手！”
　　天地劇變之間，傳來狐九尾焦急的聲音，“蜃龍乃是被什麽東西蒙蔽了心神！”
　　蘄休壹楞，手中動作卻絲毫不停！
　　“那便……打醒它。”
　　說話之間，天地猛然相合！
　　而蜃龍雖為仙人之境，但面對同為仙人的狐九尾和蘄休，自然招架不住！
　　它與狐九尾纏鬥在壹起，難以抽出空隙來抵擋或是躲避碾壓而來的天地磨盤！
　　下壹刻，天地合壹！
　　轟隆隆！
　　無邊巨響回蕩，漫天霧氣被震碎！茫茫混沌之間，蜃龍被天地的磨盤完全圍攏！
　　而在天地相合的最後壹刻，狐九尾化作壹道流光，遁了出來！
　　他目露心悸之色，“妳想連本尊也壹同關在其中嗎？”
　　蘄休：“有什麽關系？反正妳有九條命。”
　　“那是貓又！本尊只有壹條命！”巨大的白狐九尾晃動之間，顯露出極度憤怒的情緒，差點兒就要壹爪子給蘄休拍下來！
　　“嘖，硬接老朽壹式，應當能安靜下來了吧？”
　　蘄休沒理會狐九尾，看向那仍然在微微顫動的天地磨盤，目露冷厲之色，“若妳說的為真，那能蒙蔽仙境蜃龍心神心神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言及此，狐九尾也安靜下來，三眼壹瞇，透露出危險的光芒。
　　“本尊……也想知道啊……”
　　話語之間，濃濃的森然殺意盡顯無疑！
　　顯然，對於導致蜃龍變成這般癲狂之態的罪魁禍首，這位天殿七仙之壹已無比憤怒。
　　“馬上就能知曉了。”
　　蘄休垂下眼簾，雙手打開。
　　遠方的天地磨盤，也緩緩擡起，海水如瀑塵土崩塌之間，壹尊無比龐大的蜃龍之影出現在蘄休和狐九尾的視線中。
　　而那龐大龍首上，蜃龍雙目也已緩緩恢復了神智，倒映出前方壹人壹狐的身影。
　　見這壹幕，狐九尾才松了口氣，遙遙罵道，“妳這蠢龍，可認得本尊了麽？”
　　“九……九尾……”
　　鱗甲破碎，渾身傷痕的蜃龍，目光壹滯，仿佛還有些迷糊壹般。
　　但立刻，他好像想起了什麽。
　　“快！”
　　“遠離！”
　　“遠離本尊！”
　　那聲音顯得急切而狂躁，聽在蘄休耳中，讓人心頭咯噔壹下！
　　而正準備與老友相認的狐九尾，動作亦停滯在半空中。
　　“嗷！！！”
　　蜃龍爆發出歇斯底裏的龍吟之聲，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充滿了掙紮！
　　下壹刻，那巍峨的龍軀中段，仿佛產生了巨大的漩渦壹般！
　　蜃龍整個身軀都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向內坍塌！轉眼之間，便化作壹枚只有人頭大小的漆黑肉球！
　　——將無比龐大的蜃龍之軀，硬生生坍縮至尺許大小！
　　“走！”
　　蘄休大喝壹聲，拉起瞠目欲裂的狐九尾，就要遠遁！
　　但他們二人擔憂的“自爆”，卻並未發生——隨著蜃龍身軀的坍塌，壹個像是風洞壹般的窟窿顯露在虛空中。
　　然後，蛛網般的裂紋朝四周的虛空蔓延！像是破碎的瓷器那樣，壹寸寸崩碎，剝落！
　　轉瞬之間，壹條橫亙天穹的巨大裂縫便顯露在二人眼前！
　　只是蜃龍的氣息，則已完全消失！
　　望著那仿若同樣深淵的裂縫，蘄休與狐九尾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陰沈！
　　葬海！
　　那裂縫背後，是葬海！
　　蜃龍生機、血肉自己靈魂在那壹刻崩碎，打開了壹條通往葬海的巨大裂縫！
　　下壹刻，無盡的漆黑洪流，自那裂縫中奔湧而出！
　　向著這壹方天地，傾斜下來！
　　與此同時，其中無數虛幻之景，天地，山川，河海，宮殿樓閣，六畜鱗獸……被神秘的力量雜糅在壹起，仿佛天穹破碎壹般，滾滾而來！
　　“是……魘潮！！！”
　　這壹刻，即便身為仙人之境，蘄休與狐九尾也人居住駭然色變！
　　.
　　而正當整個雲州即將面臨壹場堪稱末日壹般的災難的時候，相隔無數萬裏的八大聖州，漠聖州。
　　時間，正處於傍晚。夜空萬裏無雲，明月高懸，繁星隱現。
　　而就在這壹片寂靜而安寧的大州中央，壹處由晶瑩玉石所砌築的巨大祭臺上，流光突然閃爍，壹片氤氳。
　　下壹刻，兩道狼狽的人影，出現在祭臺之上。
　　壹人壹獸，正是白日在人殿提禦獸臺上丟盡了面子的倉央鄔與它的熾焱金雕！
　　作為聖州天驕，他的回歸並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朝著東方壹座巍峨的天宮，默默而去。
　　約半個時辰後，漠聖州，漠天宮。
　　作為整個漠聖州的聖地，毫無疑問統治地位，漠天宮雖同樣作為“門”級宗派，但無論是聲望還是實力都要遠遠超出漠聖州其余幾個“門”級勢力。
　　只因天宮，有仙！
　　那位被稱作為離宮之下八大長尊之壹的漠仙，便乃是撐起整個漠天宮的中流砥柱！只要他還在壹天，漠天宮哪怕門墻雕隕，也是極盡鼎盛！
　　這便是……仙凡之差，比之雲泥，還要甚也！
　　今夜，漠天宮之頂，雲霄之間。
　　壹頭黃金蛟龍在雲霧之間翻湧，灑下光輝，五彩神鳳亦振翅，環繞而舞，更有無數異象，虛空生蓮，碧海印天……
　　而在這無數神異之中，卻有壹枚破舊的蒲團。
　　那蒲團之上，壹道瘦弱而佝僂的身影，盤膝閉目而座。
　　他僅是存在於此，便仿若乃是這壹方天地中心，宛如神針定海那樣！
　　下壹刻，漫天雲霧緩緩漂浮，竟化作壹階階向下的階梯，撐於天地之間。
　　片刻後，倉央鄔從那白雲階梯走上來，拜倒在蒲團上的身影之前，三叩而言。
　　“老師……弟子敗了……”
　　老人無言。
　　倉央鄔卻仿佛習慣壹般，將今日發生之事，壹壹道來，卻也不敢有絲毫隱瞞或誇大。
　　最後，他說：“弟子飛揚跋扈，得罪了天殿七仙，還請老師降罪！”
　　說罷，倉央鄔仿佛待宰羔羊壹般，將頭埋得無比低。
　　良久，老人方才緩緩嘆息壹聲，“罷了，罷了。”
　　倉央鄔壹滯，愕然擡頭。
　　——他自然知曉自己老師神通廣大，但面對那兇名赫赫的天殿七仙，仍有不及。
　　自己闖了這麽大禍，難道就這般算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壹般，這位被稱為漠仙的老人睜開了眼，那其中是無盡的混沌，宛如星空壹般悠遠而空寂。
　　“既然妳未曾傷到天殿的人，蘄老便不會因為這般小事而對為師和聖州如何，不過……下不為例，此次離宮大試後，妳往葬天涯中思過三千日罷。”
　　“是！是！”倉央鄔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倘若是平時，被扔進那堪稱地獄的葬天涯思過三千日，他非得嚇出毛病來。
　　但今日，得知自己的行為並沒有為整個聖州帶來禍患後，他又覺得好像也不算什麽。
　　這大抵也是人的折中調和性吧。
　　老人又是壹聲嘆息，“只是可惜，可惜了。天大機緣擺眼前，妳卻生生錯過。”
　　倉央鄔壹楞，茫然不解。
　　老人又看了他壹眼，“為師讓妳結識那位，待以真誠，妳卻耍小聰明——人家怎會看不出來？唉……”
　　直到這個時候，倉央鄔是真的完全不懂了。
　　原來老師壹直頻頻嘆息的……是他並沒有拉攏到魏溱？
　　“老師……這魏公子究竟何許人也？”倉央鄔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問道。
　　“不知曉。”老人搖頭，回答得無比幹脆。
　　倉央鄔：“……”
　　便聽老人再道，“妳自凡人到成道，花了多久？”
　　倉央鄔楞住，但還是低頭道：“老師，是十年零三十六日。”
　　老人再問，“那妳可知為師從凡人至成道，又用了多久？”
　　“弟子不敢胡亂猜測，還請老師解惑！”倉央鄔低頭，無比恭敬。
　　“五百余載。”老人眼中露出回憶之色，“為師花費了五百余載，才堪堪至成道境。”
　　“老師果然天姿卓絕……”倉央鄔下意識拍了個馬屁，但突然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
　　神色壹變，立刻改口，“老師腳踏實地，大器晚成，弟子萬般不如！”
　　漠仙看了他壹眼，搖頭，“這些年妳到紅塵中去，倒是學了頗多圓滑——但讓妳失望了，為師並非大器晚成，為師就是蠢，就是笨，就是沒有天賦。”
　　倉央鄔楞住了。
　　離道人族數以萬萬萬計，漫天俊傑英才如過江之鯽，但仙人之境，也不過百。
　　但身為漠仙，身為聖州之主的老師，卻說沒有天賦？！
　　就硬凡是吧？
　　“妳有所不知——當年門中有三千外門弟子，為師在其中也只能算墊底。”老人繼續道，“但直到突破成道後不久，為師遇到了壹個人，他叫……魏溱。”
　　剎那間，倉央鄔雙目瞪圓，瞬間失語——據漠天宮所記，漠仙登上仙路之日，已是在數萬載前！
　　老人嘆了口氣，幽幽開口，“正如妳所想那般——為師在五萬余載前，就已見過他。”
　　“如今距當初，漫長歲月悠悠而過，身邊所識之人皆因歲月化作枯骨，哪怕為師有仙位加身，已然垂垂老矣。”
　　“唯他，仍不曾變過半分。”